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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种皮格马利翁

2018-01-22夏十二

南风 2018年1期
关键词:马利翁皮格陈云

新人新语

喜欢夏加尔,所以取名夏十二,因为十二很像+2。

喜欢探寻事物背后不同的意义,喜欢给不同故事更多延续,喜欢帮童话想象第二个结局。

喜欢写。因为可以把文字里的生命跟着走一遍,这样就好像短短一生活出无数次生命。

喜欢《南风》,从学生时代邮政局旁的报刊亭把故事吹进我的花季,到如今,可以把我写下的文字吹到更多读者的那里。

二零一八年,翩翩《南风》起,吹人舞袖回。

编者按:

这一生,每个人总会经历过无数次争吵,和父母,和朋友,和情人。其中的大多数时候往往又会后悔,不该冲动,不该激动,不该闹脾气。

所以想写一段特别的爱情,这段爱情里,每一次“吵架”都不算是吵架,如此便有了《第五种皮格马利翁》。

傅南祁和裘予婵并不是不会吵架的完美情人,相反,他们各有各的小小缺点,像头顶的历历星辰,点亮了他们,也点亮了平静无浪的夜空。

他们不是希腊神话里的皮格马利翁和伽拉忒亚,他们超越了神话里“完美”这个词的含义,而秉持着故事中热烈付出的爱情本意。

希望这个故事能和每一颗不完美的璀璨星子交相辉映:娇作遇深情,情在不必醒。

“爱是舌尖上的星河,唇齿间的花海,手掌中的山河,心脏里的他和我。”只有他和我,宇宙洪荒也好,万丈红尘也罢,眼底心底只有他和我。

塞浦路斯的国王皮格马利翁,性孤僻,善雕刻,日以继夜只为雕刻出他理想中的完美女人。他的精力热情爱恋都给了她,并向爱神请求赋予雕像生命。爱神被其打动,让雕像成为了他真正的妻子。

皮格马利翁有很多种,第一种在希腊神话里,第二种在萧伯纳的戏剧里,第三种在罗森塔尔效应里,第四种在杰洛姆画作里。

其实还有第五种,不过它不在皮格马利翁和完美雕像的故事延伸里,而在我和傅南祁的爱情故事里。

这是我跟傅南祁约法三章之后第一次吵架。

之前每一次他说都是我单方面发脾气,他要么任我出气,要么哄我开心,算不得冷战也算得上情趣,故而都不是吵架。

这一次总该是了吧,他出了一趟差回来我俩本该甜甜蜜蜜,我还扒拉着他的衬衫装模作样闻闻有没有香水味,他问我,宝贝你能消停会吗?

然后围绕着“消停”这个话题,我历数了他一大堆可有可无的毛病,他忍无可忍问了我一句:“柏慎桐躺这儿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我自然不甘示弱:“柳奕奕翻你的衬衫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这样下去就容易陷入吵架效应,真理不会越辩越明晰,只会翻旧账似地越理越不清。我气鼓鼓地往边上一坐,问他:“你很不爽是吧,要不我让你也数数我的毛病?”

这回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就哄我,他说:“我就说三点,你自己心里合计合计。懒惰多疑臭脾气,你服不服气。”

我像是被细针戳破的气球,一下爆炸了,气得抬手拿了个抱枕砸他身上。

我说:“我这么多毛病你怎么不去找柳奕奕啊?”说完我就后悔了,这明明白白显出了我的心虚,我妈说过,心虚的人易爆炸,而且炸得声儿巨大。

我为什么心虚,大概因为他的确实是我的臭毛病。一来他说了实话我无法反击,二来我也为我这毛病搞得烦躁不已。

我想了想,对他说:“傅南祁,你就不能哄哄我吗?你知道的,哄哄我抱抱我亲亲我,我好容易就不生气了。”

他也坐了起来,看着我说:“那裘予婵你就不能哄哄我吗?你也抱抱我亲亲我,我保证立刻马上就不生气了。”

我瞪了他一眼:“你抱不抱?”

他同我小眼瞪大眼:“你抱不抱?”

