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硕 宋欣阳 韦进深

[摘要] 作为“一带一路”沿线重要国家，俄罗斯的中医药传播历史可以追溯到18世纪。历经3个世纪的发展，中医药已在俄罗斯获得广泛认可，吸引大量专家学者不断研究，出版诸多论著。针灸更是发展成具有俄罗斯特色的针刺反射疗法。为进一步推进中医药在俄罗斯的发展，需要客观研究当下面临的问题，如学术偏斜、药品注册难和行医不合法等。中医药在俄罗斯健康持续的发展离不开当地法律政策的支持，这是关键保障，要密切配合相关部门推动中医药立法。在此基础上，应当探索新的路径和模式，如参与国际组织多边合作，携手当地企业共同发展，实现利益共享，也符合“一带一路”倡议中提出的政策沟通、贸易畅通和民心相通原则。

[关键词] “一带一路”；传统医学；中医药；俄罗斯；立法

[中图分类号] R2-0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7210（2018）09（c）-0126-04

[Abstract] Russia is an important country along the Belt and Road whose history of disseminating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CM） dates back to the 18th century. After three centuries of development， TCM has been widely recognized in Russia， with a large number of experts and scholars continuously studying it and many works published. Acupuncture has even developed into acupuncture and reflexology with Russian characteristics. In order to further promote TCM development in Russia， it is necessary to study the problems facing TCM at the moment in an objective manner， such as academic misconduct， difficulties in drug registration and illegal medical practices. The support of local laws and policies is a key guarantee for the healthy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CM in Russia. Therefore， it is necessary to closely cooperate with local authorities to promote TCM legislation. New paths and models should be explored on that basis by participating in multilateral cooperation of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and joining hands with local enterprises for common development and shared benefits. This is also in line with the principles of policy coordination， unimpeded trade， and closer people-to-people ties， as proposed i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Key words] Belt and Road； Traditional medicin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Russia； Legislation

歷史上，俄罗斯人积累了丰富的传统医学科研、教育和实践经验。随着民众在疾病预防和治疗中对天然药物和非药物疗法需求的增加，传统医学在俄罗斯不断受到关注和重视。大多数业内人士也承认，将传统中医与现代自然科学进行整合是正确的选择。在西方医学体系占主导地位的今天，传统医学的价值和优势不断被重新评价和发掘。同时，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中俄两国在各领域的合作不断加强，可以说俄罗斯的中医药事业发展迎来了新的机遇。

1 传统医学的发展环境

1.1 民间医学基础坚实

虽然俄罗斯没有发展出自己的传统医学，但积累了丰富的民间医学经验。民间医学已经被纳入到卫生保健领域，地位不断获得确立。其中，草药疗法在俄罗斯久负盛名，自古罗斯时期就被广泛使用。俄罗斯草药资源丰富，约有4千多种[1]。19世纪，俄罗斯的药店就已经出售各种形式的药品，如药粉、溶液、药膏、药丸、汤药、搽剂等[2]。苏联时期成立了很多科研机构对药用植物进行科学研究，如全苏药用植物科研究所、苏联科学院远东科技中心海洋生物研究所、苏联科学医学院西伯利亚药理学研究所等。

1.2 法律环境严酷

尽管如此，传统医学在俄罗斯的发展面临每况愈下的情形。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法律环境严酷。与传统医学相关的法律主要有《俄罗斯联邦公民卫生基本法》和《俄罗斯联邦药物流通法》，其中只有《俄罗斯联邦公民卫生基本法》的第50款与传统医学相关，然而标题却是“民间医学”，与传统医学体系相关的内容只字未提[3]。这就意味着，“传统医学”被剔除出法律范畴。其实，从1998年开始，传统中医、藏医和阿育吠陀医疗服务的法律地位被取消，不再属于允许的持照医疗服务范围；2009年，俄卫生部下属的唯一一所传统医学诊疗临床试验中心遭到关停；2010年，皮罗戈夫国家研究大学内的传统医学科研所也停办；2011年，俄体育旅游部下属的主要教育机构取消，该机构培养了很多传统医学专业人员；2012年，根据政府法令，传统医学服务从持照医疗活动清单中删除[4]。至此，传统医学领域相关活动基本处于非法状态。

