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睿 王杰夫

庄辰超说自己用过的第一部智能手机是2009年买的一部安卓手机HTC Hero。那年，庄辰超33岁，正全心投入在人生的第二段创业—旅游搜索平台“去哪儿网”的运营。这部新手机让他意识到，“移动互联网时代到来了”。

尽管在更早的时候，2007年苹果iPhone刚问世那会儿，他就玩过真机，但当时的判断却是：“这个东西是不可能普及的。”他的理由一是贵，二是操作系统封闭。

“我作为消费者很喜欢这个手机，但当时iPhone的价格很贵，我判断短期内也不会降下来，不会是一个大众市场，所以当时我觉得去哪儿不需要为这个东西花很大的精力。”2018年2月，坐在斑马资本北京总部的办公室，已经是三度创业的庄辰超对《第一财经周刊》回忆说。

差不多同样的时间、对话的地点移至江苏泰州，今年29岁的陈超杰记得自己的第一部智能手机是2011年9月花不到2000元购买的摩托罗拉MB525，也是一部安卓手机。这款价格公道、以主打三防（防摔、防水、防尘）而出名的手机，在当时的确成为很多年轻人的“人生第一部智能手机”。

庄辰超说，是HTC Hero这款安卓操作系统的智能手机他让真正嗅到了“game changer”（游戏改变者）的味道，“当时HTC还是很贵，但我认为价格很快就会下来，安卓是开放系统，普及的速度会极大加快。”

围绕着一部智能手机，陈超杰的生活也在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很多情景，倒是刚好对应了庄辰超此前3年的那些预判。以前陈超杰一部手机至少会用上三四年，但从那部摩托罗拉MB525开始，陈超杰每隔不到一年就会换一部新手机。安卓智能手机的产品越来越丰富，价格较低，换机也不那么心疼。他倒是一直偏爱体验更流畅的苹果产品，但直到2013年，才算有钱为自己置办了一部iPhone 5。

回头来看，我们知道这场围绕移动互联网的创新革命正是以2008年为起点。这一年，成为回顾智能手机历史时会被反复提及的一年：7月，苹果公司发售了能支持3G移动网络的第二代产品iPhone 3G，并推出支持第三方应用软件的App Store；同年10月，第一款搭载了安卓操作系统的手机HTC Dream（也称G1）在美国发售，并内置了可供下载第三方应用的商店Android Market（后改名为Google Play）。从此，iOS与安卓两大移动操作系统基于更高速度的3G网络环境，发展各自的应用生态，各类软件从PC端开始向移动端过渡。

基于移动互联网，围绕高科技主题的虚拟经济创投风潮将在接下来的10年，更加深刻地影响到每一个实体经济产业的发展以及消费者的生活。

以去哪儿所在的OTA（在线旅行社）市场的格局演变为例，10年前携程还在忙于在机场推销会员卡，艺龙则开始向在线酒店预订转型，去哪儿的搜索比价模式正在快速崛起。当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三个看起来业务各有侧重的公司最终会走在一起，而促使它们陷入竞争并最终合并的，正是移动互联网趋势下商业模式的变革。

“我觉得智能手机会对我们这个行业产生根本性的影响，但是实际上后面发生的要比当时预想的深刻得多得多。”作为一个连续创业者，庄辰超的重要体会之一便是“互联网上所有意想不到的竞争者都来自周边市场。”而他的这句总结，放在过去10年整个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大背景之下，效果进一步放大。机会丛生，也意味着“边界战争”加剧，这对创业者的智慧和毅力都提出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2008年至2011年：game changer

2005年成立的去哪兒网，PC端的产品主要是基于搜索引擎的机票酒店比价网站—用户先在去哪儿的网站上查找到他们需要的产品，然后点击一个连接跳转到不同的票务代理商网站去完成下单和支付的环节。从2009年开始，去哪儿开始按照点击次数向代理商收费，这让去哪儿收入快速增长并实现季度盈利。

