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梦 陈 宏 张亚同 贾成祥

（河南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 河南 郑州 450046）

1 梦的产生及梦诊原理

1.1 梦的形成 中医对梦的研究根源于古人对梦与健康关系的认识，出于对身体健康的关心，渴望从梦境中寻找疾病预示征象，通过对梦境实质变化的不断探索，并结合《内经》中阴阳五行学说、藏象学说等提出了中医释梦学理论的雏形，对梦的病因、病机、辨证、治疗等方面提出了不少颇有价值的见解。其中在梦的病因方面，《内经》认为梦的产生与外邪侵入、脏腑功能失调、情志因素影响等有关，即躯体外部的刺激、身体内部的生理病理状态及情志因素均可导致梦的发生。

1.1.1 机体外在刺激 早在我国古代就认识到躯体的外在刺激可以引人发梦。我国现存最早的医学著作《黄帝内经》不但认识到外部刺激可以引人发梦，而且认为外邪侵犯的部位不同，引起的梦境亦有区别。《灵枢·淫邪致梦》说：“厥气客于心，则梦见丘山烟火；客于肺，则梦飞扬，见金铁之奇物；客于肝，则梦山林树木；客于脾，则梦见丘陵大泽，坏屋风雨；客于肾，则梦临渊没居水中。”夫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此举五脏之不足，而发为梦者言之也。凡有梦至时，知其邪在何脏腑，即宜攻之。邪气由外侵袭人体，有时没有固定的侵犯部位，却流溢脏腑，四处侵扰，使人体阴阳产生偏盛偏衰，从而使人睡卧不宁，故发为多梦。在现实生活中，因外界刺激而产生相应梦境的例子不胜枚举。如左侧胸胁受压，挤压了心脏，可以使心脏停搏数秒钟，这时梦者可因脑部的暂时缺血而梦到坠落万丈深渊；头部、胸部衣被过重，或手压在前胸，则多梦到怪物压身，先是呼喊不得，欲动不能，继则惊呼而惊醒。反之，如覆衣被过轻或露体而睡则常梦到在空中飞行，飘飘欲仙；红光照射睡眠者脸面，会梦到森林失火等。此外，从中医病因学说来看，六淫和饮食及季节变化也是发梦的重要因素。《灵枢·淫邪发梦》云：“正邪从外袭内，而未有定舍，反淫于脏，不得定处，与营卫俱行，而与魂魄飞扬，使人卧不得安而喜梦。”《备急千金要方·卷第二十七养性》中写道：“凡食五味，必不得暴嗔，多令人神惊，夜寐飞扬。”[1]均为外邪饮食致梦的表现。

1.1.2 机体内部状态 机体内部状态即言脏腑生理病理状态下阴阳失调与功能失常对机体产生的影响，以及各种原因导致的病理产物（如瘀血、痰浊、水饮等）和寄生虫的作用及刺激，这些内在原因是引起发梦的另一类因素。《素问·脉要精微论》云：“故声合五音，色合五行，脉合阴阳。是知阴盛则梦涉大水恐惧，阳盛则梦大火燔灼，阴阳俱盛则梦相杀毁伤；上盛则梦飞，下盛则梦堕；甚饱则梦予，甚饥则梦取；肝气盛则梦怒，肺气盛则梦哭。”可见，阴阳偏盛偏衰，脏腑气盛气虚是引起人们发梦的重要原因之一。此外，关于体内病理产物导致发梦亦有很多论述。皇甫中《明医指掌·痰证》中亦云：“夜寐不安奇怪梦，游风肿痛并无名……如斯怪异延缠病，都是痰涎里面生。”指出了痰浊是怪梦产生的重要因素。另有寄生虫的刺激影响，《素问·脉要精微论》云：“短虫多则梦聚众，长虫多则梦相击毁伤。”周学海《读医随笔》：“大抵虫证与痰证相类，痰多怪证，虫亦多怪证也……为怪梦纷纭。”即寄生虫亦会产生怪梦，梦境纷纭。

1.1.3 情志因素 情志（怒喜思悲恐）是五脏的外在表现，脏腑功能失调往往影响五志而表现出情志失常。如《灵枢·淫邪发梦》云：“肝气盛，则梦怒；肺气盛，则梦恐惧、哭泣；心气盛，则梦善笑；脾气盛，则梦歌乐……”陈士元《梦占逸旨》说：“过喜则梦开，过怒则梦闭，过恐则梦匿，过忧则梦嗔，过哀则梦救，过忿则梦詈，过惊则梦狂，此情溢之梦”。过度的情志刺激最终引起神魂的功能异常，神魂受伤，夜不安宁而致梦象。上述梦境虽由情志失常致梦，但深究其病机则知实乃五脏功能失调。

