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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求鲁迅寂寞心境的解读与还原

2018-03-06李滟蔚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18年28期
关键词:鲁迅

李滟蔚

(鲁东大学文学院,山东烟台 264000)

受课本的影响和限制,在我们眼中,似乎鲁迅只为落后的中国生气,为改不掉的旧传统生气,为救不了的愚昧民众生气,为不知进取的青年生气。可是,在被冷落,被孤立,被敌视,被误解,被嘲讽,被友军从背后捅刀,鲁迅也是可以并且应该为自己说句话的。可惜的是,我们总是习惯性地看到一个坚强的战士身上厚厚的铠甲和手中被运用到出神入化的武器,却忽视了他的脆弱和伤口。

1 “天真”的“超人”

鲁迅的一生充满了偶然和不确定性,却从未熄灭那始终奋力燃烧着的生命意志和永不低头的自律。世界是不断变化的,矛盾与斗争的思想可以说贯穿鲁迅一生。但鲁迅所秉承的个人价值,始终是超人式的自我提升和自我超越。这种不断超越自我的人学理想伴随着激烈的否定精神,人也在不断地进步和超越中进行着矛盾斗争。在鲁迅身上则显示为,恪守自己的信仰,决不变通,决不折服,不克厥敌,战则不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2 艰涩的处境

趋于国内革命形势的发展,20世纪20年代末期文学政治化潮流愈加明显。对无产阶级力量的憧憬使鲁迅渴望融入这场政治的洪流中去,但他并没有迷失,而是始终保持着个性的独立和独特的思维方式。鲁迅的阶级性是个人主义的阶级性,所拥护的民主也是觉醒了的个人的权利。左联是鲁迅唯一自觉选择加入的政治性团体。而1931年11月,左联通过的“题材决定论”对于个性极强的鲁迅来说,必定是倍感压抑的。鲁迅所拥护的民主是觉醒了的个人的权利,而不是一味服从管理和规范,通过集体主义的立场来否定个人自由。人的价值是自足的,它不应当通过社会估价被评定。他不同意这个决议,却又不便公开反对,只得在致沙汀、艾芜的信中表明立场。相对于越来越权威化的大环境,鲁迅对于自己作为一个独特个体的存在依旧是有着非常清醒的意识的,他逐渐警惕着异己力量的压迫,坚持思考的独立性。

但他逐渐认识到一切人的靠不住。在口是心非的虚伪的“战友”身边,鲁迅辛苦地躲进树林独自疗伤,感受着“横站”的悲哀——加入左联期间,鲁迅不仅没有消除其精神上的孤独与焦虑,反而越来越成为所谓“孤独的精神的战士,虽为民众战斗,却往往反而为这‘所为’而灭亡。挣扎于希望与绝望的两极之中,鲁迅只得在内在自我和外在现实的界限之间,重新寄希望于有独立精神又敢于坚持自我、“勇敢而明白的战士”。可惜的是,鲁迅明白,“中国之可做梯子者,其实除我之外,也无几了”。当与人群隔绝,他置身于一个万难破毁的铁屋中,被自己所想拯救的对象视为异类,戏台下永远是不知满足的看客——这无异于行刑前的神之子——基督在“四面都是敌意,可悲悯的,可诅咒的”情景中,“玩味着可悯的人们钉杀神之子和可诅的人们要钉杀神之子,而神之子就要被钉杀了的欢喜”!鲁迅所要否定的,不仅是封建传统,个体生命践履上所体现出的尼采式精神气质使他对整个人类的生存环境都表示出了深深的质疑,从对觉醒者的境遇的探讨扩展到对每个个体境遇的忧虑。

