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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毓黻先生与高句丽研究

2018-01-23耿铁华

地域文化研究 2018年2期
关键词:高句丽

耿 黎 耿铁华

金毓黻先生是著名的历史学家,东北史研究的奠基人。“金毓黻治史的重点和成就在东北地方史方面。著述很多,而且每一部都是很精的;涉及的方面也极广,每一方面都有深入的研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东北史这门学科的基础是由金先生奠定的。其所著《东北通史》《宋辽金史》《渤海国志长编》《辽东文献征略》等,至今犹为东北史学者案头必备之书。”①金景芳:《金毓黻传略》,《社会科学战线》1986年第2期。其中尤以《东北通史》开东北历史研究之先河,无论是体例方面、结构方面、内容方面、资料方面、视野方面都堪称楷模。作为多民族开发的东北历史,第一次将高句丽民族与国家的历史纳入其中,使之更为客观、完整、全面。

一、《辽东文献征略》中著录的好太王碑研究资料

1924年7月,金毓黻研究东北地方史的想法逐渐成熟并提出了纂写《辽东文献征略》计划,目的是供“异日修志,聊备采甄”。当年原撰2卷,1925年至1926年增补为8卷。金毓黻自谦此书乃“随笔撅拾,不成条贯”。黄侃阅后则评价说:“翔实严谨,非仅区区方志之比。体虽札记,实已条贯秩然”。这一评价是恰如其分的。《辽东文献征略》第一次较为系统地对东北地区内一些重要的城镇、山川、人物、金石和典籍等方面的史料作了较为详尽的辑录和考释,是研究东北地方历史的重要文献和参考资料。

《辽东文献征略》中收录了诸家关于好太王碑著录与研究的重要成果。其中包括:罗振玉的《高句丽好太王碑》和《好大王陵碑》,叶昌炽的《奉天一则》,谈国桓的《手札》,顾燮光的《好太王碑》,张延厚的《跋语》,还有金毓黻自己的《高句丽好大王碑》释文和按语。

罗振玉(1866—1904),字叔蕴、叔言,号雪堂、贞松,又称永丰乡人、东海愚民、仇亭老民。祖籍浙江上虞。清末著名金石学家、历史学家。1907年,罗振玉先生到京的次年,便从友人处得到好太王碑双勾加墨本和石灰涂抹前后的拓本,经过比较核对,整理考释了好太王碑文,收入《唐风楼碑录》;1908年写成《好太王碑跋》,收入《唐风楼金石文字跋尾》。罗振玉先生考证好太王碑建立于东晋安帝义熙十年(414)至为正确。考证亦最详尽精当。他还考证了高句丽王系,碑所谓“国罡上广开土境平安好太王”即广开土王,亦即好太王。在位22年。①罗振玉:《俑庐日札》认为好太王“卒于癸丑,葬于甲寅”,使史书与碑文纪年一年之差统一起来。同时考证了碑文“奄利大水”“沸流谷忽本”“碑丽”等。指出“好太王之事实,高丽史籍记者颇少。惟《东国史略》注引历年图云,广开土雄伟有奇才。能战胜攻取而不及。其平生战绩,若无此碑,则征新罗、百残事泯然无闻于世矣。金石之功顾不伟哉!”这正是金石文物补史之作用。罗振玉先生的好太王碑释文,与荣禧、杨守敬的释文颇相近。在中外好太王碑研究中,具有重要的影响。

叶昌炽(1849—1917)祖籍浙江绍兴,后举家迁入江苏常州。初字兰裳、鞠裳、鞠常,晚年自号缘督庐主人,有多卷日记为证。一生爱好藏书,收藏名人书画、历代碑帖,是光绪末年民国初年颇有影响的收藏家和金石家。在苏州期间,从潘祖荫处得见好太王碑拓本,并为之写出跋语,名为《奉天一则》:

高句丽好太王碑,在奉天怀仁县东三百九十里通沟口,高三丈余。其文四面环刻,略如平百济碑。光绪六年,边民斩山刊木始得之。穷边无纸墨,土人以径尺皮纸捣煤汁拓之。苔藓封蚀,其坳垤之处,拓者又以意描画,往往失真。乙酉年,中江李眉生丈得两本,以其一赠潘文勤师,其三四十纸,属余为排比考释,竭旬日之力,未能连缀。其后碑估李云从裹粮挟纸墨,跋涉数千里,再往返,始得精拓本。闻石质粗驳,又经野烧,今已渐剥损矣。碑字大如碗,方严质厚,在隶楷之间,考其时,当晋义熙十年所记。高丽开国,武功甚备,此真海东第一瑰宝也。②叶昌炽:《语石》,苏州:振新书社印刷发行,1909年。

谈国桓(1875—?)字铁隍,辽宁沈阳人。清末民国地方官员、学者。他的《手札》对好太王碑的发现与捶拓记录详审:

近得高句丽好太王碑,尚不恶,当在光绪初叶时所拓。此碑最初历史,弟有所知,致贡左右,籍备参考。奉天怀仁县设治之时,首膺其选者为章君樾,字幼樵。幕中关君月山,癖于金石,公余访诸野,获此碑于荒烟蔓草中,喜欲狂,手拓数字,分赠同好,弟髫年犹及见之。字颇精整。当时并未有全拓本,以碑高二丈余,宽六尺强,非筑层台不能从事,而风日之下,更不易措手也。……闻此碑,数年前,有伧父某以苔藓过厚,不易拓,用马矢烧之,而碑石本粗劣,经此锻炼,恒片片坠,碑乃自此毁矣!物成败有数,惜哉!① 谈国桓:《手札》收入《辽东文献征略》,1925年。

以上《手札》没有注明写作时间。文中曾对1909年《神州国光集》上刊出的好太王碑墨本提出了批评,其实所印拓本既有拓工的因素,也有印刷方面的原因。包括纸墨、捶拓时间等都可以深入讨论。只是证明《手札》写于1909年至1925年期间。

顾燮光(1875—1949),字鼎梅,号崇堪,浙江会稽人。官度支部主事,任财政处、监法处要职。他博雅好古,擅书法绘画。他的《梦碧簃石言》发表于1918年,其文如下:

戴君葵甫为余言:好太王碑在奉天省辑安县东门外十里将军墓南里许。光绪元年开垦东边荒地始发见。碑面为苍苔漫没,剔出极难。土人以粪涂碑面,俟乾,纵火焚之。苍苔去而碑裂矣。按此碑字大如碗,方严厚整,在隶楷之间。考其时,正当东晋之末纪,高丽开国武功甚详。为满洲第一古碑。《神州国光集》九集载有罗叔蕴先生考订是碑跋语,极为详瞻,足为此碑石史。② 顾燮光:《梦碧簃石言》,1918年。

张延厚(1871—?),字伯未,号濠湖,安徽桐城人。清末举人,曾任东北地方官吏,精于书法。其父张祖翼是书法家,一再嘱其弄到好太王碑拓本。1922年得到自认为较好的拓本,仔细排比,辨识文字,追寻历史,所知日多。大约在1925年,他的金石友人得到一部好太王碑拓本,十分珍惜,请其为墨本题跋,于是写下一段跋文:

此碑在奉天省辑安县鸭绿江滨,历代金石家未有著录。胜清光绪初,吴县潘郑盦尚书始访得之,命京师李大龙裹粮往拓,历尽艰险,得五十本,一时贵游,争相购玩。大龙颇欲再往,以道远工巨而止。因是流传日寡。南中好事者,至双勾锓木以传。其墨本之稀可知矣。……又闻寅卯间,碑下截毀于火,为惋惜久之。③ 张延厚:《跋语》,1925年。

以上诸家的记载十分重要,对于研究好太王碑发现初期的状况,火焚除苔,捶拓完整拓本,隶定考释碑文,都是珍贵的文献资料。金毓黻先生首次将这些零散的记录、释文、研究文章和跋语按时间编排、整理,汇集起来,查考、阅读和研究都十分方便。后来,在他编纂的《奉天通志》中,也将好太王碑相关的文献资料收录其中,整理保留文献典籍,以利后人。

二、金毓黻先生的好太王碑释文

金毓黻先生的高句丽好太王碑释文和按语,最初收在《辽东文献征略》中,后来又收录在《奉天通志》中。他识读的碑文如下:

第一面

1.1惟昔始祖邹牟王之创基也出自北夫余天帝之子母河伯女郎剖卵降出生子有圣德邹牟王奉母命驾

1.2巡车南下路由夫余奄利大水王临津言曰我是皇天之子母河伯女郎邹牟王为我连葭浮龟应声即为

1.3连葭浮龟然后造渡于沸流谷忽本西城山上而建都焉不乐世位因遣黄龙来下迎王王于忽本东罡黄

1.4龙负升天顾命世子儒留王以道兴治大朱留王绍承基业四传至十七世孙国罡上广开土境平安好太王

1.5二九登祚号为永乐太王恩泽洽于皇天威武桭被四海扫除□□庶宁其业国富民殷五谷丰熟昊天不

1.6吊卅有九宴驾弃国以甲寅年九月廿九日乙酉迁就山陵于是立碑铭记勳绩以永后世焉其词曰昔祖

1.7永乐五年岁在乙未王以碑丽不息整旅躬率往讨回富山负山至盐水上破其丘部洛六七百当牛马群

1.8羊不可称数于是旋驾因过驾平道东来即城力城北丰五备指游观土境田猎而还百残新罗旧是属民

1.9由来朝贡而倭以辛卯年来渡海破百残随破新罗以为臣民以六年丙申王躬率水军讨伐残国军一到

1.10首攻取一八城臼模卢城各模卢城幹上利城上利城阁弥城牟卢城弥沙城古舍茑城阿旦城古利城困

1.11利城杂弥城奥利城勾牟城古模龙罗城页山城味城家古而龙罗城杨城就谷豆奴城沙奴城沸□□

第二面

2.1利城弥邹城也利城大山韩城扫加城敦拔城辅吕城□娄卖城散新城余娄城细城牟娄城于娄城苏灰

2.2城燕娄城析支利城岩门至城林城盛娄城南苏城娄利城就邹城□拔城古牟

娄成闰奴城贯奴城彡穰

2.3城□□□□□罗仇天城禹山城文城其国城贼不服气敢出百战王威赫怒渡阿利水遣刾迫城横攻

2.4贼退急便国城百残王困逼献出男女生白一千人细布千匹归王自誓从今以后永为奴客太王恩赦始

2.5迷之愆录其后顺之诚于是拔五十八城村七百将残王弟并大臣十人旋师还都八年戊戌教遣偏师观

2.6帛慎土谷因便抄得莫新罗城加太罗谷男女三百余人自此以来朝贡论事九年己亥百残违誓与倭和

2.7通王巡下平壤而新罗遣使白王云倭人满其国境溃破城池以奴客为民归王请命太王恩后矜其忠太

2.8王遣使还告以国许十年庚子教遣步骑五万往救新罗从男居城至新罗城倭满其中官军方至倭贼退

2.9官兵由新罗蹑踵追来背急迫至任那加罗从拔城城即归服安罗人戍兵拔新罗城长城倭满倭溃城大

2.10肆杀戮尽人请救官兵复倭溃贼死者十九尽臣陏来安罗人戍兵满后尽城扫其烟尘林木烧毁无余

第三面

3.1官兵移师百残围其城百残王惧后遣使献五尺珊瑚树二株红宝石笔床一他倍前质其子勾拏太王率

3.2兵骑还国安罗人戍兵昔新罗安锦未有身来朝贡感国罡山广开土境好太王救拔恩安罗王随自□满

3.3亲来献物朝贡十四年甲辰而倭不轨侵入带方界太王率兵自石城岛连船渡海迅抵带方倭退至仆句

3.4满城然后相遇王幢要截盪刾倭寇溃败斩煞无数十七年丁未教遣步骑五万扫尽倭寇官兵追过平壤

3.5直至舍兽斩煞荡尽所获铠甲一万余领军资器械不可称数还破沙沟城娄城还往东就城净扫余寇师

3.6旋城廿年庚戌东夫余旧是邹牟王属民中叛不贡王躬率往讨军到馀城而余城国骈首归服王赦宥均

3.7追念王恩普处余是旋还又其慕化随官来者味仇娄鸭×卑斯麻鸭卢城立娄鸭卢肃斯舍鸭卢□□□

3.8鸭卢凡所攻破城六十四村一千四百守墓人烟户卖句余民国烟二看烟三东海贾国烟三看烟五敦城

3.9田四家尽为看烟于城一家为看烟碑利城二家为国烟平壤城民国烟一看烟十此连二家为看烟住娄

3.10人国烟一看烟卌二梁谷二家为看烟梁城二家为看烟安失连廿二家为看烟改谷三家为看烟新城三

3.11家为看烟南苏城一家为国烟新来韩秽沙水城国烟一看烟一牟娄城二家为看烟豆比鸭岑韩五家为

3.12看烟勾牟客头二家为看烟永底韩一家为看烟舍茑城韩秽国烟三看烟廿一古家龙罗城一家为看烟

3.13炅古城国烟一看烟三客贤韩一家为看烟阿旦城杂珍城合十家为看烟巴奴城韩九家为看烟若模卢

3.14城四家为看烟各模卢城二家为看烟牟水城三家为看烟干上利城国烟二看烟三弥旧城国烟六看烟

第四面

4.1三□□□□□□□三家为看烟豆奴城国烟一看烟二奥利城国烟二看烟八须邹城国烟二看烟五百

4.2残南居韩国烟一看烟五大山韩城六家为看烟农卖城国烟一看烟七闰奴城国烟二都烟廿二古牟娄

4.3城国烟二看烟八瑒城国烟一看烟八味城六家为看烟就咨城五家为看烟彡穰城廿四家为看烟散那

4.4城一家为国烟那旦城一家为看烟勾牟城一家为看烟於利城八家为看烟比利城三家为看烟细城三

4.5家为看烟国罡上广开土境好太王存时教言祖王先王但教取远近旧民守墓洒扫吾虑旧民转当羸劣

4.6若吾万年之后安守墓者但取吾躬率所略来韩秽令备洒扫言教如此是以如教令取韩秽二百廿家虑

4.7其不知法则复取旧民一百十家合新旧守墓户国烟卅看烟三百都合三百卅家自上祖先王以来墓上

4.8不安石碑致使守墓人烟户差错唯国罡上广开土境好太王尽为祖先王墓上立碑铭其烟户不令差错

4.9又制守墓人自今以后不得更相转卖虽有富足之者亦不得擅买其有违令卖者刑之买人制令守墓之① 金毓黻:《辽东文献征略》,1925年。

以上释文,除了个别文字与诸家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在碑文脱落的地方补字,然后外加□作为标记,表示是后补上的,井非原字。后补的文字如下:

第二面第9行第1—8字:官兵由新罗蹑踵追

第10行第1—16字:肆杀戮尽人请救官兵复追倭溃贼死者

第28—41字:满后尽城扫其烟尘陵墓烧毁无余

第三面第1行第1—41字:官兵移师百残围其城百残王惧后遣使故五尺珊瑚树二朱红

宝石笔床一他倍前质其子勾拏太王率

第2行第1—4字:兵骑还国

第21—25字:感国罡山广

第32—39字:救拔恩安罗王随自

第3行第1—4字:亲来献物

第21—25字:太王率兵自

第31—39字:渡海迅抵带方倭退追

第4行第1—4字:满城然后

第32—39字:扫尽倭寇官兵追过

第5行第1—2字:直至

第33—40字:住东就城净扫余寇

第6行第1—2字:旋城

第35—41字:首归服王赦宥均

第7行第1—2字:追念

第37—41字:鸭卢

金毓黻补字部分与荣禧所补文字大体相同,个别不同。应该承认,金毓黻的释文是受到了荣禧释文的影响。以往的研究者都认为金毓黻和荣禧所补的文字毫无根据,毫无价值。但是,读了金毓黻先生的一些著作,感觉到他在治学方面一直是很严谨的。为什么会选用荣禧先生的补释文字,又为什么存在与荣禧补释略有不同呢?是否他们会有所本,由于年代久远,原始资料已遗失,没找到合理的解释。后来,我们在王志修的《高句丽永乐太王古碑歌》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

首从创业述祖德,始基丕立邹牟王。自云其母河伯女,有如元鸟天生商。

古之豪杰必自立,夫余不借前人光。造渡先自沸流谷,建国忽本东西冈。

句丽其名高其氏,疆土日广孙曾昌。十七世传出英武,泱泱大国称雄邦。

维时中原属东晋,纷纷割据旋更张。后燕自立慕容宝,连合欲使兵威扬。

俾以二国作君主,辽方旧郡连带方。太元永乐共乙未,岁月可证非渺茫。

斯时威名震四国,史虽缺略碑能详。逞兵首及新罗境,用武远控东佛桑。

坚城环列五十八,一时攻取同探囊。更以百济作百残,国仇未报心怀伤。

围城三匝势将下,坐使肉袒降牵羊。五尺珊瑚献二树,朱红宝石横笔床。

四方因之贡方物,源源小国供趋跄。功成争上太王号,东国直欲开明堂。

山河坐拥不再世,黄龙下负归天阊。建陵安固愿山岳,史臣铺叙成文章。

……① 王志修:《高句丽永乐太王古碑歌考》,1895年。

王志修,字竹吾,号修庐,又号少庐,清末诸城东关铁沟村人,为按察使王赓言之孙,莒南大店道台庄瑶之表孙,莒县探花管廷献岳丈辈。生于同治初,卒于民国间。光绪五年己卯科顺天举人,曾任奉天府军粮署同知,金州厅海防同知岫岩州知州。著名的爱国诗人,精于金石考据之学,著有《奉天全省舆地图说图表》《修庐诗草》《高句丽永乐太王古碑歌考》等。《高句丽永乐太王古碑歌考》中收录《高句丽永乐太王古碑歌》和《高句丽永乐太王碑考》,即任职军粮署同知时所作。王健群先生的《好太王碑研究年表》记载,好太王碑发现当年王志修就到现场观察和捶拓。王志修记载的好太王碑位置、形制、特点及内容,都颇为准确。碑歌中有一段非常明确地提到了好太王碑发现的时间,“我皇驭宇之三载,衽席黎首开边疆。奇文自有鬼神护,逢时不敢名山藏。伐林架木拓碑出,得者宝之同琳琅。”“我皇”是清朝官吏对所任当时皇帝的尊称,即是光绪皇帝。“驭宇之三载”即为光绪三年(1877)。而且《高句丽永乐太王碑歌》连同《高句丽永乐太王碑考》石印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代较早,其可信程度是很高的。

王志修作为诗人、金石学家,对于碑碣石刻及其拓本的认识应该是很深刻的。如果在好太王碑火焚除苔之前就见到碑上的部分文字,或许还能捶拓出部分文字,将其写在诗文中,并非没有可能。诗文中的内容或许成为荣禧和金毓黻补释文字的依据。荣禧和金毓黻也有可能见到过早期捶拓的零星文字。当然,这只是一种推测。至于所补文字是否真实,还需要更可信的文献资料或早期拓本证实。

三、金毓黻先生的好太王碑研究

金毓黻先生完成好太王碑释文之后,阅读和研究了相关的文献资料,逐字逐段地对碑文所涉及的相关历史问题进行考证,提出一些颇有见地的看法,并为后来的深入研究提供帮助。

其一,关于好太王碑建立的年代。

关于好太王碑建立的时间,此前存在着多种说法:

1.陆心源认为是凉太元十六年。

2.郑文焯主张是蜀汉建兴十二年。

3.日本人又据碑中所记甲寅谓一当汉后帝十二年,一当晋惠帝四年,不能断定。

4.罗振玉考证是东晋义熙十年。

金毓黻认为,“罗叔蕴先生考定,此碑实立于晋安帝义熙十年。列举三证可谓昭若发蒙矣。”罗振玉在《高丽好太王碑跋》中考证:“此碑为海东古刻之冠,顾前人于刻石年月考之未审……今以元高僧一然《三国遗事》及《东国史略》,日本伊藤长允《三韩纪略》三书与此碑互证,知此碑实立于晋义煕十年。试立三证以明之:

碑称邹牟王顾命世子儒留王以道兴治,大朱留王绍承基业,□至十七世孙国罡上广开土境平安好太王,二九登祚,三十有九晏驾弃国。以甲寅年九月廿九日乙酉迁就山陵,于是立碑,铭记勋继云云。考《三国遗事》称,高丽开国之十九世广开土王名谈德,壬辰立,治二十一年。子长寿王,癸丑立,治七十九年。《三韩纪略》亦云,高丽广开土王以晋太元十七年立,立二十二年而卒。《东国史略》同。盖其世次,邹牟为始祖,儒留为二世,儒留之后,由大武至广开土,正儒留以后十七世。与碑所云儒留十七世孙世次正相当。是碑所谓国罡上广开土境平安好太王即广开土王。碑举其全谥,史举其略谥,实为一人。证一也。

《三国遗事》谓,广开土立于壬辰。考壬辰为晋太元十七年,与《东国史略》《三韩纪略》正同。惟《东国史略》《三韩纪略》并作在位二十二年。《三国遗事》作二十一年。为小异。碑称好太王二九登祚,三十九晏驾。《三国遗事》及《三韩纪略》并谓广开土王之子长寿王以癸丑立。由太元十七年壬辰至义煕九年癸丑,正二十二年。又以十八即位,正三十九。则广开土王在位乃二十二年,非二十一年也。惟碑中又有永乐五年,岁在乙未,六年丙申语。若以壬辰立,则永乐五年直丙申六年直丁酉,相差一年。考广开土王之前一世为国壤王。《三国遗事》云,甲申立,治八年。由太元九年甲申,至十六年辛卯,正是八年。意广开土实即位于辛卯,至五年正是乙未。诸史以辛卯不过数月,遂以壬辰为元年与。然广开土王卒于义煕癸丑,则诸书之所同。证二也。

广开土王以癸丑卒,而葬则在次年甲寅,故碑称甲寅年九月二十九日乙酉迁就山陵。考《长术》义煕十年九月为丁巳朔,二十九日正是乙酉,与碑正合。此又为碑以义煕十年立之确据。证三也。

金毓黻认为,罗振玉所论广开土王在位22年是对的,但是“卒于癸丑,葬于甲寅”稍有不足。碑文与东国史书相比照,认为广开土王即位于太元十六年(392)辛卯,卒于义熙八年(412)壬子,后二年甲寅(414)克葬。“史文违误,宜以碑为断。此金石文字可以校史也。”

其二,高句丽王系。

金毓黻比较《文献通考》和《三国史记》《三国遗事》《东国通鉴》所记载的高句丽诸王世次,认为《文献通考》只列了20位王,而东国史籍则列了28位王,更为明确。

金毓黻先生认为,好太王碑的十七世孙指的是王的世次,广开土王即是高句丽王安,亦即谈德。根据碑文的世次,以及《文献通考》的世次,证明《三国史记》所记的高句丽王系是可信的。半个多世纪以后,有人对《三国史记》所列高句丽王世次提出疑问,依据某些并不完整的记载,怀疑高句丽传28个王,甚至怀疑好太王碑的记载。其实,金毓黻和罗振玉等前辈早已辨明了这一问题。好太王碑首先肯定了前三王的排序,到十七世孙广开土境平安好太王,与《三国史记》相合。三世大武神王即碑文大朱留王,至十九世好太王之间诸王世次、数量与《三国史记》也相合。这也正是当年王国维先生用甲骨文所记商先公先王确认《史纪·殷本纪》记载的二重证据法。另外,好太王碑确立的十九世王好太王之后诸王,《隋书》《唐书》《文献通考》的记载与《三国史记》记载完全相同。更加证明《三国史记》所载高句丽王系是可信的。至于其中有的辈分,在位年代的误记或不足,可以研究,可以寻求考古学证据进一步证明。高句丽立国705年,传28王,早已经先辈史家论证成为定论。其中金毓黻先生功不可没。

其三,好太王碑文所记史事考证。

金毓黻还考证了碑文记载邹牟王出生的传说,渡奄利大水,忽本立国等史事。对于碑文所涉及地名、城名、守墓烟户也进行了相应的考证。

对于碑文所涉及地名、城名、守墓烟户也进行了相应的考证。

在其著作《东北通史》中还对好太王碑不记载高句丽攻略辽东之事进行了论说:

《晋书·载记》“高句丽寇燕郡,杀略百余人”。《北史·高丽传》“后略有辽东郡”。《通鉴》“元兴三年冬十二月,高句丽侵燕”。从这三段记载可知,高句丽侵占辽东在晋安帝元兴三年(404)。再从此役前后的战事看,隆安四年(400),慕容熙自将伐高句丽,拔新城、南苏二城。是年二月,燕襄平令殷登以谋反诛。新城、南苏在辽东郡之东,襄平为辽东郡之倚郭县。则是时高句丽尚未略有辽东得以证明。义熙元年(405)正月,慕容熙攻辽东城,以命将士勿得先登,而不克。此即繇前年之冬,辽东为高句丽攻陷,将兵反攻,为收复之计。翌年,熙又迂道攻木底城,不克而退。此又辽东为高句丽陷后,不能收复之证明。