1.2 梦诊的基本原理 依据梦境的形成，我们可以从多方面了解到梦的产生，与外界环境、内在机体以及情志因素都有很大的联系。并结合《内经》中阴阳五行及藏象学说，依照中医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的特点，我们可得知发梦的基本规律与脏腑阴阳及其所主的五色、五音、五味等密切相关。薛雪《医经原旨·梦》云：“肺虚者梦白物，金色白也。斩者，金之用也。虚者必怯，故见人斩血籍籍，多惊惕也。得其时则梦见兵战，得金王之时也。肾合水，故梦应之。得其时则梦伏水中，若有畏恐，得水王之时也。肝合木也。得其时则梦伏树下，不敢起；虽得木王之时，而肝气本虚，故梦伏而不敢起。心合火也，阳物，即属火之类也。得其时则梦燔灼，得火王之时也。脾气虚则梦饮食不足，食廪空虚，故欲得饮食。得其时则梦筑垣盖屋，得土王之时也。此皆五脏气虚，阳气有余，阴气不足。五脏气虚，即阴不足也。阴气不足则虚阳独浮，故云‘阳气有余’”[2]。在这里，薛雪对《灵枢·淫邪发梦》作出解释，也同样运用了取象比类的方法和五行学说解释梦象并加以补充。在论述五脏气虚导致的梦境时，以与肝心脾肺肾相对应的木火土金水五行等解释。如肺气虚，人就会梦到白色的物质，因肺与五色中白相对应，在肺金主令的时节就会梦见兵战，“金曰从革”故而会梦见战争肃杀、血液飞溅的场面；其他四脏亦予同法论知。而当五脏气盛，也可用同类相应的方法解释，如腰为肾之府，肾脏邪实人就会感觉腰脊相互分离而不相连属；心在声为笑，在变动为忧，脾在声为歌、在体为肉，故心脾两脏气盛就会梦到笑声连连、载歌载舞亦或恐惧弥漫，身体无力承重的画面。正如《灵枢·淫邪发梦》云：“心气盛则梦喜笑恐畏，脾气盛则梦歌乐，身体重不举，肾气盛则梦腰脊两解不属。”此外，五脏阴阳失调亦同样运用此法解释。《素问·阴阳应象论》曰：“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水为阴邪，与阴气同类相感，故梦涉大水而恐惧、梦堕等其他阴象，阳主动，亲乎于上则梦飞。由此可知，我们可以从五脏阴阳分析梦的产生，辨证论治，以求获得一种可以帮助中医辨证识病的信息资源。

2 梦境医案文献

（1） 《归研录》记载沈鲁珍为章御臣诊治疾病一事：“章御臣屡梦白人，持刀自割其头，至流血即惊醒，渐至闭目即梦，众医莫措。松江沈鲁珍治之，曰：‘寐而见白人者，肺虚也。以独参汤，每剂一两，服之而愈。’”[3]正符合《素问·方盛衰论》中“肺气虚，则使人梦见白物……”的理论。其中“梦白人”与肺于五行属白正是同类相感的体现。

（2） 《柳宝诒医案·神智》中论仲某之梦云：“入寐则梦境纷纭，神思烦扰，近日痰中带紫，必有热邪流入胆经，热熏入肝，故魂不能藏。当于泄胆清肝，缓缓调治，不能求速效也。”[4]肝藏魂，魂之为言，如梦寐恍惚，变幻游行之境，皆是也，故梦境纷纭与肝脏息息相关。《四圣心源》中解释道：“神发于心，方其在肝，神未旺也，而已现其阳魂；盖阳气方升，未能化神，先化其魂，阳气全升，则魂变而为神。魂者，神之初气，故随神而往来。”

（3）朱震亨《丹溪治法心要》载：“郑叔鲁年二十余，攻举业，夜读书，每四鼓犹未已，但阴著物，便梦交接脱精，悬空则无梦。饮食日减，倦怠少气。盖用心火太过，二火俱起，夜不得眠，血不归肾，肾水不足，火乘阴虚，入客下焦，鼓其精房，则精不得聚藏而欲走，故于睡梦之间，因阴着物，由厥气客之，遂作接内之梦。”[5]梦交，最早见于《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脉得诸芤动微紧，男子失精，女子梦交。”并认为女子梦交与男子遗精相类似，盖由脏腑阴阳两虚，不相维系所致。古人云：“有梦治心，无梦治肾”，对于梦交病因一方面认为是欲念偏盛，情思未遂，心火偏亢，心神不守，遂生梦交；另一方面则是素体虚弱，肾气不足，血虚失养，神无所护，而病梦交。正如“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此时患者体内阴阳失去平衡，若再有外邪来犯，则病来速矣，今厥气客于外，故而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