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芬

（运城广播电视大学 开放教育部，山西 运城 044000）

关公，是中华民族最崇敬的神祗。在中国人的心目中，他至圣至尊，至仁至义，凡忠君爱国，尊老敬贤之辈，都会受到他的佑护。山西人更以关羽为骄傲，关羽以其 “敦信义，崇正直，不欺所事，不负所托”[1]的优良品德被视为忠义诚信的化身，受到晋商的高度赞誉，并且逐渐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晋商所到之处，大都以“关帝圣庙”作为会馆，供奉关公圣像。笔者认为，晋商尊崇关公的根本原因在于关公“言必忠信，行必笃敬”的品格与晋商所遵循的“诚信、勤奋、进取、敬业”之理念是一脉相承的。

一、关公信仰在历史演化中形成的精神内核

在民间信仰中，关公信仰与神话互为一体，由神化到信仰的演化，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是民间多种文化意识相互交织融合的结果。民众对于关羽的历史作为和价值观的认同及肯定是关公神话的社会基础，小说《三国演义》更是以艺术的手法刻画了关公温酒斩华雄，过五关斩六将等情节，在老百姓心目中树立起了关羽武功盖世，领袖群豪的高大形象，集中体现了中国民间社会重忠义的价值取向。在山西民众的心目中，关羽形象成为至高无上的保护神；而在商业领域，关公的忠义仁勇更被奉为经商信条。

（一）忠

在古代君主制国家，忠即忠君，忠君制不仅是封建社会最高的道德准则和思想准则，也是其保障社会安定，促进社会生产唯一的政治制度。关羽终其一生都在履行忠义精神，是名副其实的忠君典范。对他而言，“忠”就是对刘备的忠，是对刘汉皇权的绝对服从。关羽和刘备、张飞“桃园三结义”，誓愿“上报国家，下安黎庶”[2]89，忠义之心感召天地，这是关羽忠的内容，更是他终其一生所追从的行动纲领。刘备落难时，关羽“身在曹营心在汉”，时时处处都在为刘备的安危着想。为寻找刘备，千里单骑，过关斩将，历经艰难险阻，也未曾动摇初心。关羽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义之心，正所谓“彻底一忠，耿耿乎生死不相背负；横绝千古，洋洋哉云天常著英灵”[3]。

（二）义

在关公精神的诸要素中，“义”的含义最为丰富，对后世的影响也最为深远。关刘张三人桃园结义的纽带正是“义”，这个“义”是他们“同心协力，救国扶危”的人间正义，更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恩负义，天人共戮！”[2]93这样炳烛千古的兄弟义气。

（三）仁

所谓仁，即爱人之心。关羽不仅勇武绝伦，而且宽厚仁慈。华容道曹操以旧情打动关羽而脱险，就是看准了他的“仁”。关羽虽是一介武将，但熟读《春秋》，深谙儒家精髓，并身体力行，践行儒家“仁”的精神，被儒家称为“圣人”，与孔子齐名。在儒家文化占统治地位的时代，经过世世代代的宣扬，关公也就逐渐演变成了人们心目中的仁义典范。

（四）勇

关羽之所以被社会各阶层广泛敬仰与传颂，他的勇武神威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无论是满腹经纶的文人，还是目不识丁的文盲，只要看到关羽手拿青龙刀，胯下赤兔马的雄姿，都会被其万夫不挡之势所折服。《三国演义》更是以温酒斩华雄、过五关斩六将、单刀赴会、刮骨疗伤等故事情节淋漓尽致地刻画出关羽勇武神威的高大形象。正是因为有深厚的社会文化底蕴，才使得社会对关公“勇”的崇拜长盛不衰，使“勇”成为关公信仰中最富魅力的部分。