至于好太王碑为何不载攻陷辽东之事,丁山曾言“《文献通考》亦仅言晋时高句丽略有辽东。《朝鲜沿革史》言,慕容方盛,其国称臣纳贡,后燕乱,始脱其羁绊。窃意辽东略有亦在其时,唯未得实证。兹据高丽好太王碑言,夫余旧是邹牟王属民,中叛不贡,二十年庚戌,率军讨降之,即其事也。邹牟王指其始祖朱蒙,朱蒙系出夫余,故假以为名,以收辽东、玄菟等地。不言取自鲜卑者,以先世曾为臣属,故讳之也。”“总之,好太王碑既于晋义熙十年建立,而高句丽广开土王即为中史之高句丽王安。是则辽东之陷,属于广开土王,无可疑者。至元兴三年,为辽东沦陷之年,亦得有相当之证明。好太王碑之不载此事,容有所讳。《三国史记》之不载此事,则以其书由后人采缀而成。非有完备之国史可据也。”

四、金毓黻先生对高句丽文物遗迹的调查著录

好太王碑发现以后,引起国内学者的关注,曾组织碑估前往通沟捶拓,使人们不断了解高句丽文物遗迹的存在状况。然而,直至辑安(今集安)建县,才有学者前来调查,第一位便是东北史家金毓黻。

根据《静晤室日记》记载,金毓黻先生为了路上通行方便,由日本人吉田作为随行人员,1935年10月19日(星期六),友人徐景武先生将他们从安东送过鸭绿江到达朝鲜新义州。之后乘车沿着鸭绿江东岸的公路向东北经过义州、朔州、昌城、碧潼,当晚到达楚山。次日(10月20日,星期日)早从楚山出发,至渭源换车,中午到达满浦,午后渡过鸭绿江,到达辑安。

10月21日(星期一)至26日(星期六),金毓黻先生在辑安县长、图书馆长、中学校长的陪同之下先后考察下羊鱼头村乡路两侧的高句丽冉牟墓、环纹墓古墓,将军坟、好太王碑、太王陵、千秋墓,还参观考察了绘有精美高句丽壁画的角觝墓、舞踊墓、五盔坟4号、5号墓、马槽墓、四神墓、三室墓。还到高句丽国内城、丸都山城、小板岔岭等地考察。亲自体验高句丽都城建筑格局与规模。而小板岔岭则是著名的毌丘俭纪功碑出土地,所见只有巍峨的高山和山间古道,已经看不到其他遗迹了。历时一周的高句丽文物遗迹考察,留下了详细的调查记录,手绘草图和几首诗文。

金毓黻此次调查收获有以下几点:

其一,对高句丽贵族冉牟墓进行了重点考察。

冉牟墓是一座高句丽时期的封土石室墓,在下解放村(当时称“下羊鱼头村”)东南约500米的农田中,旁边还有一座陪葬墓。日本学者池内宏、梅原末治、三上次男等曾进行考察著录,并将此墓定名为“牟头娄墓”。①[日]池内宏、梅原末治:《通沟》卷上“前言”“第五章第六节”,“日满文化协会”,1938年。金毓黻先生进入墓室之后,发现了前室通往后室的甬道上方有墨书文字,目测文字幅长约8—9尺,宽约1尺。文字类似唐代的写经体,从右向左竖书,标题有“大使者牟头娄”等字样,之后文字有83行,每行十个字,汉字隶书。其中多次出现“河伯之孙日月之子”等字。在墓内对墨书文字进行摹写和著录。由于年代久远,剥蚀较多,加之室内阴暗,可以辨识出的完整文字有174个,虽然不完整,但是可以识读者有80字,再加上标题7个字,金先生共识读出261个字。他认为脱落和难以辨识的文字可能还有576字。经过考证,他认为:“题称‘大使者牟头娄部’(部字不清),大使者,官名也,牟头娄者,一部族之名也。好太王碑有牟娄城、古牟娄城,又有牟卢城。‘牟头娄’,盖为牟娄之繁称。其中一些文字与太王碑之文相应,盖牟头娄部世世事王室,故所叙皆王家事,疑此官大使者之牟头娄,当在好太王之后,而记中所叙皆其祖德也。以其字体言之,极类唐人写经,与太王碑字体介乎隶楷之间者少异其趣,故其时代应在南北朝之世。”①金毓黻:《静晤室日记》第五册,沈阳:辽沈书社,1993年,第3692页。

后来经过劳干先生考证,认为日本人的定名是错误的。从墨书墓志的内容看,墓主人为高句丽大兄冉牟,为其题写墓志的人为大使者牟头娄。因此,应为“冉牟墓”。②劳干:《跋高句丽大兄冉牟墓志兼论高句丽都城之位置》,“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1本。后收入《劳干学术文集》,台北:艺文印书馆,1976年。

其二,对高句丽壁画古墓的考察与著录。

集安(当时称“辑安”)所在的通沟平原上有高句丽时期的各种古墓上万座,其中包括千秋墓、太王陵、将军坟等多座王陵,也包括一大批贵族墓葬,有的墓内绘有精美的壁画。金毓黻先生考察著录了角觝墓、舞踊墓、三室墓、环纹墓等。绘制了墓葬的草图,记录了壁画的内容。还对与山下的四神墓进行了发掘调查。日记中记录较详:

23日星期三,薄阴。余仍至东冈,督工发冢。有丛君及日人竹岛君为助。时至近午,始得玄室正门。此门南向,与他冢多西向者异。入内张灯视之,果有壁画。下部绘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中惟朱雀神有二,在室口两侧,形稍小,余三神皆长五尺以上,较他冢大逾一二倍,再上凡三重,绘花草人物云纹,室顶绘一龙亦巨,以二珠作晴,有光。室之四角有日月兽头,中各有一孔,其人皆束发乘奇兽,盖为武士,皆颜色甚新。西南隅有四字曰“噉宍不知”。案:古歌有“飞土逐宍”之语,“宍”古“肉”字。此文如为肉字,则不可晓。盖为穴字之多复笔者。“噉”即“瞰”字。其义谓外人瞰穴而不能知,即千秋万岁永固之义也。(眉注:后知为噉宍不知足五字,说详十一月一日所记。此解殊误。)此为余旅丸都之新发现。同行诸君得此冢,皆极满意。竹岛君(谓)平壤有此同型之冢,名四神冢,今亦可以四神名此冢,余甚同意。③ 金毓黻:《静晤室日记》第五册,沈阳:辽沈书社,1993年,第3696-3697页。

关于四神墓中的“噉宍不知”几个字,金先生还存在疑惑。返回后11月1日,与日本人杉村、斋藤前往拜会罗振玉先生。斋藤将壁画墓的照片给罗先生看,罗先生认为所题非四个字,应该是五个字“噉宍不知足”只是后面的“足”字虽然有些泐蚀,细辨尚可识读。“宍”即古之“肉”字,是题画面上所绘狮头,标明其食肉而不知足。“噉”字的意思即为“食”也,与“瞰”字形意皆不相同。若将“宍”字释为“穴”字,则与“噉”字难以相通。金毓黻听了罗振玉先生的解释,十分佩服。并为自己当时粗心,未注意到有“足”字,颇多感慨:“谈学不可轻率,乃至如此。”④金毓黻:《静晤室日记》第五册,沈阳:辽沈书社,1993年,第3781页。

其三,考察高句丽王陵将军坟与太王陵,明确太王陵是好太王的陵墓。

金毓黻先生利用一个下午的时间考察了将军坟与太王陵,对于附近的山势走向、地形地貌、相互关系进行了观察、记录,并绘制出位置图。根据将军坟、太王陵与好太王碑的相互关系,结合历史文献和相关文物遗迹,明确指出太王陵是高句丽第19代王好太王的陵墓。这在当时,是很不起的认识。因为有的日本学者提出,将军坟应该是好太王的陵墓。

他在日记中记载:

将军坟地处好大王碑之东北方三里许,土口子岭门之左,据一山阳高地上,其形式以如右图。此坟与太王碑成东北、西南之一直线上,论者因此颇有异说,一谓碑近于太王陵,碑为陵而立也,一谓碑与将军坟成一直线,将军坟即太王陵也。然以余见考之,仍以前说为是。其证有三:碑在太王陵之东北方,相距不过半里,而距将军坟则达至三里,一也;碑之正面在东南方,与太王陵之南向而微偏东者亦甚相合,而将军坟则向西南方,与碑之第二面相当,方向相舛,二也;在太王陵发现之砖文曰“愿太王陵安如山固如岳”,此尤为太王陵所在之明证,而将军坟则未闻发现此砖,三也。其持反证者谓碑应在陵前,或稍偏东,而此碑则在陵之东北,乃适当将军坟之正面。不知古人立碑铭功,不必悉同今制,义取树之通衢,便人观览,应舍远而取近,无可疑也。又谓太王陵之东北,别有数小冢与碑相间,而将军坟与碑别无他冢,不知古人有陪葬之制,近陵有冢,亦不足怪。又,往岁考碑之方面(向),谓碑之正面向东北,因谓碑之方向与陵大舛,此固诚然。迨余前往考察二次,碑之正面确向东南,与陵之方向未尝乖舛,前来考者,记载误矣。如谓碑之正面向东北与陵乖舛,然独不与将军坟乖舛乎?此说之不可通也,余特为辨之。① 金毓黻:《静晤室日记》第五册,沈阳:辽沈书社,1993年,第3702页。

金先生论证太王陵是好太王的陵墓,有三点可证,证据确凿,颇有见地。后来仍有认为将军坟是好太王的陵墓,唯一证据就是好太王碑在将军坟前方。1966年,日本学者三上次男提出太王陵是好太王的陵墓,将军坟是长寿王的陵墓。②[日]三上次男:《古代朝鲜历史的发展与墓葬的变迁》,《日本的考古学》(第4卷),1966年。1986年,方起东先生从墓葬结构出发,结合出土文物,判定:千秋墓主人是故国壤王,太王陵墓主人是广开土王(好太王),将军坟墓主人是长寿王。③方起东:《千秋墓、太王陵、将军坟墓主人的推定》,《博物馆研究》1986年第2期。2003年,太王陵出土了一批珍贵的文物,有金器、鎏金器、铜器、铁器、陶器等,大多数文物都与墓主人王者身份相符。其中有多件“愿太王陵安如山固如岳”的铭文砖,还有一件刻有铭文的铜铃,铭文为“辛卯年好太王□造铃九十六”。④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集安市博物馆:《集安高句丽王陵》,北京:文物出版社,2004年,第270-271页。更加证实了太王陵是高句丽第19代王好太王的陵墓。同时也进一步证实了金毓黻先生的远见卓识。