陈超杰第一次体验在网上购买机票也是在2009年，那还是他在网络上的第一笔“大额消费”。为了急着飞到武汉去见女朋友，他在艺龙网上订购了往返的机票和酒店。当时除了淘宝网，大部分涉及交易的网站还不支持支付宝，只能对接各家银行的网络银行系统，不仅跳转的银行支付页面加载缓慢，还总报错。那一次购票经历让陈超杰忙活了一整个下午，耗费的时间跟他跑一趟下线的订票点也差不多了。

去哪儿在2010年推出覆盖iOS、安卓及Windows全平台的移动客户端产品，支持机票、火车票等信息查询和行程管理。但原先那种通过搜索引流的逻辑转移到手机上后，用户操作需要先围绕App进行，在App里查询再跳转至网页下单，整个体验变得很糟。过去在PC网页下单尚且经常出现各种跳转和交易不顺畅的问题，现在改在手机上用Wap网页来处理，上游那些机票酒店代理商原本就参差不齐的IT系统建设能力进一步暴露出来。

与此同时，移动互联网的冲击来得比庄辰超预想得更快。2010年下半年，去哪儿PC端的收入增长开始放缓的同时，移动端的搜索量开始大量上升，但这些移动流量却并不能很好地转化为收入，手机客端户的价值看起来只是一种“用完即走”的工具。

站在去哪儿的角度，选择发展移动端，最大的业务改变就是要将以前不属于自己负责的“交易”环节收归平台来统一运营，这首先是出于对用户体验的考虑，但同时也意味着整个商业链条的再造，它将直接影响到现有合作方的利益关系。

“一旦接入交易，就会跟中间的第三方交易平台产生矛盾，同时还有一些合作伙伴，他的优势就是交易平台更好，如果我们把交易平台标准化了，相当于把它的优势拉平了。内部讨论了很久，没有下定决心。”庄辰超回忆说，去哪儿内部的意见分成两派：技术和产品部门支持介入交易，而销售和财务部门反对。

一次坐飞机出差的偶然经历，让犹豫不决的庄辰超突然想明白了这件事。他在飞机上翻看民航杂志，注意到一条广告是给机票代理商建Wap网站。那时候，对于机票代理商来说，针对不同屏幕尺寸的手机、不同协议框架的浏览器做出适配的网站，是一项相当繁重的任务，一批建站服务商由此应运而生。

这则广告让庄辰超意识到，在手机上网越来越普及的情况下，机票代理商建站的需求不仅切实存在，而且会越来越多。与其看它们求助第三方，倒不如在去哪儿的平台直接解决掉交易的环节，也等于是集中解决了所有代理商面对移动互联网而出现的新一轮建站需求。

庄辰超当即下定决心，去哪儿开始在机票业务上全面介入交易系统。

2011年4月，去哪儿升级了安卓客户端，首次开通手机支付，能支持针对十几家银行的信用卡支付。尽管当时的支付流程仍十分麻烦，需要输入银行卡号、身份证号，还要手机验证，但是订单仍然蜂拥而至。产品上线之后正逢五一长假，庄辰超至今还记得，当时骤增的支付量一度引发所有接入的银行风控报警，支付功能不得不暂时关闭，直至节后才重新被打开。

“支付环节变化了以后，不但把进入移动端的门槛问题解决了，而且导致移动的搜索量急剧上升，业务规模上升，这个我们之前是没有预计到的。”如果从第一款支持诺基亚塞班系统的客户端算起，到最终打通移动支付、更新整个业务合作模式，去哪儿总共花了两年多的时间，但这段转型经历也帮助让庄辰超充分认识到，要让手机变成生活的中心、让移动互联网获取最大价值，关键正是在于“打通支付”。

事后，庄辰超觉得，去哪儿对移动互联网趋势的快速判断和反应为其赢得了非常宝贵的“半年的时间窗口”，去哪儿由此进入快速发展的新阶段。

“移动（互联网）给了我们很大的机会，可以说在整个竞争格局上向前进了一大步。当时跟我们一样的PC时代的比较小型的旅游公司，一下就被甩开了，我们离携程的距离一下子大幅拉近了。”庄辰超说。