他真的没抱我,我放声大哭出来。

他又躺回贵妃榻上:“你走吧,我给你自由。跟冯嘉萌一样想去东南亚就去东南亚,跟陈云一样想放肆玩耍就放肆玩耍,或者跟王元宁一样想开书店就开书店。而且这次你还能拎上你上回收拾好的小箱子,闺蜜死党好姐妹,随便挑一个当你的安乐乡。”

我真心开始后悔自己的臭毛病了。我要是不多疑,就不会吵架,不会吵架,就不会总发脾气,不总发脾气就不会把任性的套路暴露个一干二净。他已然看透了我,我再多伎俩,也成了万般徒说。

我想了想,决定去拎我的小箱子,傅南祁到底还是起身了,他一把抱住我,我就很没骨气地同他和好了,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又给我唱了一遍《可爱女人》。

冯嘉萌出国之前只嘱咐了我一件事,那就是好好和傅南祁过,她的原话我至今都还记得:“裘予婵,别作,你的世界里能出現一个傅南祁太不容易,你得好好珍惜。柏慎桐什么的,该放则放。”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但柏慎桐这个人,我不是无法放下,我只是难以忘记。

毕竟冯嘉萌曾经还有一句话也没错,她说:“试问有哪个美少女不想跟柏慎桐谈恋爱?”

那时陈云不以为然:“我就不想,我想和傅南祁谈。”

那是我们大一那年,女生宿舍惯有的夜谈会里,提到了两名男性选手,柏姓选手出自美院,傅姓选手出自经管院,这两个名字为我们文学院所熟知,得感谢我们院大二的一位师姐。

据说先是三月份,这位师姐霸气地模仿了《金粉世家》金燕西表白冷清秋那一段,立在教学楼下双臂一张,两条红绸子齐唰唰落下,两边各是斗大三个字,分别写了“傅南祁”“我爱你”。然后就是最近,她故技重施,又表演了一遍“柏慎桐”和“我爱你”。

如此响当当的人物,我们这些美少女一开始其实也只敢在夜谈会中觊觎觊觎,直到和我一同考入A大的高中同学赵谦有天问我玩不玩狼人杀。

他这么一问,我才发现,自上大学之后,我竟然一次都没玩过。我满口答应下来,并带了我们宿舍其他三人,浩浩荡荡就去了他给的地址。

那是一个水吧,下午不营业的时候被老板柏慎桐当做桌游吧。赵谦作为老板好友傅南祁的亲学弟,领着我们径直走了进去。endprint

那天下午,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傅南祁真人,他比远看还好看,比传闻里还好看,总之我看到他之后,就再也没看过柏慎桐一眼。当时我觉着我肯定应该喜欢他,有种着魔似的力量鼓动着我迈向他,再后来我同他谈论起这一刻心动时,他冷笑了一声,说:“也就算是个逢魔时刻吧。”

什么意思?撞鬼了呗!

那天狼人杀里他运气出奇的好,十把牌八把都是狼人,总之他拿狼人时,不是首刀我,就是首推我,一起去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已经玩得比较熟了,我问他:“干嘛总杀我?”

他眼里还有未燃尽的黄昏,认真看着我,慢慢说:“因为我想引起你的注意啊。”

周围其他男男女女都在起哄,就只有柏慎桐过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给我解围:“你看你把人给逗得脸都红了。”

后来我问学霸王元宁:“当时我的脸真的很红吗?”

她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像一颗辉煌的橘子。”

对于傅南祁的“逢魔时刻”,我跟他解释,我

说:“你懂什么,都说爱是想伸手又收回,我那时对你刚有点心动,你就跟个风流浪荡子一样开玩笑,我当然会感觉自己该喜欢给我解围的同样英俊的柏慎桐。”

他反问我:“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我被问到了:“对啊,难道不是柏慎桐说你是在开玩笑吗?”