其四,考察国内城与丸都山城,确认集安城作为高句丽都城的历史地位。

集安有两座著名的高句丽古城,一座在通沟平原上,当地人名称通沟城。另一座在城北山上,当地人称山城子山城。根据《三国史记》记载,儒留王二十二年(3)“王迁都于国内,筑尉那岩城”。⑤《三国史记·高句丽·琉璃明王本纪》。日本人关野贞认为,集安的通沟城即是国内城,山城子山城即是尉那岩城。鸟居龙藏认为山城子山城就是曹魏正始中毌丘俭率军“束马悬车,以登丸都,屠句丽所都”的丸都城。白鸟库吉则认为,丸都与国内都在一地,也就是集安。金毓黻先生认为:“辑安城旧称通沟城,而朝鲜人则称王城(王音如皇),则其来源甚远也。城东西广约二里,南北袤约里半。城以石为垣,厚约丈余,高一丈八尺。民十,就旧石垣改筑,二十年,又经重修,门四,近则北门塞废。……城东门外里许,地隆起,有础石数方,甚巨,且工甚精,残瓦满地,此非宫室所在,即庙刹也。”“遍考高句丽诸城,大抵依山为垣,设险而守,以此为例,则山城子山城为丸都信矣。山城子去辑安城仅十余里,高句丽诸王初居于山城,后又移平地而建都,此本自然之序。”①金毓黻:《静晤室日记》第五册,沈阳:辽沈书社,1993年,第370-3703页。

目前为止,集安作为高句丽第二座都城国内城的所在地,丸都山城既是国内城的军事卫城,又曾作过两次都城,最初名尉那岩城。这些研究成果,2004年,已经得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认可,将集安的国内城与丸都城作为“高句丽王城、王陵与贵族墓葬”的组成部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已经得到国内外专家学者的广泛认可。②中国的著作主要有:魏存成《高句丽遗迹》,文物出版社,2002年;王绵厚《高句丽古城研究》,文物出版社,2002年;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集安市博物馆:《国内城》,《丸都山城》,文物出版社,2004年;李殿福《高句丽民族文化研究》,吉林文史出版社,2005年;张博泉《夫余与高句丽论集》,吉林文史出版社,2011年。外国的著作主要有:朝鲜朴晋煜《朝鲜考古学全书(中世篇·高句丽)》,科学百科辞典出版社,1991年;孙永钟《朝鲜断代史(高句丽史)》,科学百科辞典出版社,2008年。韩国徐炳国《大帝国高句丽史》,韩国学术情报出版社,2004年。日本东潮、田中俊明《高句丽历史与遗迹》,中央公论社,1997年。而在80多年前,金毓黻先生能够做出如此判断,不能不令人敬佩。

其五,收集了解出土文物信息。

金毓黻先生在考察期间采集到一些高句丽文物,如太王陵文字砖、千秋墓文字砖和多件铁器,购得铜印一枚,印文为“黄蠢谋克”。通过走访调查当地民众,还了解到一些出土文物的信息。早年,丸都山城附近一位刁姓村民曾发现一把古剑,后被县令吴光国用日本刀换去,不知流落何处。民国九年,重修国内城墙垣时,警察所武安如在城西北角发现一件古代铁头盔,上面有两翅,同时发现一个小石桌。民国十一年四月,在西北城墙内建房时,挖出一个石球,石质青色,发现时只有大半,中间有孔,上面刻有汉字。文字大致为“乙卯年公(躬)王伐百济沸流水上五里许与贼相遇”等。此石球留在曲君江春(字午南)家。后来托人捶一拓本。金先认为此石刻颇为贵重,虽然不能同好大王碑、毌丘俭纪功碑相比,但对于研究高句丽与百济的关系,很有价值。另据赵轸(舆人)介绍,有人在老城墙基旁掘得一方铜印,拓片上为朱文“军司马印”。③金毓黻:《静晤室日记》第五册,沈阳:辽沈书社,1993年,第3695-3696页。此印被金先生收录在《奉天通志·金石志》一节。

金毓黻先生在集安只有一周时间,考察高句丽都城遗迹、古墓壁画、碑碣石刻、毌丘俭纪功碑出土地等,收获很大。其中最重要的是对高句丽民族起源建国和历史文化的认识,此行坚定了他将高句丽历史纳入中国东北历史范畴的信念。金先生1936年9月为中央大学历史系讲授东北史,1937年3月完成《东北史稿》,1941年印刷出版时,定名为《东北通史》。其中有关高句丽章节的内容,与他的集安考察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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