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琴，李气纠

(湘南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郴州 423000)

隐喻普遍存在于各种文本和日常语言中，英国修辞学家Richards曾指出: 我们日常生活中几乎每三句话就可能出现一个隐喻[1]98。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更是一种思维和认知方式，是人类感知世界、形成概念的重要手段。标题是新闻的画龙点睛之笔。里约奥运会是2016年全球瞩目、规模最大的体育赛事，各大新闻媒体都在第一时间进行激情洋溢的报道。本文以搜狐、新浪、腾讯三大互联网巨头中的奥运会新闻标题为代表作为考察对象，研究其中存在的主要隐喻类型和比率，并指出其认知理据和语用效果。

一、认知隐喻理论简述

隐喻在传统上长期被看作一种语言修辞手段，lakoff & Johnson首次提出认知隐喻概念并确立了隐喻的认知地位，认为隐喻的本质是用一种事物或经验去理解和经历另一种事物或经验。[2]5他们将隐喻分为三种类型：方位隐喻、本体隐喻和结构隐喻，这三种类型相互贯通。方位隐喻是指人们基于所熟悉的空间方位关系而建立起来的概念隐喻。人们用上/下、高/低、内/外、前/后、中心/边缘等，去描述情感、数量、状态、地位、经济等相对抽象概念的变化，使之能形象、具体地被感知和理解。本体隐喻有实体隐喻、容器隐喻两个种类。实体隐喻是指通过具体、有形的物体和物质来描述和理解抽象或模糊的事件、活动、情绪、理念等；容器隐喻是将容器概念投射于房子、丛林，以及一些无形的和抽象的事件，使之有边界、可量化、能进出。结构隐喻是指用一个概念的结构来建构另一个概念的结构，通常是具体、熟悉的始源域概念结构映射到抽象、陌生的目标域概念结构中，使得后者可以按照前者来系统地加以理解。

二、里约奥运会汉语网络标题中的认知隐喻研究

(一)语料的选择及研究方法

奥运会是全球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综合性运动会。媒体记者们以最生动的语言呈现奥运魅力。而作为新闻的“眼睛”，标题的语言更是提纲挈领、吸引受众。2016年里约奥运会的举行时间是8月5日至21日。为考察其新闻标题语言中的隐喻使用情况，本研究将以搜狐、新浪、腾讯三大知名中文网站中的奥运专题报道为语料，时间不刻意地定在8月17日至18日两天。三大网站两天的全部滚动新闻标题共2620条，其中搜狐体育960条、新浪体育890条、腾讯体育770条。通过软件查找关键词并分类等方式，对标题中的隐喻进行定量和定性分析，找出标题中的隐喻主要类型和比率，进一步深刻体现当代隐喻认知观。

(二)里约奥运会汉语网络新闻标题中的认知隐喻解析

1.方位隐喻

根据认知隐喻理论[2]14-21，方位隐喻是用熟悉的空间方位关系，去描述情感、数量、地位等相对抽象概念的变化，使之能形象地被理解。在所收集的语料中，主要存在以下方位隐喻：

第一，上/下方位隐喻。 经统计，在所有标题中有关“上”的隐喻词条共有8条，总词频为41次，占标题总数的1.56%。具体词条及词频分别为：上演(20)、上场(3)、上阵(5)、上路(2)、不分上下(2)、上风(3)，上坡路(3)、居上(3) 。有关“下”的隐喻词条为4条, 总词频为23，占标题总数的0.88%，具体为：下降(7项)、 下滑(6)、 赢下(2 )、拿下(8)。这些上/下隐喻概念主要为两种：

(1)参加高水平比赛为上，如统计的“上演”“上场”“上阵”“上路”。如：

林李大战将再度上演 林丹：33岁还保持着竞技状态(新浪08/18 01:00)

(2) 比赛中的优势地位为上，在或使之为劣势地位为下。如“不分上下”“上风”“上坡路”“居上”；“下降” “下滑” “赢下”“拿下”。如：

帆船男子激光级演逆转 澳洲选手后来居上摘金(腾讯08/17 02:22)

第二，高/低方位隐喻。有关“高”的隐喻词条共5条，词频为10次，占标题总数的0.38%，具体词条和词频为：高手(4)、 新高(2)、高水平(2)、高效(2)、艺高(1)。有关“低”的隐喻词条为5条，词频为12，占标题总数的0.46%，具体词条和词频为： 低迷(3)、 低谷(3)、低落(2)、低调(2)、放低姿态(2)。其中“高”“低”隐喻概念可以分别概括为：

(1)比赛技能或表现好为高，比赛表现差为低。如：高手、新高、高水平、高效、艺高；低迷、低谷、低级。请看下例：

赵帅碰泰国高手见一次灭一次 全运会夺冠成转折 (搜狐08/18 11:02)