他不屑地撇撇嘴角:“你猜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转过头去,表示不猜——因为傅南祁早就说过,他说:“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柏慎桐他喜欢你吗?爱情本来就是一场博弈,所以裘予婵,你知道你们这样彼此喜欢又不说破对我而言叫什么吗?叫危险关系。”

我跟柏慎桐算得上什么“危险关系”。少女心事总是诗,这要是再遇上个总跟你谈论什么夏加尔啊莫兰迪之类的美术少年,青春校园里的同学情就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多年后王元宁跟我讲,她说全A大,她最佩服的人是傅南祁,智商情商双高峰,收复我这么一块双商盆地,简直大材小用。

我把王元宁的话转赠给他,他轻笑,“我这除了智取巧夺之外,还不是靠了皮格马利翁式的执着吗?”然后他就给我讲了一遍希腊神话里皮格马利翁的故事。

执着的傅格马利翁先生,在我还在同柏慎桐你来我往打太极时,首先理清了他自己的感觉;其次判断了我和柏慎桐的进度;最后做出决策,当机立断跟我告白,掐熄了那点微弱的情愫。

我不明白傅南祁为什么喜欢我,就如同我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会脑袋一热对他进行了反告白一样。

那真算得上是曲折离奇的一天,早上我在食堂的时候听到同学八卦说柏慎桐昨天和一个女生好上了,说完还充满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上课的时候柏慎桐给我发微信,说他在三楼的楼梯口等我。我到了那里他问我,昨天有人跟我表白,你说我接不接受。记忆中我还挺心酸,我说了一句,又不是第一次,你问我?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掉头就走。

下午我在宿舍枯坐了半日,傅南祁给我打电话,让我收拾收拾赶紧下楼来。然后他领着我去了柏慎桐的水吧,当着搂着新女友的柏慎桐的面,坐在电子琴前,弹唱了一首《可爱女人》。

有一个定律叫手表定律,说的是当一个人拥有两块手表时,带来的不是更准确的时间,而是更多的混乱,让人失去判断。傅南祁说,人也是一样的,当你拥有两个似是而非的发展对象的时候,裘予婵,你分得清楚选择哪个才是最正确的吗?

我想了想回答他,我不需要最正确的,我需要最喜欢的,最心动的。世界上有太多无法确定的事,但我唯一确定的是对我唱着《可爱女人》的傅南祁,是我感情里乃至一生中,至關重要的确定,他就是确定本身。

他唱完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了。有点如遭雷击的感觉,更像是日日无心玩笑似的把“中五百万”挂嘴边的人突然真的中了五百万,虽然她从来没买过彩票。

傅南祁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一束玫瑰,忽然递到我面前,真是梦幻又奇妙的场景。他还没开口表白,我已经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花,抽了一朵伸到他面前,鬼使神差,我说:“收下我的花,你就是我的人了。”

到如今我都记得他的表情,他眉梢一扬,眼角嘴角都挂了笑意。他取过那支玫瑰,顺手折断了长枝,留下短短一截,轻轻别在我的马尾上,他说:“戴上我的花,你也是我的人了。”

上天作证,那一刻我是真真正正的欢喜,甚至有点腾云驾雾轻飘飘要飞上天的感觉,我被傅南祁紧紧抱住怀里的时候,柏慎桐从我头上摘掉了那朵玫瑰,反手就别在他小女友头上,他半是玩笑半带了点不痛快:“拿我的玫瑰告白,做兄弟也不是这么做的吧。”

周围的熟人或路人都在祝福和起哄,怎么看都有一种电视剧大结尾大家一团和气笑语晏晏的场景,后来我才知道,场景里的傅南祁春风得意,场景里的柏慎桐心有不甘,而我,还是懵懵懂懂。

夜下花与唇,从来不等人,世间万物如果真要谈上缘分,不过是惹得愁绪徒增。

大二那年,柏慎桐和陈云恋爱了。那时大三的柏慎桐已经不住宿舍了,他在校外有一个工作室,过上了艺术家醉生梦死不受约束的浪漫日子。

王元宁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很不看好这段感情。她说:“爱上一个艺术家是可怕的,如果你跟他求的是日夜厮守,那最多算个春风一度;如果求的是死相守,那就无疑是飞蛾扑火。”

据说没谈过恋爱的人看感情才最准,王元宁料事如神,陈云夜不归宿长达两个月后,我再一次长时间坐在她身边,却是在医院的病床边。

她面色苍白但神情冷倨,电话开着外放我们都听到了柏慎桐漫不经心的语气:“你手上不是有我给你的卡吗……我在泰国玩暂时回不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也不是第一个……”

冯嘉萌忍不住破口大骂:“柏慎桐你还是人吗?”