公开资料显示，2011年6月百度投资去哪儿时，去哪儿的估值不到10亿美元，而携程是56亿美元。但到2015年10月去哪儿与携程最终达成合并交易时，据接近交易的消息人士对《第一财经周刊》透露，前者获得的交易估值比4年前已经涨了十多倍，而同期携程的市值则涨了不足3倍，因而双方最终仅仅相差大约30亿美元。

2011年6月在获得百度投资之后，去哪儿进一步加大了在无线端的投入。2012年，去哪儿调整了组织架构，无线业务被独立出来，成立了无线事业部。庄辰超说：“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对于PC的业务量已经没有要求了，整个公司全面转向移动。”

如今再回看去哪儿当年在是否要做移动端、如何做这些问题上所经历的种种纠结，也是无数Web互联网软件产品在那个时代面对移动互联网大潮的一个转型缩型—转型的破与立，过程是痛苦的，但转型动作的快与慢又决定了很多产品的生死。

从某种程度来说，2011年是中国移动互联网发展中的转折点，这一年，阿里巴巴上线淘宝手机客户端，腾讯则发布了完全基于手机的通讯工具微信。

另外两件影响技术产业的大事也发生在2011年：中国人民银行下发首批27张第三方支付牌照，这对整个网络支付业务的发展无疑是里程碑性质的事件；此外，售价为1999元的小米手机上市。以此为起点，一大批更为低价的智能手机进入市场，从而真正触发了移动互联网用户数量的大爆发。

2012年至2015年：模糊的边界

2012年前后，由移动互联网带动的应用创业和商业模式创新开始大量出现，但也让竞争变得更加残酷。具体到在线旅游行业，当时便出现了“今夜酒店特价”“快捷酒店管家”“酒店达人”等一批纯粹基于移动端的新对手。

多年的创业磨练，也让庄辰超的一个意识更加明确了：“虽然有很多看不清楚的地方，但是必须要先上，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这种意识，差不多已经成了他作为创业者的一种本能。

在很长一段时间，去哪儿一直都把携程锁定为自己最大的敌人，但后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变得更加复杂。老对手谢幕，新对手登场，技术大潮不仅加速了竞争轮动，也让所有能和技术搭边的行业的竞争格局变得越来越宽泛。这种变化对于创业者来说，意味着他们要比从前更加警觉。

“我觉得做一家公司，你始终要关注有哪些常规的跨越边界的路线，在跨越边界的位置有没有崛起的力量。一个合格的CEO要不断scan（扫描检索）周边战场。”作为一个创业老兵，庄辰超这样总结道，“互联网上所有意想不到的竞争者都来自周边市场，一种来自高频业务，一种来自核心交易。”

从这个标准向四周望去，去哪儿早期最担心的曾是百度对OTA市场的介入，有段时间也担心过淘宝，后来发现淘宝跟自己的关联性应该不大—它的用户虽然很多，交易量很大，但是小额交易和大额交易其实没有内在的联系。

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去哪儿曾经还担心过微博，但是庄辰超评估后又觉得社交网站的流量转化率看起来并不理想，所以这个担心很快就过去了。

移动互联网所带来的最大的产业影响，可以说就是O2O模式的兴起。团购被认为是O2O模式的早期雏形。最初的团购产品首先集中在餐饮及生活服务领域，且主要以PC端交易为主，所以在庄辰超的“周边扫描”中，一度判断它对自己尚不会构成威胁，同时他猜测团购这种形式在手机端不会做得太大。

但如果从“用高频覆盖低频”的角度考虑，团购从餐饮等本地生活服务这种高频业务起步，获得稳定流量后，最终也极有可能实现流量转化，吞噬掉诸如酒店、机票这类相对低频的业务类型。美团在2012年推出酒店团购，并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占据酒店团购市场70%的份额，便是一种佐證。对于去哪儿来说，美团正是所谓从“周边”突然杀出的竞争者。