二、关公信仰在晋商精神中的体现

明清时期，晋商的足迹走遍天下，成为商界一颗璀璨的明星，经商的辛苦让他们无形中总在寻找一种精神支撑。关羽一生异地飘零，四海为家，这让常年在外奔波的商人产生很强的心理认同感，而且“义薄云天”、“信义昭著”、“言必忠信”的关公精神正是他们迫切需要的，于是晋商崇拜关公，尊奉关公，并逐渐使关公信仰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下文主要谈谈关公信仰在晋商精神中的体现：

（一）晋商精神的“忠”

明清时期，关羽已经成为民众心目中“忠”的化身，以关公为信仰的晋商会馆对商人群体的“忠”尤为重视。这里的“忠”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1、掌柜、伙计对东家的“忠”

晋商经营实行的是东伙制，即“东家出钱，伙计出力，东伙共而商之”的制度，东家承担着全部的经营风险，掌柜、伙计负责经营管理。东家与伙友之间体现了相互信任、同心同德、休戚相关的关系。掌柜和伙计深知，东家把全部家当交给自己经营是对自己的完全信任，他们自然会为东家尽心尽职，兢兢业业。不但如此，掌柜在生意里还有一份身股，月月有薪酬，四年到期结帐时还有一份红利。伙计虽然没有红利，但只要踏实肯干，也会很快得到晋升。这样就少有掌柜渎职，伙计跳槽的事情出现，因为一旦失职，他们一生的利益和名誉将功亏一篑，最终身败名裂。

2、商人群体对会馆的“忠”

遍布全国的晋商会馆不计其数，东起江浙，西至新疆，北自奉天，南到两广皆有其遗址。会馆由晋商共同捐资建立，其目的是号召商人之间能够相互扶持，患难与共，避免同乡商人以大欺小、以强凌弱。会馆不仅是外出晋商增强凝聚力的场所，起着沟通商情、联络乡谊的作用，同时，也是商人聚会议事、沟通信息、公议现行、祭祀神灵、举办善举，特别是面对关公塑像盟誓的地方。这就要求商人对会馆的绝对忠诚，如有商人违反规矩，则会被同行抛弃，自毁前程。关公作为一个乡土神祗，在一定程度上对商人群体的行为起到了制约作用。

（二）晋商精神的“义”

在晋商会馆中，关羽的“义”得到了很好地体现。以他的“义”集结了晋商的诚信，也因他的“义”让晋商的足迹踏遍全国各地。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晋商，在其经营活动中身体力行践行着仁义观，集中表现为对关公的崇拜。关公一生崇尚“义”字，忠肝义胆，诚信磊落，是山西人道德上的楷模，而晋商在外，一旦赚了钱，首先想到的是修建会馆和关帝庙，无论何时何地，都供奉关公为“关帝圣君”。

山西最早的票号日升昌认为，“没有哪一家商号，可以数年、数十年靠耍奸混迹于市”。同样是祁县乔家的“复”字号买卖从来不缺斤少两，所用的斗称比一般的要略大些，多给客户点优惠，争取回头客，所以顾客都很愿意光顾“复”字号，乔家的生意也就越做越好，越做越大，发展到各个地方。乔致庸在发家之后回忆，正是诚实经营让他的生意越做越强，甚至跨越了国界。可以说，诚信既为晋商赢得了声誉，更为晋商带来了丰厚的利润。晋商的足迹遍布全国各地，离不开关公的“义”。

1、以关公为偶像的义利观

义，是一种道德规范，也是禁约人们行为的准则，在义利相通观的影响下，诚信戒欺，重视商誉，是晋商的商业道德观。义利思想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诚”与“不欺”，所谓“诚召天下客，义纳八方财”。晋商会馆内供奉关羽为神灵，定期都会组织商号举行祭祀活动，这不仅是一种仪式，更重要的是对商人进行“义”的教育，河南洛阳山陕会馆碑文“山陕会馆关圣帝君仪仗记”，就详细地记载了这一点。