那边柏慎桐停顿许久:“你在宿舍?”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陈云出院的时候,是傅南祁来接的我们,把陈云她们仨送回宿舍之后,车上只剩我跟他。endprint

其实那时我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他和柏慎桐一样,早早搬出了学校,同他留学回来的直系师兄忙到让我觉得自己恢复了单身。

在去他公寓的路上,我脑海里反复闪现陈云那张脸,像是一块灰白色的天鹅绒,哀伤得太柔顺,衰败得太刺骨。我必须承认我当时犯了以偏概全的大错,我问傅南祁:“你们男人都是这么不负责的吗?”

傅南祁把车停在路边,半开车窗落锁车门,他转过头看着我:“所以你对男人失望了?你的男友我虽然还没做到对你千依百顺,但大部分时候也算把你捧在手心,因为柏慎桐的形象在你心里崩塌了,所以你就特别失望,裘予婵,你能讲点道理吗?”

不得不承认,傅南祁是我见过所有人的男朋友里最厉害的那一个,他就是我脑袋里的移动硬盘,我的所有情绪、想法、感受,他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短时间内高速运算,一针见血帮我点清我要表达的题中之意。

但人往往又太感性,我不愿承认又十分气愤,故而在车里我的句式都保持在:“你们男人都是……”这种水平。

傅南祁此时有点生气了,他启动车子,一路开得飞快,到了他公寓楼底下的时候,他大概也发泄完了,他问我:“裘予婵,你听过不值得定律吗?”

不值得定律,简单来说就是不值得做的事儿,不值得做好。

傅南祁逆向思考:“裘予婵,如果你真的觉得和我这段恋爱不值得你投入全部身心认认真真地谈,那它可能真的不值得谈。”

傅南祁说过,只有遇到我的时候,他才会变成一本移动的定律大全。而那时我则反驳他,说他好为人师。

我提醒定律大全傅先生:“傅南祁,值不值得我心里没点数吗,你知不知道你又在教我做人了,你可真是个皮格马利翁式的伴侣。”

傅南祁显然听出了我是在骂他,因为就在他给我讲过希腊神话里皮格马利翁的故事之后,我给他讲了萧伯纳的戏剧《皮格马利翁》。

世界上有两种皮格马利翁,第一种是孜孜不倦而得所愿的皮格马利翁,第二种就是好为人师亚当情结的皮格马利翁。

傅南祁面色铁青反问我一句:“你知道还有第三种皮格马利翁吗?我要真那么好为人师怎么就不懂得好好利用皮格马利翁效应天天赞美你呢?”

我一愣,还有这种定律?

但傅南祁已经开始“赞美”我了:“很好,裘予婵,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

我坐在傅南祁公寓下的小花园里,傅南祁给了我一个选择,跟他回家,或者自己回家。他简直太聪明了,他如果在学校宿舍楼下问我,我可能掉头就走,但他把车开回自家楼下,再提出这种要求,一定是笃定我会因为太懒而跟他走。

但我那天懒癌有所好转,我坐在石凳上,一边思考我与他的结,陈云与柏慎桐的疤;一边期待天公作美下场倾盆大雨,我的傅南祁就会下来同我妥协。

我等了半个小时,他都没下来,于是在这个晴朗艳阳天里,我跟傅南祁默默分手了。

我再听到傅南祁的消息,是柏慎桐告诉我的,他说:“傅南祁有新女友了,你知道吗?”

其实他也有新女友了,我之所以找他,是因为陈云又开始彻夜不归了,从她得知柏慎桐回来时还带了个新女友开始。

我问柏慎桐:“陈云找过你吗?”

他说:“我大概知道她在哪里,我去接你然后一起去找她?”

