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魏志强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鼓励更多社会主体投身创新创业。”这是党的代表大会首次关注企业家精神，自然也引起了人们对新时代企业家精神的思考。什么是企业家精神？党的十九大报告为什么提出 “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这些问题需要我们深入讨论并给予回答。

为什么要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

保罗·萨缪尔森在他所著的《经济学》教科书中说：“研究经济增长的经济学家已经发现：经济增长的发动机必定安装在相同的四个轮子上，无论是穷国还是富国。”这四个轮子也是经济增长的要素，即土地（自然资源）、劳动（人力资源）、资本、技术。

经济学家通常用一个函数关系来表达这些生产要素之间的关系。其数学表达式如下：

这个生产函数将产出、投入和技术联系在一起。其中Q＝产出，K＝资本，L＝劳动（人力资本），R＝土地（自然资源），A代表经济中的技术水平，F是生产函数。经济增长即产出的增加，可以靠收益递减的要素（土地、劳动、资本）投入来实现，也可以靠生产率的提高来实现，因为技术水平（A）的提高可以使相同的投入生产出更多的产品。

从生产函数关系式的右边看，联系到中国的实际情况可以看到，过去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更多地是靠土地、劳动、资本投入的增加实现的，而在技术方面则主要靠从国外引进，创新没有得到重视。现在，随着“刘易斯拐点”的到来，剩余劳动力无限供给的时代宣告结束，即“人口红利”消失；同时，以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换来的经济增长导致中国面临着严重的资源瓶颈和环境污染问题，尤其是环境承受能力已到了极限；在收益递减规律的作用下，近年资本收益率也呈现出下降趋势。中国经济遭遇的这些困境说明传统的经济增长方式走到了尽头。

那么，新的增长方式靠什么？从四大生产要素看，显然要靠创新。而创新正是企业家精神的灵魂。所以，十九大报告提出要“激发”企业家精神。

那么，为什么还要提出保护企业家精神呢？因为近年来，社会上出现了一些因产权纠纷、专利侵权、政府不当干预等造成企业家合法权益遭受损害的事件，一些企业家萌生了财产安全顾虑。因此，有必要为企业家营造一个良好的法律环境、市场环境和社会氛围，让企业家放心投资，安心经营，全身心投入到创新之中。从这个角度看，保护企业家精神就成了必要之举。

什么是企业家精神

关于什么是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目前尚无定论，但一般认为，企业家这一概念由法国经济学家理查德·坎蒂隆（Richard Cantillon）在18世纪30年代首次提出，即企业家使经济资源的效率由低转高；企业家精神则是企业家特殊技能（包括精神和技巧）的集合，或者说，企业家精神指企业家组织建立和经营管理企业的综合才能的表述方式，它是一种重要而特殊的无形生产要素。

企业家精神的特征包括创新、冒险、合作、敬业、学习、执著、诚信等，但从其最主要的特征看，约瑟夫·熊彼特、彼得·德鲁克认为，企业家精神最主要的特征是创新。

2017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这是中央首次出台文件聚焦企业家精神。

《意见》提出“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即弘扬企业家爱国敬业遵纪守法艰苦奋斗的精神，弘扬企业家创新发展专注品质追求卓越的精神，弘扬企业家履行责任敢于担当服务社会的精神。这“三个弘扬”，实际上也是中央确定的中国优秀企业家精神。

显然，中央对于企业家精神的概括与现有的关于企业家精神的论述有诸多的不同。例如，《意见》对国有企业家和党员企业家提出了特殊的要求。要求国有企业家“要自觉做履行政治责任、经济责任、社会责任的模范。” 要有“服务党服务国家服务人民的担当精神。”党员企业家“要自觉做遵守党的政治纪律、组织纪律、廉洁纪律、群众纪律、工作纪律、生活纪律的模范。”这样的表述在以往的企业家精神研究中未曾出现过。

《意见》对民营企业家特别是年轻一代民营企业家提出要加强“理想信念教育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开展优良革命传统、形势政策、守法诚信教育培训，培养企业家国家使命感和民族自豪感，引导企业家正确处理国家利益、企业利益、员工利益和个人利益的关系，把个人理想融入民族复兴的伟大实践。”

《意见》提出，企业家要积极投身国家重大战略。例如，鼓励企业家积极投身“一带一路”建设、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发展等国家重大战略实施。

“三个弘扬”提出了一些中国优秀企业家精神与一般企业家精神不同的特点，但笔者认为，对于创新的认识，两者还是非常一致，都认为创新是企业家精神最主要的特征。例如，《意见》提出，要激励企业家“将创新创业作为终身追求”。