去哪儿在2011年上线了自己的酒店团购，但此举最初只是出于应对携程竞争的一种战术行为—当时因为有大量的交易被封杀，去哪儿拿不到很好的价格，只能通过团购这种全新的交易方式去获取低价。

“所以美团酒店交易规模稍有起来，我们就开始做反应了。”庄辰超对《第一财经周刊》说。美团的出现多少令庄辰超多了一层戒备。也让陈超杰心里“动”了一下。

2015年美团进入泰州时，陈超杰刚刚把在万达商业街上经营了3年的饮料店盘了出去。他后来常想，或许多坚持一点，等到美团进来后，自己饮料店的结果可能会不一样。

在美团之后，饿了么、糯米网、口碑网也紧跟着相继进入了这个小城。低价补贴自然也随之而来。陈超杰的手机上很快就装上了多个App，因为各个互联网公司的补贴力度和方向不尽相同，所以每当点外卖、餐厅结账，或是购买电影票时，他习惯性地打开几个App对比一下价格，然后选取最优惠的那个。

2016年春天，陈超杰决定体验一下送餐员的生活，他家里一直做餐厅的干货调料生意，每天大部分时间也是在路上送货。小饮料店关门后，他开始帮家里干活，美团等O2O网站的兴起让他感受到了危机，如果这些公司也介入餐饮供应链的上游，对于家里的生意会是巨大的冲击。

陈超杰很快加入了家附近的一个美团外卖的区域小队，这里原来就是一家跑腿公司，因为生意很差，一度濒临倒闭，但自从被美团收编后却发展飞速，到陈超杰加入时，已经有近30号人。

送餐员每单挣5元钱，得到好评还有奖励，他们当中，跑单多的每个月能挣五六千元，保底也有3000元左右。在这座城市里，这是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收入。有趣的是，这些快递员的手机普遍都不差，一是因为用性能好的手机才能抢到距离近的“好单子”，用更短的时间赚更多的钱，二是手机几乎占据了这些年轻人的全部业余生活时间，所以也值得为它多投入一些。

互联网上所有意想不到的竞争者都来自周边市场：它们要么是一种高频业务，要么是占据了核心交易。所以一个合格的CEO要不断scan周边战场，你始终要关注有哪些常规的跨越边界的路线，在跨越边界的位置有没有崛起的力量。

在“用高频覆盖低频”的问题上显得有些被动的去哪儿，也想到应该增加高频业务。庄辰超曾经看过外卖项目，也关注过像饿了么这样的公司，他觉得外卖算是典型的高频服务，它一定能带来大量的用户群，为低频业务导流。再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百度上线了自己的外卖业务，与美团、饿了么一度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去哪儿在2013年11月完成了赴美上市，按首个交易日的收盘价，公司的市值达到32亿美元，而根据彼时的IPO报告显示，百度的持股达到58.81%，去哪儿的用户总数为2.43亿，其中PC端用户约2亿，移动端用户3960万。这一年的年底，去哪儿砍掉了自己的PC团队。

“谈不上错过什么机会，因为很多时候你是根据公司的股本结构，以及你能容忍的错误的空间去判断的，”庄辰超对《第一财经周刊》回顾说，“如果全力转向团购或打车，也许行，但是输面是很高的，万一没做成，会把我已经有的蓬勃发展的业务搭进去。”

2016年至2018年：新赛道

基于创业者不断考察市场的习惯，从早期创业开始，庄辰超就考察过很多行业，看商业断裂带上，政策的变化面上，技术的变化面上，是否可能会有一些机会崛起。

“我经常想如果今天没事儿干，不在去哪儿了，从零开始创业，我现在会做什么。”做去哪儿之后，庄辰超仍保持大约每半年就对各种创业机会做一次比较全面的梳理的习惯，“看哪个是最有机会的，如果只选一个可能的机会的话。”

