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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性计划(外一篇)

2018-02-01陈子赤

湖南文学 2018年12期
关键词:亲家阑尾炎木匠

陈子赤

王一民和夏一刀是同学,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王一民是城管大队的大队长,威严得很,哪里一站,小摊小贩准尿裤子。夏一刀是中医院的外科医生,戴副近视镜,斯斯文文的,风里一站,就有人怀疑他会被风吹倒。

王一民和夏一刀虽然是同学,一个地方的人,可关系却不咋的,这和现在夏一刀的老婆彭浪花有关。

那时王一民刚刚从部队转业,两人玩得形影不离。后来王一民和美丽的彭浪花谈恋爱,谈着谈着,不知咋的,彭浪花竟然和夏一刀谈上了。为什么会这样?彭浪花说,夏一刀比王一民聪明,有思想。

王一民大失面子,他恨死了夏一刀,且一恨就是三十年。

这个城市只有这么大,虽然他们是冤家,但每每还是要见面的。这年夏一刀在老街的北面买了一套一楼的新房,碰巧王一民也在老街的南面买了一套五楼的新房。夏一民搬家的这天,王一民见后,便想戏弄他一下。

“夏医生呀,你为什么喜欢一楼层?真是个天生的邋遢货!”

“王队长呀,你还真的不晓得,住一楼,那叫接地气,长寿呢。”夏一刀不急不恼,呵呵一声,说,“我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家的‘千金找了我家的邋遢货。你不知道?”

王一民真不知这事,一听傻了眼。夏一刀的“软肋”没捅着,却捅住了自己的“血仓”。王一民气呀,他对着夏一刀就骂“邋遢你娘的尸”,然后匆匆走人。

得知女儿和夏一刀的儿子谈恋爱后,王一民和女儿做工作,劝女儿不要和那小子谈朋友,可女儿就是不听,要死要活的。唉,冇办法,女大不由父了!

此后,王一民闹心,他再也不想见到夏一刀了,他还把夏一刀的电话号码打入了黑名单。

王一民不想见夏一刀,可夏一刀想见王一民。他很希望王一民的女儿做自己的儿媳。

这天,王一民指挥一群人在老街的路边“哔哔啪啪”挖什么,夏一刀看到后,屁颠屁颠地来到王一民的跟前。

“亲家,忙什么呢?”

“你的眼睛瞎了?挖下水道!”王一民眼也不抬。

夏一刀不解地問:“一年前不是挖过两次了吗?这样搞得满街都是泥土,多不好。”

“第一次是装电缆线,第二次是装燃气管道……”王一民懒得和他说。

“你们怎么不一次性计划呢?”

“一次性计划?你个水浸脑壳!告诉你,工作要按部就班,得一步步来……”王一民对夏一刀不想作多的解释,话锋一转,有意指着夏一刀新买房子的路边,对着施工的队伍喊,“这个地方的沟要挖大些!晓得不?这家人屋里是修马桶的,臭水肯定比别人家多。”

夏一刀自讨没趣,摇头叹气地走了。

儿女们终于在催婚事了,夏一刀总见不到王一民,电话又打不通。直到有一天,令夏一刀也没想到,王一民把自己送到了他前面——王一民右下腹疼痛不已,120把他送来的。

王一民痛得豆大汗往下滴,这次他终于心软了下来:“亲家,救我……”

夏一刀笑了笑:“亲家,好不容易见到你了。放心吧,我修马桶的手艺你是知道的。”

经确诊,王一民得的是急性阑尾炎,且在B超的过程中,还发现王一民的胆囊里有结石。按常规,这两病是一次性开刀手术医治。

一个星期后,王一民的腹部伤口开始了拆线。

“亲家,冇哪里不舒服?”夏一刀问。

“感谢亲家!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哦,那就好!”

“可以出院了吗?”

“这个……还不行的。”夏一刀一脸的严肃。

“为什么?”

“你忘了你的病,有阑尾炎和结石。我只给你做了阑尾炎,你的结石还得过些时候再做一次手术。”

“怎么不一次性计划呢……”

“一次性计划?亲家呀,我告诉你,工作要按部就班,得一步步来……”夏一刀不急不缓地说。

王一民一听,蔫了。

下午,王一民开始大吵大闹,要转去人民医院。

夏一刀听了护士的报告,笑了。他来到王一民的病室说:“亲家,护士说你在医院大吵大闹的,身为城管大队的领导,怎么这么冇得修养?”

“姓夏的,你不要欺人太甚!”王一民满眼是火。

“亲家呀,按照我们中医的观点,怒伤肝呢,冷静,冷静。儿女们说下个月要结婚,你还得在我们医院吃几副中药,好好调理调理。”

“谁是你的亲家!结婚?我女儿嫁叫花子也不嫁给你家那狗崽子!”