在他的车上,王元宁摸出手机打游戏,冯嘉萌一路指桑骂槐批斗他,而我靠在椅背上想着他的话:“傅南祁有新女友了,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柳奕奕,他留学回国的师兄介绍的,是他师兄女朋友的直系学妹,听名字就能猜到是个神采飞扬的女孩。

我偷偷摸去看过她的微博,事无巨细晒了和傅南祁认识不到三天的点点滴滴,内容很无聊但照片里她阳光大方又长得漂亮,看上去像是个十分适合傅格马利翁的完美女人。

在我刚跟傅南祁恋爱的时候,冯嘉萌就特别称赞了傅南祁的真心:“看一个男生是不是真心接受你,得看他的朋友们是不是都知道你,人跟你表白还在朋友圈发了我给你俩拍的合照,这男友,啧啧,没得说。”

冯嘉萌的话带来了一个折中效应,因为此刻我就面临了两难选择:承认傅南祁对我的真心,就等于肯定冯嘉萌的真理;肯定了冯嘉萌的真理,就意味着傅南祁对柳奕奕的真心。

毕竟你看,连柏慎桐都知道了柳奕奕,不仅如此,他还对我们发出邀请:“哦对了,赵谦攒了个局,还让明天傅南祁把他女朋友也带来,你们也来玩呗,人多热闹。”

有时人多并不是热闹,只是为了方便他看热闹,但我没想到冯嘉萌竟然一口替所有人答应下来。

我们找到陈云的时候她已经喝大发了,趴在吧台上笑得猖狂。柏慎桐作为唯一的男性生物,担负起了把她背出门的重任。

背到一半时,她清醒了三分,跳上旁边的茶几,忽然对着柏慎桐大喊:“我!陈云!要活很多年!读很多书!爱很多人!”然后她跳了下来,重新爬上柏慎桐的背,嘟哝了一句:“但不包括你。”

她说到做到,第二天睡到了下午,起床就同我们欢欢喜喜去了柏慎桐的工作室。赵谦攒的局就是熟人多,唯一陌生的只有傅南祁的柳奕奕,她也是这一下午死得最多那个人。

第一局我是狼人,我首杀了她。第二局我是女巫,我第二夜就毒了她。第三局我是猎人,我走的时候开枪带走了她。第四局天亮的时候,她又死了,众人看我,嘿,这回真不是我杀的。

留遗言的时候柳奕奕贴着傅南祁问:“她怎么总杀我啊?”大家心照不宣却统一又和谐地保持了沉默。

轮流发言第一个刚巧不巧,正是我,我似笑非笑看了傅南祁一眼,开口解释:“第一,我这回是个好人;第二,我是他前女友,能刀人的时候我不刀你刀谁。”

气氛有点僵硬,下一个发言的柏慎桐更是自暴自弃:“昨晚啊,是我刀你的,毕竟我看裘予婵看你也不爽很久了。”

柳奕奕非常生氣,噌地站起来拎起包就往外走。傅南祁站起来想去追她,临走之前他看了我一眼,笑得意味不明地对我说着:“裘予婵你不要太过分。”endprint

这次我没有顶嘴,因为我哭了,冯嘉萌说那一刻我演技爆表,两行泪水说掉就掉。

但傅南祁只深深地又看了我一眼,没有安慰我,没有给我擦眼泪,更别说哄我了。他特别决绝地转身,然后追着柳奕奕就离开了。

我立刻从泪流满面变成了嚎啕大哭,我旁边的柏慎桐一把搂住我的头埋到他的肩膀上,我还没哭够,就听见傅南祁的声音:“看来我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我要死不活躺在床上刷柳奕奕的微博,她跟傅南祁肯定是黄了,毕竟她都十天没更新她和傅南祁之间发生的鸡毛蒜皮了。而最新一条微博是一分钟前,她说她要再奋斗一次。

柏慎桐的电话打过来,说是给我买了饭,让我下楼去取一下。

自此那天傅南祁去而复返看到我在柏慎桐肩膀上痛哭就真走了之后,柏慎桐觉得他很有必要为这件事负责,所以自觉照顾起失恋消沉的我。

照顾和负责这两个词从他嘴里吐出来就像个笑话。虽然怀疑他居心不良,但人家什么都没说,我也做不出冷言冷语拒绝的举动——何况他送来的吃的基本都进了陈云的肚子。

王元宁看我起身,提醒我:“之前对陈云恋情的不看好,说到底是对柏慎桐的不看好。”

我要出门的时候,陈云叫住我:“让那个渣男下次还送昨天那家的甜点。”

我哦了一声,其实心里想的是,没有下次了。

我跟柏慎桐说了我的想法后,他让我等等,完了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他问我:“裘予婵你是在装傻吗?”