回顾过去10年，互联网技术所触发了一连串的创业风口—团购、SNS、P2P互联网金融、打车软件、外卖、共享单车、知识付费、无人货架……其中有些看起来曾经很热的风口，在私募股权融资市场也出现过估值超过100亿美元的巨头，但至今尚未出现过一家上市公司。

“没有一家公司上市，財报是经不起公开市场考验的，我不认为这种算是被证明的赛道。”在庄辰超看来，OTA是一个已经被证明的赛道，从Priceline、Trip Advisor到携程这些已经上市的公司，证明了这是一个可以诞生几百亿美元市值公司的赛道。

创业期间，他也在练习以投资者的角度来看创业。比如他看过服装领域，在担任去哪儿CEO期间，曾以个人身份投资过创立于2009年的美丽说。

美丽说是一个社会化电商导购的平台，用户在这里讨论穿搭，最终的购买导向淘宝等电商，创始人是庄辰超北大的校友、创办过抓虾网的徐易容。“当时淘宝非常重视交易，它在大量地买流量。”庄辰超觉得，美丽说的价值就是在前端帮助淘宝更好地完成引流。

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也让庄辰超不得不承认“阿里太强了”。在完成自身电商平台的无线化转型之后，阿里巴巴对于流量的需求发生了变化，美丽说反而变成了会影响它一站式体验的角色。2013年，手机淘宝封杀外部流量，倒逼美丽说不得不改换战略，开始自建商城，此后它还做过跨境电商等种种尝试，最终在2015年，美丽说与同类网站蘑菇街合并。

2011年，庄辰超观察到，中国经济发展到金融管制出现相对放松的状态，典型的信号是国有银行开始高息揽存。他找来了拥有美国PayPal、Capital One多年工作经历的叶大清，投资成立了金融垂直搜索工具融360。此外，庄辰超以LP（有限合秋人）的身份参与创建清流资本和源码资本。

2015年10月，携程与去哪儿以换股方式完成合并。携程获得去哪儿45%的投票权成为第一大股东的同时，百度则成为携程第一大股东，拥有其25%的股权。而这一刻，对庄辰超来说，意味着他要再次思考给自己换赛道的问题了。

两个月后，庄辰超宣布辞任去哪儿CEO一职。接下来，他花了6个月时间考虑自己的下一步要做什么。

2016年，庄辰超创立了投资基金斑马投资。“斑马跑得快，又是个从来没有被驯化的动物，始终保持着野性，喜欢成群结队活动。”庄辰超说。

为什么要选择做一只基金？这个答案几乎是被倒推出来的。

“我们首先判断，中国未来很大机会在于高科技引领的实体经济创新。但如果放长线去看，往后再看10年—高科技引领的创新需要跨过的门槛和发展历程，VC和PE市场现有的游戏规则就显得不适用了。”通过考察，庄辰超认为当下中国的风险投资思路及股本结构较为合适轻资产创新，或虚拟经济创新，而并不适用于实体经济创新。

因此他想到要做一只新基金，从资本结构调整和修改，对于所投项目来说，斑马属于一种“控股型基金”—被投项目公司不需要对外融资，当项目需要资金时，通过斑马基金本身来完成募资，而斑马将始终保持对项目的控股权。

为了适应实体经济的规则，斑马投资重新组织资本结构，对项目采取长期控股直至上市的方式。在庄辰超看来，虚拟经济非常依赖创始人一人之力，而实体经济依靠的是股东的支持和团队的力量，需要更长的周期和更大的资金量。

对于中国创业者而言，移动互联网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将世界观和方法论转变成产品和财富的机会，同时对于普通消费者，手机正在全面接管我们的生活，这一进一退构成了移动互联网十年的主旋律。

现在，陈超杰大部分的日常就是一个人骑着的电动三轮车到各个餐厅送货。他的女朋友成了妻子，也有了孩子，但手机反而成了他最重要的伙伴。“手机让打发时间这件事情前所未有得容易，”陈超杰说道：“原来无聊时总要找事做做，聊聊天，散散步，但有了手机后，只要刷就够了。”但现在，他每天大部分闲暇时间都用来翻阅朋友圈和微信公众号，晚上睡觉前再打两把王者荣耀。