2 中医药在俄罗斯的发展历史和现状

2.1 中医药传播的历史概况

18世纪初，彼得一世下令在北京建立东正教传教团，借助该传教团中国传统医药学理论开始在俄罗斯传播。从1715年第一批传教团成员到达北京，至最后一批传教团离开，先后历经20届。他们对中医进行了大量翻译和研究，收集了很多珍贵药材。18世纪末，许多中草药已被载入俄罗斯有关医药典籍，19世纪末很多学者开始发表自己的论著[5]。19世纪开始，俄国医师对针灸产生了特别的兴趣。1828年，外科医学科学院教授恰鲁果夫斯基（П.Чаруковский）在圣彼得堡《军事医学杂志》上刊文《针灸，Acupunctura》，指出针灸在治疗风湿和坐骨神经痛方面的积极疗效[6]。1881年“针灸”一词已经出现在弗拉基米尔·达里（Владимир Даль）所编撰的俄语大辞典中。1901～1903年维奥利纳（А.Я.Виолин）和科尔萨科夫（В.В.Корсаков）相继发表相关研究成果。1948年，维济明斯基（Э.С.Вязьминский）完成一篇学位论文[7]。总体来说，这一时期关于中医的论文数量稀少，直到20世纪下半叶，针灸仍未被广泛运用于医疗实践。

2.2 针灸的繁荣发展

20世纪50年代中医在俄国获得繁荣发展。1955年，苏联卫生部派德柯琴斯卡娅（Э.Д.Тыкочинская）、乌索娃（М.К.Усова）、奥辛波娃（Осинпова）来华对针灸疗法进行研究。1957年，中国中医专家代表团两次访问苏联，讲授中医、针灸学知识。60年代，苏联许多城市，如莫斯科、列宁格勒（圣彼得堡）、喀山等开办了针灸医师训练班[8]。有赖于他们的热情，俄国兴起了大规模研究针灸和艾灸术及其实践运用的工作。

1957年苏联开始进行针灸疗法的临床-生理学研究。同年6月，《针灸和艾灸临时医学规范》发布，针灸的法律地位得到承认。1959年苏联卫生部批准了《关于针灸和艾灸疗法应用以及治疗中的表现和副作用指南》[9]。1960年中央医生进修学院首次开设针灸课程。类似课程随后在喀山市、高尔基市和列宁格勒市开办，培养了大批掌握针灸技术的临床医生。1971年，苏联卫生部长、科学院院士佩特洛夫斯基（Б.В.Петровский）颁布了《有关进一步研究针灸疗法并在实践中应用》的部长令，这使针灸领域的工作得到加强。而后1973年，苏联卫生部再次颁布480号命令法令《有关进一步扩大针灸疗法的实际运用以及加强在这一领域科学研究的相关措施》[10]，进一步促进了针灸疗法的发展。1973年苏联在重点院校建立了针灸疗法专业研究小组，这些研究小组的任务是对针灸療法治疗过程中及之后的情况进行研究。1976年，苏联卫生部中央反射疗法科学研究院在莫斯科市成立，主要牵头上述学术研究[11]。从这时起，针灸和艾灸疗法，连同在其基础上研发的穴位无创低能疗法，都被归入“反射疗法”这一术语之下。1997年根据俄联邦卫生部12月10日颁布的第364号命令，反射疗法正式加入医生和药剂师专业名录，同时批准承认反射疗法医师的地位、职业技术等级以及评级制度[12]。

3 中医药面临的困境

3.1 学术争论和偏斜

在俄罗斯，有关中医在现代医疗行业中地位和角色的争论依然不断。目前，中医很大程度上被视作替代医学的重要代表，部分专家将中医与“反射疗法”专业完全分离开。随着包括反射疗法在内的一批补充医疗药物和疗法被纳入主流医疗体系，剩下的大部分替代医疗手段与主流医疗体系渐行渐远，它们在主流医疗领域获得合法化的可能性也显得十分渺茫。在俄罗斯，还有一些东正教教会的代表，打着与神秘主义作斗争的旗号，对传统中医发起了抵制，并建议将东方哲学术语作为伪科学的文学符号，对它们的使用进行审查，比如阴、阳及其符号——太极图的使用。

中医在俄罗斯的传播使得大量专业和通俗文学作品相继涌现。但是通过对这些论文和出版物的分析，可以发现，医生们的兴趣主要集中在针灸方面，中医草药学著作长期稀缺[13]。

3.2 中药品注册困难，行业竞争激烈

中药品在俄罗斯的注册过程比较复杂。首先，企业要提供药品在原产国获得的所有许可文件，包括生产许可、注册证明和销售权证明，也可以选择提供GMP证明。其次，企业必须提供该药品进行动物研究的资料和临床研究结果。第三，提供药品使用说明。第四，药品进入俄罗斯国家科研机构，对其化学成分进行研究。最后，药品要在俄罗斯进行临床试验，确保其百分之百适合俄罗斯人体质[14]。例如，一种名为“маммолептин”的治疗乳腺疾病的药，从2001年开始注册，2006年注册成功，历时5年。一般中药品都以保健品的形式注册进入俄罗斯市场，而且宣传的功效繁多，没有临床应用许可。尤其在20世纪90年代末，这类药品大举进军俄罗斯市场，造成深远的不良影响。1985年，俄罗斯医疗卫生系统开始改革，改革的指导思想是鼓励商业资本参与医疗服务行业，以扩大医疗机构的经济独立性，同时减少国家财政对医疗的支持[15]。这一政策导致商人资本大量涌入卫生行业，企业大量投资药品生产。中药品在俄罗斯难以注册，其中一个很大的阻力就来自这些制药企业，它们在医疗管理机构中拥有强大的势力，也就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话语权。