“我还是喜欢傅南祁。”我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你还记得你多年前谈着对象还半夜跟我谈艺术的时候说到的夏加尔和莫兰迪吗?”

他的笑容像一湾清朗的湖水,泛着温柔的波光粼粼,让我每一次同傅南祁生气的时候,那拂过湖面的风就吹得往事历历在目。

“我只喜欢绚烂瑰丽饱满的夏加尔蓝。”我笑得十分透彻和轻松,“不喜欢寂昧微妙克制的莫兰迪灰。”

他吐了一個烟圈,看起来对我的话没有半分在意,随后又恶意满满地问我:“我可以给傅南祁介绍对象吗?”

我不接招,告诉他:“陈云说你昨天送的甜品很好吃。”说完掉头就走。

我在上楼的时候想给傅南祁打电话,想威胁他一定不要让柏慎桐给他介绍对象,想告诉他我真的只喜欢他啊,想对他说傅南祁你再给我唱一次《可爱女人》好不好。

电话打出去是正在通话中,我挂了之后却接到了柏慎桐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特别开心地说:“裘予婵你完了,刚刚我给傅南祁打电话说介绍对象的事儿,你知道他怎么回复我吗,他说柳奕奕现在在他家里,他不方便说这事儿。”

然后就是他跟我分析了一大通傅南祁话里透出的大量隐晦信息,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原来柳奕奕竟然奋斗到了傅南祁的公寓里去了。

我把饭盒往陈云桌上一放,穿着拖鞋就冲下楼,然后我一看,柏慎桐还在楼下。

在路上柏慎桐问我当初为什么同傅南祁分手,我说我们吵了一架,然后给他讲了世界上的三种皮格马利翁。

柏慎桐清了清嗓子说:“其实还有第四种皮格马利翁。”然后他给我看了一张图片,是杰洛姆的一幅画《皮格马利翁和伽拉忒亚》。

他问我:“看到上面的丘比特了吗,看到桌子上的两个一喜一悲的面具了吗,这个皮格马利翁,是盲目病态恋物的皮格马利翁,说不清是悲剧还是喜剧,你看,这不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我觉得柏慎桐说的第四种皮格马利翁是他自己,只肯等丘比特来射中他的皮格马利翁,只肯等雕像去俯就他的皮格马利翁,所以画面昏暗诡异,就像他感情里的灰雅世界。

如果没有傅南祁,我也会是这种皮格马利翁。但有了傅南祁,一切从此不同,我和他,我们成就了第五种皮格马利翁的故事。

傅南祁是那个为了爱热烈地付出全力的他,而我是那个被他爱着的不完美的我,我们不是皮格马利翁和他的完美雕塑,我们是皮格马利翁和他的可爱女人。

柏慎桐开车把我带到傅南祁公寓底下的时候,我刚好看到傅南祁同黯然神伤的柳奕奕出了大门。我给傅南祁打电话:“你在哪里?”

傅南祁反问我:“你在哪里?”说完他一转身,就看到了柏慎桐车里的我。

他站在大门口,看柳奕奕独自离开,也不说话,也不过来。

我觉得我也变成了一本移动定律大全,我在电话里对他说:“傅南祁,你知道淬火效应吗?我已经在你的暴风骤雨里幡然醒悟了,但你还没有。”

然后我给了傅南祁一个选择,他自己过来送我回宿舍,或者让柏慎桐送我回宿舍。

傅南祁边走过来边对我说:“裘予婵,你可真懒。”

懒到要他亲自来请,懒到用他用过的招数,懒到连求和的一百步都只肯迈第一步。但没有办法,谁让我有傅南祁。

有了傅格马利翁,再懒再多疑再臭脾气的裘予婵都变成了可爱女人。

大三那年,我在学校忙论文,忙考研,忙着找工作,而傅南祁呢,忙着出差,忙着全国各地跑。可怕的不是我俩离多聚少,而是傅南祁的事业蒸蒸日上,但我的生活却过得一团糟。

陈云进了傅南祁的公司,每天回宿舍跟我吐槽的日常就是:看紧你家傅南祁。不知道是陈云的耳提面命还是我接连的开题被毙、考研失利,总之我开始充满了沮丧、绝望。

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冯嘉萌决定出国。陈云在上班,王元宁考上研之后就盘下了学校附近的小书店,送她去机场的人,只能是无所事事的我。

我问冯嘉萌:“什么时候回来?”