意味深长的是，当手机已经成为陈超杰生活的重心，以虚拟经济创业起家的庄辰超创业的斑马投资，投出的第一个项目却是新式便利店“便利蜂”。

“我的根本想法是，最终虚拟经济在世界上的占比是有限的，因为原子（编注：代表实体经济）远远比比特（编注：Byte，代表虚拟经济）强大。”在新赛道选择站队实体经济的庄辰超做了这样一个比较。

便利店作为解决人们日常生活各种需要的业态，在日本、泰国、中国台湾都有极高地渗透率，整个东亚大型经济体中，只有中国内地的便利店比例非常低，并且还没有形成品牌的集中化。

“从基础设施角度，没有任何道理，中国便利店的渗透率这么低。”庄辰超说，“我对这件事的研究是，日本和中国台湾的便利店在最早期的10年，解决了很多因地制宜的问题，而现在日本的三大便利店品牌—7-ELEVEn、全家和罗森，在中国都没有真正找到问题。这个我觉得是机会所在。”

在赛道的选择上，庄辰超形容自己的方法论是一种“编程思路”—每一步向前看有多少种可能性的局面，然后给每个选择给一个打分，算一个机制，将分值变成单一值，然后排序，形成一个反馈环路。

“第一步可能是一个最高分，但是这一步后面会出现一些变化，出现很差的分值，这个分值会反馈到上一步的分值上，最后算到你的穷尽，所有的分值回馈到下面一步，对下一步重新排序，然后选择一个最佳方案。”庄辰超说，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当你走一步时你知道第二步、第三步在哪里会出现问题，尽量避免走到最坏的路上去。

所以本质上，这仍然是一个工程师的思路—他不大会选择冒险，更倾向于选择那些能够理解、已经被验证的赛道，但同时仍然有机会用高科技来完成颠覆式创新。

为了研究便利店项目，2016年斑马投资专门在日本设立了办公室，花了很多时间去访谈采访退休的7-ELEVEn员工，有些甚至是70多岁的老人。“你们最初遇到什么问题才开始这么做的，问题描述一下，试过哪些方法，競争对手试过哪些竞争的方法，为什么最后落到这个手段上解决掉了。后来发生了什么这个东西消亡了，向前走了一步……”

然而有意思的是，到了2017年，便利店、无人货架、生鲜卖场等一些被定义为“新零售”的实体商业模式，突然成了又一轮最新的创投风口。高科技席卷实体经济的过程，似乎永远都用最粗暴的方式来开局，因为大多数入局者往往抱着他们从互联网思维学来的那套“流量制胜”理论，希望用烧钱的方式尽快完成资源“圈地”。

“这件事超出了我的想象。”以为找到蓝海的庄辰超并没想到风口来得这么快，他对很多VC和创业者都跑去做便利店或类似的业务感到惊讶，因为实体经济是比互联网经济更复杂、投入更大的生意，“只要做一个小小的简单数学就能发现，从投资回报率的角度，很多投资都无法自圆其说。”

但他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大家的羊群效应”。

过去10年来，以各种“风口”所串联出的由互联网技术驱动的各个产业所完成的变革，其过程已经有些规律性的东西可以被总结—比如，当每一轮围绕某个风口的“大淘杀”临时结束前，BAT这些实力雄厚的产业资本就会以收购的方式大举进入该市场，完成对产业变革阶段性成果的收 割。

“他们的投资一定程度上让资金力量多元化，让市场更加活跃。真正能够获得成功的创业者永远是少数。”在庄辰超看来，创业就是面对困难，面对不确定性，赢和输则是一系列的偶然事件促成的，必胜很难，“所以我关注的最关键的是如果判断错了，我是不是还能留在赛道上。”

不管怎么样，10年来创投领域的起伏也改变了每个普通消费者的生活。未来充满未知，创投圈针对新零售的再一次“蜂拥而上”，在下一个10年也可能让陈超杰的生活再一次被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