夏一刀笑着在王一民的耳边轻轻地说,“放心吧,前面的话是逗你的——你的胆结石和阑尾炎,我已经一次性了。”

王一民愣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亲家,为什么要这样骗我?”

“呵呵,这个,你懂的……”

柳河的故事

月色皎洁的夜晚,柳河像原野漏出的一绺思绪,默默地转了一个弯,无言地流着。河堤上有一片芦苇,夜风轻揉苇叶,把月光也揉成了丝丝的苍白。她等在苍白里。

她怀上了孩子,这个一天比一天长大的生命,既是她的期盼,又是她的恐惧。可这个孩子的父亲却不是自家男人的。

男人左成,人称左木匠,是左家镇顶尖儿叫得最响的木匠。他一柄斧头,一个墨斗,走到哪里吃香到哪里。先前他从不收徒,多个同行就少碗饭。还有人说,跟他学艺,比偷他女人还难。

柳河的下游,有位柳学后生,他不信,去了,竟出奇地顺当。

“跟我学木匠,行。但揭开天窗说亮话,你得给我传个后。”

“好喽!”柳学兴奋得跳了起来。做他的徒弟,容易。他立马给左木匠磕了头,叫了师父。

那是柳学向师父学手艺一年多后的事。一天晚上,师徒俩吃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回来已是半夜。师父叫住了正想回家睡觉的柳学,用手戳戳房门:“去吧,只准一夜,完事滚蛋。”

他愣着,没听懂。满脸惊讶、疑惑。

“怎么?想反悔?哼,你他妈的答应给我传个种的。”

天哪!他猛地醒悟。当初,师父说这话时,自己未在意,压根就没嚼出味来。他心突突地乱跳。

师父有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女人,漂亮,水灵。是他怕绝后,花大钱娶来的。这里的习俗,人临死,倘无个守边头的,口眼难闭。算来,师父结婚已有年头了。可女人的肚子一直瘪瘪塌塌的隆不起来。别人说他是个捧花瓶的人,有福瞧无福用。

柳学还在发抖。“去吧!”他狠狠地推在柳学的肩上。

柳学迷糊迷糊地摸索着推开了灶屋门,又蹑手蹑脚推开了房门。

“回来啦!”床上一团模糊的黑影里传来女人的问候声。

“嗯。”柳学背对着床开始脱衣裳。

“咋不点灯?”那团影又蠕动了一下。

“嗯。”柳学脱得赤条条的,猛地钻进了暖烘烘的被窝。

女人嗅到一种异样的、陌生的男子气息,也听到了柳学粗重的喘气声。她往里蜷缩着,不敢咳嗽不敢喘气不敢掖被。

柳学不由自主地往里伸伸手。手触到了她细腻的肌肤,满身的怯意变成了燥热,他的身体在膨胀……

“啊!你是?”她挣扎了一下,闭上眼,迷迷糊糊地顺从了。她没有问他是谁,她知道他是谁,只是不想去捅破。

一只老鼠从屋顶窜过,然后喀喳喀喳啃木头。屋外,偶尔荡来几声狗吠。一阵风吹过,窗户咯咯地颤抖了一阵……

此后,左木匠的脾气变得很坏,动不动就地骂柳学,骂柳学祖孙三代,骂最难听的话。柳学只能忍着。

柳学知道自己做过的事,师父看自己不舒服,得早早离开。“师父,我走吧。”

那天,左木匠知道女人有了。脸上堆满了笑。

“明天去镇上摆上一桌,就你我,谁也不叫,吃了就散。”

酒是镇上最好的酒。柳学的酒量不行,四两下肚就会醉。师父不管,一个劲地叫喝,柳学终于说:“师……师父,我我……不……行了……”

“你他妈的装熊,不行也得喝,醉了老子背你回家。”柳学瘫了。

左木匠真的背了柳學。柳学太沉,他便在过河的桥上歇着。师父看着柳学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闭着眼咬着牙,猛地推了柳学一把:“去吧,师父对不起你了……”

柳河的水绽得老高,水里的月儿碎了。

柳学没有死,左木匠把他从和河里捞了上来。左木匠一只手攥紧拳头,另一只手放在嘴里用力咬。血滴到柳学脸上,柳学挣扎着坐起,把左木匠的胳膊紧紧抓住。柳学说:“师父我走……我对不起你,我今后永远不会回来……”

柳河古老,左家镇依河而居。柳河的水缓缓而下,在不远处拐了一个湾。这个地方是柳河湾,也是柳学的住处。柳学的父母早去,仅留给了柳学一间小草屋。

若干年后,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小男孩来到这里,小草房只剩一个空空的房架立在河坝的高处,屋后一片淡白的芦花,似老人的银发,在夜风中瑟瑟打抖。

责任编辑:易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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