冯嘉萌笑了笑:“总之毕业典礼的时候会回来。”

她又拉着我的手说:“毕业了,大家各有各的生活了,你以后别太任性,任性的人虽然有幸福的权利,但她的幸福容易让人生厌。”

我低着头说:“我感觉我很快就幸福不下去了。”

她叹口气:“裘予婵,别作,你的世界里能出现一个傅南祁太不容易,你得好好珍惜。柏慎桐什么的,该放则放。”endprint

“不是柏慎桐。”我摇摇头,“是我开始觉得自己配不上傅南祁了。”

继傅南祁和我之后,冯嘉萌耳濡目染也开始引用定律了,她问我:“史华兹论断听过吗?所有的坏事情,只有在我们认为它是不好的情况下,才会真正成为不幸事件。”

我坐在机场,心里千种愁绪万般悲苦齐齐涌了上来,我给傅南祁打电话,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哭了。

傅南祁问我:“你在哪儿?”

我说了在哪里后就一个劲儿的哭不理他,周围的旅客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半个多小时后,他说:“我必须关机了,你要是不想动,就在原地坐着。”

我哭得脑核儿疼,我说:“我干嘛要在机场坐着?”

他耐心地跟我说:“我找个人去接你,不过你可能得等一两个小时。”然后他真的挂了电话。其实我真的没有那么懒,懒到需要在机场送完冯嘉萌还得等着人来接,但傅南祁说让我等着,我就得等着,因为傅南祁说的都是真理。

我等了一个半小时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傅南祁打来的电话,他问我:“裘予婵你现在难过吗?”

我有点委屈:“虽然我知道靖城很大,但等了这么久还没有人来接我,我是有那么一点难过。”

他又问:“你难过只是因为没有人来接你?”

我摇摇头,又想起他根本看不见,我说:“我难过是因为好久没有见到你,我难过是我见不到你就爱胡思乱想,我难过是你一离开我就怕你不要我。”

他声音很严肃:“你忘了上回你跟我许的生日愿望了吗?”

我小声嘟哝:“可是我现在难过你也不在我身边啊!大骗子!”

“我不是大骗子。”他的声音里有些许宠溺的无奈,“不信你转过头看看。”

不信你转过头看看?

我转过头看了,看到了我的傅南祁,风尘仆仆地拎着他的电脑包,就站在不远处的出口跟前。我想起母胎单身的王元宁问我爱是什么,我回答她说:“爱是舌尖上的星河,唇齿间的花海,手掌中的山河,心脏里的他和我。”

只有他和我,宇宙洪荒也好,万丈红尘也罢,眼底心底只有他和我。

毕业典礼的那天,傅南祁跟我求婚了,在订婚的前夕,他说要跟我约法三章。

第一章叫傅南祁只爱裘予婵;第二章叫裘予婵只爱傅南祁;第三章叫一争吵很快要喊停。

我问他:“为什么第三章这么重要的约定要用在吵架这回事上。”问完我又想起了我们一吵架就分手的那件事了。

傅南祁回答:“如果所有问题的表现形式都是吵架,那解决方式就是不吵架心平气和处理。而且,裘予婵,你能想象皮格马利翁跟他的可爱女人吵架吗?”

皮格马利翁不会同他的完美女人吵架,而傅格马利翁会把他的可爱女人哄到不算吵架,方法很简单,唱一遍《可爱女人》就好。

傅南祁每一次出差回来我都会想方设法试图激怒他,因为我想要他唱《可爱女人》给我听,一千遍,一万遍,一辈子。

唱完歌的傅南祁说,算了,也不在乎你的臭毛病了,没了它们,大概你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我问傅南祁,所以這算是吵架和好吗?

傅南祁往我脸上亲了一口:“我是不是让你用抱枕打我了?我是不是给你唱了一遍《可爱女人》?你说算吵架吗?”

是啦,又任我出气又哄我开心,当然不是吵架,是第五种皮格马利翁和他的可爱女人之间的专属爱情。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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