高尔夫首轮冯珊珊推杆表现低迷 林希妤功亏一篑 (搜狐08/18 07:29)

(2)不张扬、谦虚谨慎为低，如“放低姿态”“低调”。如：

奥运谢幕！斯科拉送两双 低调领袖为国鞠躬尽瘁(新浪08/18 08:06)

2.本体隐喻

根据Lakoff&Johnson理论，本体隐喻有实体隐喻和容器隐喻。实体隐喻是用实体和物质来描述和分析抽象和经验性的东西。容器隐喻是将容器概念投射于人体以外的其他物体，如房子、丛林、田野、地区等都可以是容器。一些抽象的事件、行为、活动、状态也可被看作容器，于是它们有边界、可量化、能进、可出。奥运会标题中存在的本体隐喻主要有：

第一，实体隐喻。在标题中，有两种实体隐喻比较明显，一个是“机会”隐喻，另一个是“突破”隐喻。

“机会”隐喻。“机会”是一个抽象概念，本义是指在时间上的有利情况，好的境遇。在标题中，抽象概念“机会”被当作实体，可以被争取、获得、拥有和失去。语料中“机会”隐喻的频率为14次，占标题总数的0.53%。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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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隐喻。 “突破”的本义为打破纪录。在奥运会上能有所突破是每位参赛运动员多年训练的目标和理想。在标题中，抽象概念“突破”也被当作实体物质来争取和赢得。该隐喻出现次数为18次，占标题总数的0.69%，如：

董斌一跳成名摘铜牌 时隔多年田赛项目再获突破(搜狐08/17 04:11)

第二，容器隐喻。 容器隐喻是实体隐喻最典型和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种[3]109。在标题中，比赛被看作容器。有资格继续参加下一阶段的比赛是“进”或“入”；在上一轮阶段比赛中被淘汰是“出局”。语料中“进四强”“进决赛”或“进半决赛”等用词多达78项，占标题总数的2.98%。 “出局”用词达到38项。占标题总数的1.45%。这都是把比赛资格这个抽象概念视作有边界，可出入的容器隐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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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人体隐喻。在Lakoff和Johnson论述的本体隐喻中，除了实体隐喻、容器隐喻，还有一种本体隐喻是人体隐喻，即拟人。拟人使我们可以用人的运动、特征、活动来理解大量非人的实体[4]35。在标题中可见多处用人体部位词“头”喻指“顶端”“最重要”或“最先、第一”。如“风头”“势头”“头牌”“头功”“重头戏”等。有关头的隐喻标题有28项，占标题总数的1.07%。如：

美国田径霸主地位波动 非洲国家跑道上大抢风头(新浪08/17 06:48)

3.结构隐喻

隐喻的本质是通过另一种事物来理解和经验一种事物。这种本质在结构隐喻中体现尤为明显。在相似性的基础上，人们经常用熟知、有形、具体的概念来认识思维中陌生、无形、抽象的概念，形成不同概念之间相互关联的认知方式。经考察，语料中主要存在四种结构隐喻。按概率大小排列依次为：战争隐喻、植物隐喻、戏曲隐喻、登山隐喻。

第一，战争隐喻。在2620条标题中，含战争隐喻的标题有1053条，占标题总数的40.19%，表现为25个词条。

战争是人类社会集团之间为了一定的政治、经济目的而进行的武装斗争。人类发展的历史伴随着一部部战争史。战争认知域与体育认知域形成映射关系的认知基础在于二者有诸多相似性，因而，“体育是战争”的结构隐喻中含有多个子喻，其相似性主要体现在：(1)从参与者来看，都是由对立的双方组成：战争是战斗双方，比赛则是参赛双方；战争有将军或元帅带领，比赛有教练指挥。(2)从过程来看，两者都有开始、发展、高潮和结束，有攻也有守。(3)从目标来看，都以“获得胜利”为目标。(4)从结果来看，都有胜负之分，一方取得胜利，另一方则遭惨败。表1体现了标题语料中战争隐喻的各个子喻的词项、词频以及隐射的目标。

具体标题例子如：

视频：郎平朱婷获赠安踏头牌战袍 女排问鼎世界之巅(新浪08/22 04:14)

表1 标题语料中战争隐喻各子喻的词项、词频及隐射的目标体现表

“战袍”本指战士作战穿的军衣，此处被用来喻指参加比赛时穿的衣服。

第二，戏曲隐喻。含有戏剧隐喻的标题共有99条，出现概率为3.78%，主要表现为7个词条。出现的主要词条和词频分别是：演(44)、幕(26)，其中 落幕(3)、闭幕(2)、谢幕(11)、开幕(2)、舞台(8)、戏(5)、剧(5)、唱(4)、曲(5)。