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不愿收敛自己身上的“野气”,反之,“一生不曾屈服,临死还要战斗”,作为个体的人与异己的一切外在力量都是对立的,包括国家制度,道德习俗,科学物质乃至理性精神,沉重的压抑感随时间推移不断清晰,被压抑的自我再也无法忍受教条的公式。鲁迅逝世后的一篇新闻特写曾这样说道:“鲁迅的自信力很强,旧的东西他看不来,新的东西因为愿心许得太过,他又不太相信,他只要他要说的话,骂他所要骂的人。他执笔为文,自由自在,不受别人的拘束,不受什么旗帜的哄骗。”可见,鲁迅敢于无视外界的习俗制度甚至权威,在个体与群体的对抗中坚持用自己的眼睛去评判一切,从现实出发,持续而自觉地反抗庸众。

无路可走,又不得不走,悲观孤独和对社会的深深失望使鲁迅燃起愤怒的火焰,重新考虑极端个人主义的合理性。愚昧的庸众、麻木的百姓、利己的青年使鲁迅感到恐惧,对社会的失望导致复仇情绪蔓延。在那样一个知音难觅踽踽独行的时代,面对启发民智的艰巨挑战和周围有心人的嬉笑怒骂,或许超人论才是鲁迅的动力源和终极信仰。欲带皇冠,必承其重,或许,只有将自己当作救世主,不断地规劝自己,才能激励自己坚持下去,鼓励自己使命必达。

3 寂寞心境中的不宽恕——面对“横眉”与“俯首”的两难设置

1942年,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曾引用“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一句来借诗问政,抒发自己的无产阶级革命感情、革命英雄主义和乐观主义豪情,其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人们出于对毛主席的信仰和言论空间的有限性,仍会这样去理解鲁迅的《自嘲》这首诗。但联系鲁迅当时的境遇和他内心深处的精神气质,设身处地去想,自嘲,乃是两难的处境设置中,一种对于自我价值和力量的辩护。当一个人经历着通缉、围攻、谩骂、诽谤——世态炎凉,褒贬毁誉,想管的无法管,想问的不能问,极度悲愤却又无可奈何、暗含伤情之时,遭受迫害、众叛亲离之际,能得柳亚子倾心赞佩的“垂老能游少年群”“轮才低首拜斯人”这般诗句,怎会不感动、不辛酸?假使再联想到自己平日遭遇,又怎能不允许这人通过什么应激反应来保护自身呢?

冷眼看人,狂心处世,他嘲的,并不仅是所谓麻木不仁黑白颠倒的社会现状,更是在这可悲可笑的社会夹缝中绝处谋生、还企图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的自己。即使横站,也要直面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也能秉持内在的认识和独立的判断——鲁迅内心对于庸俗的世态人情抱有一种狂狷与不屑,但正因不同,所以孤独,所以受白眼、遭欺凌,所以颇受恶意的注目。这不是乐观的革命情绪和高昂的英雄理想,而是对生命激情迸发后的拼凑与重新整合,是自我选择后的彻头彻尾的大孤独。

4 结语

长久以来,鲁迅这个名字就犹如一个标签,一个符号,一个辐射广泛的典型。我们对鲁迅的仰望往往是因为他高高屹立于后来人们一砖一瓦所堆砌起的高台之上,膜拜于特殊历史阶段其所被赋予的革命家、政治家等所谓政治正确的身份认证,而遗憾地忽略了鲁迅作为一个人本身的性格气质。似乎对于这样一个独特而重要的历史人物来说,稍有个人情绪便是抹黑、栽赃、大不敬,人为划定的人物形象就脱离了轨道、不受限了。鲁迅从根本上是一个文化战士,但相较于他留给世人光辉灿烂的思想和文化遗产,这样一种处于矛盾艰涩之中,终日与黑暗和寂寞为伍,却困兽犹斗般永远蓄势待发,裹挟着一切破与立的力量一次次撞向那坚不可摧的牢笼的努力,难道不同样令人感动和钦佩?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讲,我们应该放宽空间,归还大众自我选择的权利,允许鲁迅拥有自己的情绪,给予他公正的待遇,还原鲁迅本身,回到群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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