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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五指山下的幸福时光

2018-03-30李旭

云南画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黎族小伙子姑娘

李旭

20多年前,我在海南省乐东黎族自治县的永保村一住就是十几天,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幸福时光里的一段。由于黎族乡亲的热情直爽,那段时间已足以使我跟他们打成一片、无话不讲了。他们甚至乐呵呵地给我讲述他们的恋爱故事和夫妻吵闹的内幕。他们那种平实、开朗、简朴的生活深深感动了我。

屋外繁星满天,我常坐在星空下,吹着时有时无的风,点着煤油灯跟村里人聊天。

我们去的时候,永保村仅有四十户人家,全村人都是黎族,属于黎族中的四星黎支系,而且全村人家都姓李。我与他们同姓,成了真正的“家门”。到村里不久,爽朗的黎族家门们就跟我称兄道弟。这里距县城虽仅11公里,当年却没有公路,也不通电,只有拖拉机和摩托车能到达这里。

我住的房间就一床一柜,入夜,在房梁上安家的被黎族称作“布连”的小个头蝙蝠吱吱地叫。有它们与我同住,我有幸少了蚊虫的叮咬。屋外繁星满天,我常坐在星空下,吹着时有时无的风,点着煤油灯跟村里人聊天。院子对面的猪圈里传来猪叫声,树上的蝉也不停地弹唱,油灯的光芒还能映出椰子树和槟榔树那浅色的树干。小小的村落里不时一两声狗吠,几天后它们见了我也只是嗅嗅而已,不再吠叫,再后几天,它们就干脆不理我了。

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不便的交通,很少的信息管道,使得他们更多地保存了黎族的传统文化和淳朴的民风民情。

这是个比较典型的的“家族村”。有意思的是,这一带李姓的黎族,都说自己是唐代宰相李德裕的后代。李德裕在晚唐曾权倾一时,很有作为,但他最终在党争中失败,公元846年被罢相,最后贬谪至海南岛。公元850年死在乐东。这一带的黎族逢年过节祭祀的祖先主要就是李德裕。

永保村位于五指山南麓的丘陵地带。村子处在一块台地上,村前是水田,村后是山地。村子掩映在椰树、槟榔树和灌木丛中,在婆娑的树影里,黎族的灰色茅草屋和越来越多的白墙瓦屋时隐时现。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不便的交通,很少的信息管道,使得他们更多地保存了黎族的传统文化和淳朴的民风民情。

黎族人皮肤光滑细腻,少毛发,一个个晒得黧黑,眼窝有些深,典型的南方人。他们是海南岛上最早的原住民。黎族在海南岛生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中期或更早一些,相当于中原地区的殷周之际,距今已有3000多年。

在一个家庭里,孝敬老人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晚辈在一定时候必须将送老人入土的棺材做好放着。

永保村的黎族几乎完全依靠传统的农业为生。由于生产方式的相对单一,更由于生活本身的简朴,他们相互之间的各种关系并不复杂,有时甚至让人觉得它像一块水晶一样透明。他们仍自觉不自觉地坚守着许多古老的传统。

譬如对老人的敬重,对亲情的看重,要真诚待人、守信誉等等。在一个家庭里,孝敬老人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晚辈在一定时候必须将送老人入土的棺材做好放着,否则老人突然不在就不好办了,老人自己也不踏实。如果棺材做好了放在家门口的廊下,并被儿孙们摸爬得又滑又亮,那个老人就有福了。棺材有的用独木挖成,有的用上好的木板做,以前大概有用黄花梨木做的。

在黎族家庭里,女孩子比较得父母的宠爱,有些重女轻男的意思。女孩子出嫁时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聘礼,这笔财富她的父母和弟兄都可以享受。养了男孩就不一样了,他们娶亲时要花家里一大笔钱,分家时又要将家里的物资和财产拿走一份。

这样的生活方式使他们的日常生活显得既四平八稳,慢悠悠的,又相当繁忙。

村里的人家日子过得平和而安祥,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每一年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该插秧时就插秧,该割稻时就割稻,肚子饿了就吃饭,人困了就睡觉。他们的日常经济生活不是为了赢利,而是必須养家活口,使每个家庭成员都过上说得过去的日子。这使他们的家庭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组织。

这样的生活方式使他们的日常生活显得既四平八稳,慢悠悠的,又相当繁忙。用他们的话说,农民就是这样,每天都有活计要做,大大小小都是活计,都得自己动手去做。天气热起来时,大家就坐在廊下和水井的葫芦瓜架下闲聊。这是一种类似神仙过的日子。

每年在台风季节来临前,每家还要将茅草屋顶翻修一遍,要盖新房的话,也得在这时候进行。这几乎是一项集体活动。由于全部村民同宗同族,相互来往就很频繁。大家都有—个共识: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在平时的生产生活中,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彼此都尽力相互帮助。所以谁家要盖房修房,一二十个男人七手八脚架起柱梁,糊上泥墙,主人家早已编好了草帘子,众人动手把它们覆盖到房顶上。眨眼间一幢房屋就成了。不仅盖房什么的得自己动手,就是身上有什么病痛,他们也大多自己解决。