戏剧表演属于观赏性的艺术形式，而在以竞技为主要特征的体育比赛中，运动员奋力拼搏的比赛过程以及输赢结果极其吸引体育爱好者的眼球，与戏曲表演具有同样的观赏性质，二者之间存在诸多相似之处，主要表现在：都有参与者(戏曲有演员、导演、幕后工作者、观众等 / 体育比赛有教练、参赛选手、团队工作人员、观众等)；都有特定的规则、地点、时间；都有类似的过程(戏曲有序幕、高潮、尾声 / 比赛有开始、起伏、结束)。请看标题中的实例：

困境中郎平扭转乾坤 三度人员调整带全队演逆转(搜狐08/17 12:17)

搜狐新闻标题中，用与戏曲表演的“演”字被用来描述郎平指导的排球比赛过程。熟悉的戏曲表演概念结构被用来映射体育比赛，整个赛事在读者脑海中因此显得更加丰富、具体和形象。

第二，植物隐喻。标题中的植物隐喻有两类：一类是金牌、铜牌等奖项被比作果实，果实是通过奋力拼搏“摘”来的。另一类是“苗”和“花”用来喻指运动员。运动员就好比幼苗和花朵，教练就好比园丁，运动员在教练的辛勤培养和浇灌下茁壮成长。标题中词项“摘”出现114次，“苗 ”14次，“花”20次。植物隐喻标题的出现概率为5.65%。如：

俄罗斯田径“独苗”仅获跳远第九 无缘争夺奖牌(腾讯08/18 11:56)

腾讯新闻标题中，俄罗斯唯一的田径参赛选手被比作“独苗”。

第四，登山隐喻。登山是体育健身活动之一，通过不懈攀登到达顶峰是登山者的最高目标。在语料中，可见24项标题隐含着把体育比赛比作登山运动，比赛中达到最佳状态或取得最佳成绩被称为到达顶峰。登山隐喻出现的概率为0.92%，其中主要词项和词频从高到低依次为：登顶(12)、顶峰(6)、冲顶(4)。如：

家人及启蒙教练喊话马龙：渐入顶峰再拼奥运(搜狐08/18 20:00)

搜狐体育标题用“渐入顶峰”一词来指乒乓球运动员马龙的比赛状态和成绩逐渐到达最佳顶点。

(三)标题中的主要认知隐喻类型总结与分析

从上可见，2016年奥运标题中含有方位隐喻、本体隐喻、结构隐喻。方位隐喻主要体现为“上/下”隐喻、“高/低”隐喻；本体隐喻有实体隐喻、容器隐喻和人体隐喻。实体隐喻主要有“机会”隐喻、“突破”隐喻;容器隐喻有“进/出”隐喻；结构隐喻中主要体现为“战争隐喻”“戏曲隐喻”“植物隐喻”和“登山隐喻”。表2能更清晰地看出三类隐喻在2620条标题中所占的词频和比率。

表2 三类隐喻及其子类别在标题语料中所占的词频和比率表

根据表2，标题中含有认知隐喻的比率大小依次为：战争隐喻>植物隐喻>戏曲隐喻>“进”隐喻>“上”隐喻>“出”隐喻>“头”隐喻> 登山隐喻>“下”隐喻>突破隐喻>机会隐喻 > “低”隐喻 >“高”隐喻。董方峰[5]、董晓波[6]等学者的研究曾指出：由于历史文化、认知、修辞效果等原因，体育新闻报道中战争隐喻所占比率远远高于其他隐喻。从本文研究也不难看出，在新闻标题中，战争隐喻的数量同样远超过其他，几乎达到标题的一半。这是由于人类历史充满了战争，频繁的战争使人们对战争概念非常熟悉和理解；更为主要的是如上文的分析那样，比赛认知域与战争认知域之间存在诸多的和广为人知的相似性，使得战争概念的认知域更容易被投射到体育概念认知域。在标题中用战争概念来描述体育赛事，体现了隐喻作为认知方式的基本特质，将体育赛事呈现得更加惊心动魄，吸引眼球。

三、结语

本文通过对新浪、搜狐、腾讯三大知名网站在同两天内对2016年奥运会报道的标题的分析，发现和证实认知隐喻在体育标题中也有较多地体现。隐喻作为认知方式的普遍性，符合认知经济和突出原则，使标题产生生动、形象、新奇的语用效果，标题也由此在第一时间对读者形成视觉冲击，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同时更深入地突出了新闻的报道主旨。

[1] I.A.Richard.The Philosophy of Rhetoric[M].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36.

[2] G.Lakoff， M.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3] 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4] 吴恩锋.经济认知域的隐喻思维[M].杭州: 浙江大学出版社,2010.

[5] 董方峰,杨洋. 中国媒体体育报道中的战争隐喻[J]. 桂林电子科技大学学报, 2007(4)：327-330.

[6] 董晓波.中文足球新闻报道中战争隐喻的分布及其价值[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16(2)：44-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