不同于其他国家，中国正在进行全面深化改革，这就要求中国的优秀企业家一定要具有勇于改革的精神。

可见，中国企业家精神除了《意见》提出的一些特殊要求，最主要的精神特征应该是创新精神和改革精神。而这两个精神正是解决当前中国经济问题和提高经济增长效率最为重要的要素。

以改革和创新打造世界一流企业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培育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这是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党中央对新时代国企改革和发展的新号召、新要求，同时为国企改革指明了方向。

国有企业必须按照党的十九大报告确定的方向，深化改革，以混合所有制改革为突破口，重塑国有企业治理结构和运营机制，进而培育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和世界一流品牌。

在新时代，不仅国有企业需要深化改革，民营企业也有一个如何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打造世界一流企业的问题。

打造世界一流企业，一方面要深化改革、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另一方面还要不断创新。企业家不仅要关注生产方式的改变，以及工艺创新和产品创新，还要关注管理创新、组织创新、供应链创新、商业模式创新等。

企业家作为一个社会阶层在计划经济时期曾经一度消失，改革开放以后才得以再次崛起。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发展，中国企业家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其中民营企业家占比越来越大。2017年10月21日，十九大新闻中心举办记者招待会，中央统战部副部长冉万祥在回答记者问时说：“现在，我国的民营企业近2500万户，它的作用和贡献可以用5个数字来概括，就是‘56789’。‘5’就是民营企业对国家的税收贡献超过50%；‘6’就是国内民营企业的国内生产总值、固定资产投资以及对外直接投资均超过60%；‘7’就是高新技术企业占比超过了70%；‘8’就是城镇就业超过80%；‘9’就是民营企业对新增就业贡献率达到90%。”可见，民营企业已经成为国民经济的重要力量。因此，《意见》提出，要“加强对民营企业家特别是年轻一代民营企业家的理想信念教育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引导民营企业家“把个人理想融入民族复兴的伟大实践”。在新时代，民营企业家也应该充分发挥企业家的改革和创新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到现代化强国建设之中。

创新需要建设一个开放的思想市场

新制度学派鼻祖罗纳德·科斯因发表《企业的性质》和《社会成本问题》两篇重要论文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其核心思想被经济学界命名为“科斯定理”，科斯也因此而享誉经济学界。但世人多有不知，科斯对思想市场也有颇深的研究。例如，早在1974年5月，他就在《美国经济评论》发表了《商品市场和思想市场》一文，对思想市场和商品市场的关系提出了独到的看法。

科斯在晚年对思想市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认为，思想市场和土地、劳动、资本三大市场一样，也是一个生产要素市场。这样，科斯就把思想市场引入到经济学的研究之中，使传统的三大要素市场变成了现代的四大要素市场。

2013年，科斯和他的助手王宁教授共同撰写的《变革中国——市场经济的中国之路》一书正式出版。在这本书中，他们批评了只要有了商品和服务市场就能使经济持续增长的错误想法。他们认为，缺乏开放的思想市场将直接导致创新乏力，也会损害和谐社会建设和重建文化传统的努力。他们说：“在我们当今世界里，经济生产越发变得知识密集型，商品市场长久健康的发展取决于一个开放的思想市场，与资本市场和劳动力市场一样，思想市场也是一个生产要素市场。”在这里，科斯、王宁首次提出思想市场是一个生产要素市场。

作为生产要素市场，思想市场对经济有什么作用和影响呢？他们认为，“在思想市场里，知识能得到开拓、分享、积累和应用。新企业成立的速度、新产品开发的速度和新行业创立的速度，都依赖于一个思想市场的运作。此外，思想市场也直接影响商品与服务市场的发展。由于商品市场的运行基于消费者独立自主的假设，而正是思想市场塑造了消费者的需求，因此决定了经济领域中存在的是什么样的消费者（或者是企业家、政治家和律师），最终决定了商品市场的性质及其运作效率。”

从科斯的研究结论可以看出，他认为，企业家创新依赖于一个开放的思想市场，而且思想市场能够最终决定商品市场的性质及其运作效率。

科斯对思想市场的研究很有见地，可惜并没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中国经济发展到今天，下一步的发展动能主要来自于创新，而根据科斯的研究，企业家创新的成功，依赖于一个开放的思想市场。沿着这样的思路，笔者认为，我们需要像建设土地、劳动、资本市场那样，建设一个开放的思想市场，以此来培育和弘扬企业家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