清代关公神话曲折地反映出传统商品经济对诚信伦理的要求，它的文化渊源是儒家文化，在儒家文化的影响之下，晋商的诚信观呈现出两个鲜明的特点：一是认为“诚者，天之道”，这就为他们的伦理道德找到了宗教性的根据，诚信观，渗透在晋商的行为规范中。二是关公的诚信义利观包涵更为丰富的内容，不仅指信誉、信用，更包括信任，提倡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换言之，先做人，后做事。正是基于对于人格的尊重和信任，晋商在进行交往和做生意时，才可以采用口头承诺的方式，使成千上万的交易在简单的谈话中促成，而不需要像欧洲商人一样进行反复的谈判等繁琐的程序。因此，关公信仰的诚信义利对晋商往来起到很大的作用。

晋商会馆中敬奉关公，树立义商楷模，使以逐利为目的的商人不至于见利忘义，这也正是现今社会所缺乏和需要我们提倡的。

2、同乡商人之间的义

关羽桃园结义“使家家通达理，义心一而力同也”[4]明清时期的晋商要在新的地方站稳脚跟，有立足之地，同乡同行之间的相互关照十分重要。在晋商人的眼中,关公的忠义如同身教，在外行商无时无刻不以关公精神提醒自己、约束自己。他们之间互帮互助，相互鞭策，共同激励，以自己是关羽乡人为傲。

山西商人在经营活动中很重视发挥群体力量。“他们用宗法社会的乡里之谊彼此团结在一起，用会馆的维系和精神上崇奉关圣的方式，增强相互间的了解，通过讲义气、讲信誉、讲帮靠，协调商号间的关系，消除人际间的不和，形成大大小小的商帮群体。”[5]这就是中国现代意义的商会组织雏形，其关公信仰成为国内外商会的精神源头，并至今浸透在当代商会肌理。

（三）晋商精神的“仁”

中国古代儒家注重仁爱，孟子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这一点，在晋商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发挥。饱读圣贤书的乔致庸也不例外，当他未执掌家业的时候，他想到的是如何做好自己，学而优则仕；而当他成为乔家当家人的时候，他想的不是简单的守成，也不是如何获取更大的利益，而是造福万民，救广大茶民、丝民于水火，发送福利于乡里。他说，一个人要是不做事儿，那就是一种罪过，要多做事，做好事，做大事。这是他的理想与宏愿，以已之力，哪怕竭尽一生，达则兼济天下。淘来的一张地图让他看到了前辈的辛酸历程和伟大功绩，他愿意重走前辈的路。国家受辱，内忧外患，毁家纾在所不辞。此种种，只为心中宏愿，只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四）晋商精神的“勇”

关公的“勇”在晋商的经营过程中逐渐转化为勇于开拓，积极进取的精神。早期晋商拉着骆驼，千里走沙漠，冒风雪，犯险阻，北走蒙藏边疆；横波万里浪，东渡东瀛，南达南洋。山西商人到包头经商，杀虎口是必经之路，有民谣：“杀虎口，杀虎口，没有钱财难过口，不是丢钱财，就是刀砍头，过了虎口还心抖。”[6]但是晋商并没有因此退缩，而是去的人越来越多，势如潮涌。清代山西商人范氏是赴日贸易的最大洋铜商，清末山西商人还在韩国、日本开办了银行。这些事业的成功，没有非常的气魄与胆略是不可能实现的。

由此可见，开拓进取，自强不息，不畏艰辛，敢于冒险是明清晋商经商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

结语

一千多年以来，社会文化中产生了丰富的关公信仰现象，这种现象随着社会发展不断充实着自己的内涵，直到今天也并未成为历史。

如今，关公信仰已没有明清时期那样的声势，但各行各业的关羽崇拜者仍有许多。在山西常平关圣家庙、解州关帝祖庙每年会定期举行大型的庙会和其他文化活动，许多海外人士都积极参加并进行捐赠、祈福仪式。现如今，内地城市的大多数商店都供奉着关帝像，人们把关公当作财神来供奉，是一种新的文化现象。对这一文化现象进行全面认识，无论对关公信仰的发展还是晋商的前进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文化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