喝米酒是黎族人必不可少的享受,男男女女都喝,有客人来就更不用说了。

喝米酒是黎族人必不可少的享受,男男女女都喝,有客人来就更不用说了。逢年过节更是大喝特喝,连小孩子都会喝上几口。平时有下酒菜就喝一点,如果农活忙就会多喝一点,解乏,好睡觉。如果亲戚邻里来吃饭的话,往往会带一盆或一大瓢酒来,你尝我的,我喝你的,非常热闹。

在村里不时碰到醉酒的人,一点也不用奇怪。米酒喝的时候口感很好,酒精度也不高,但后劲很厉害,一旦喝醉会很难受。但他们还是不停地大量地喝。用他们的话说,宁可伤身体也不能伤感情。

我发现,米酒是黎族生活里重要的活性剂。他们喝了酒之后,语言、行为都比较放得开,心境更加豁朗。酒不仅是他们解乏、安眠最好的东西,也使他们格外放松。喝酒之后他们更乐于也易于交流,彼此的关系更为亲切、融洽。

哪家有事喊都不用喊,兄弟姐妹们自己就会来帮忙,来多来少都不管,管上顿酒饭就行。

酿酒是黎族生活中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家家都会酿酒,月月都要酿酒。他们家里自己有酒曲,碾出米来,筛簸一下,就将米煮熟,捞起在簸箕里晾一天,然后拌上酒曲,放到酒缸里发酵,半月左右成酒。时间太长酒就不行,会发酸喝不成,而且酒精度也高了,喝了不舒服。

逢年过节的时候,全村人都要走动走动,家家都要去喝上一席酒。哪家有事喊都不用喊,兄弟姐妹们自己就会来帮忙,来多来少都不管,管上一顿酒饭就行。有时做一辆牛车会来上二十个人,一人只轮到打一个眼或是劈上几斧头。但主人家就得为此杀上一头猪,好好招待大家。他们都觉得这样很好,并不存在什么窝工浪费,也并不图真要做什么事,有时就是图个热闹好玩,图大家有机会聚在一起,能在一起喝酒聊天。

所以在小小的永保村里,几乎天天都有聚会,天天都有酒喝,他们总是找一点事情聚在一起,有时就像开玩笑找乐一样。大事小事,插秧、割稻、盖房、砍甘蔗,都是这样相互帮助。只要主人家备有酒,总会有弟兄来帮忙。没有酒,也照样来帮忙。但没有酒的情况很少。

一家之主和家庭主妇在家里要随时关注的一件事,就是家里的酒坛里还有没有酒,什么时候该做酒了。一个家庭不能一天断粮,也不能一天没酒。

在海南黎族地区,每个家庭都要为20岁左右的姑娘单独建盖一间“隆闺”,专门为她结交异性伴侣提供方便。

在小小的永保村,所有男女青年都是兄弟姐妹。照他们的规矩,是压根儿不能谈情说爱,更不能结婚的。因此,全村的小伙子只能到外树去找姑娘玩,而本村的姑娘也只有等待外村的小伙子来找。到了晚上,小伙子就偷偷摸摸地到外村去,平时看上哪个姑娘,就去敲她的“隆闰”的房门。

在海南黎族地区,每个家庭都要为20岁左右的姑娘单独建盖一间“隆闺”。专门为她结交异性伴侣提供方便。当夜晚小伙子来访的时候,如果姑娘不开门就不能勉强,说明她对你无意,小伙子就得转移目标,另找一个;如果姑娘有意,就会开门让小伙子进去,俩人在一起聊天说话,有时通霄达旦。如果俩人能將这样的串访活动持续一个月,这才算正式恋爱。大多数人都要经过不少波折,转换不同的组合。才能最后确定恋爱对象。

俩人谈的时间长了以后,姑娘就会进一步留小伙子在“隆闺”住下。然后小伙子就要回家告诉父母亲,由他们带上十来斤米,去女方家里说明来意,请女方父母同意定下婚姻。如果去一两次对方还不同意,那就过上一两个月再去,最后一般都会同意的,因为孩子在—起都有了感情,父母没道理不同意。所以,黎族青年男女的恋爱和婚姻基本上是自由自主的。

再往后,就是送聘礼办婚事了,再往后,姑娘就变为家庭主妇。对于一个农民家庭来说,很难想象没有主妇会成什么样子。只要有了一个贤慧慈爱的母亲,家庭就有了温暖和浓浓的亲情,就有了整洁干净,有了家的味道。

那泥土是一种气息,是一段回味无穷的记忆,也许还是一种值得效仿的生活方式。

当时我回到海口市,有点不忍心地擦去了沾在鞋上的永保村的泥土。那泥土是一种气息,是一段回味无穷的记忆,也许还是一种值得效仿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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