3.3 合法地位尚未取得，诊所质量堪忧

目前，除了获得俄罗斯专业医学协会颁发的民间医学营业执照和从事针灸按摩的少数中医机构合法以外，其他中医治疗机构的合法性仍是很大的问题。中药制剂和中医诊疗得不到保证，中医效力无法发挥。另一方面，由于缺乏管制，在俄开设的诊所和行医医生的水平参差不齐，甚至有行骗行为。据俄罗斯塔斯社报道，2017年1月，俄罗斯联邦卫生与社会发展监督局查封了多家中医诊所。这些诊所存在医疗服务违规，并有不具备学历证明和在俄从医许可的医生为公民提供诊疗服务的现象，诊所缺乏必要医疗设备，使用未经注册的设备等[16]。因此，越来越多接触过中医的俄罗斯人选择来中国进行真正的中医治疗。

4 中医药发展的对策分析

4.1 进一步推动中医药合法化

随着俄罗斯国内传统医学呼声越来越高，中医药立法受到政府高度重视。俄国家杜马保健委员会副主席弗拉基米尔·叶戈罗夫（Владимир Егоров）表示，“包括中医在内的传统医学是世界的瑰宝，在俄罗斯推广中医需与俄立法机构密切协作”[17]。

近几年，发展传统医学的必要性得到俄罗斯联邦当局的认可，尤其是获得卫生部部长斯科沃尔佐娃（В. И.Скворцова）的支持。斯科沃尔佐娃下令成立卫生部特别工作小组，着手传统医学立法和联邦法律修改工作，特别是对《俄罗斯联邦公民基本卫生法》第50款和《俄罗斯联邦药品流通法》进行修正[18]。目前，国家杜马保健委员会与卫生部一道，正在研究制订传统东方医学和民间医学的政府管理方案，促进包括中医在内的上合和金砖国家传统医疗在俄应用。在中医推广方面，俄卫生部、教育部正与中国中医药管理部门、高校和俄境内中医机构开展合作，以使在俄中医从业人员在学历和拥有更广泛行医资格方面获得更便捷的认证[19]。

2016年7月3日，“北京中医药大学圣彼得堡中医中心”正式成立，成为俄罗斯历史上第一所获得法律认可、中俄合作成立的中医院[20]。这是在俄罗斯现有法律体系下的一个重大突破。

4.2 加深国际传统医学交流与合作

非传统安全领域不断获得国际社会的关注，突发性和严峻性是全球公共卫生问题的特点，对此能产生快速反应的国际机制成为了各国迫切所需，所以国际医疗多边合作是必然趋势[21]。中国和俄罗斯不仅有着密切的双边关系，同时，两国也是上海合作组织和金砖国家的重要成员。借助双边和多边国际关系，中国已与俄罗斯及其他国家在传统医药方面开展了众多会议和活动，大大促进了各国间传统医学交流和发展。

2010年，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六国成立上合组织传统医学院。2015年11月，“一带一路”国家中医合作研讨会上，中国和俄罗斯、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伊朗共同签署了“丝绸之路经济带国家传统医学推广联盟”协议[22]。2017年7月，金砖国家卫生部长会暨传统医药高级别会议一致通过《金砖国家加强传统医药合作联合宣言》，提出了一系列合作建议[23]。

4.3 规避竞争，寻求当地合作

中医药进入俄罗斯市场，势必会与其他传统医药形成竞争，并在一定程度上给俄罗斯医药市场带来压力。为了有效规避竞争，应当积极寻求当地合作，做到互利共赢。

众所周知，中国资源受不断到限制，农业用地有限、適合中草药种植的土地不断减少。2015年，中俄开展中医药国际合作，俄罗斯允许中国农民在俄种植中草药。俄罗斯也把中国看作一个潜力巨大的中草药市场，预测中国草药市场的规模是俄罗斯市场的10倍。俄新闻通讯社称，到2035年俄罗斯向中国出口草药原料每年可获1000亿美元，并占领中国市场25%份额[24]。中俄两国中草药种植合作，不仅有利于中俄两国间贸易的发展，更有利于中医药在俄罗斯的推广和传播，加深中医药在俄罗斯的基础，进一步为中医药在俄罗斯的立法提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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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8-03-22 本文编辑：张瑜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