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乌

雷波

我怕今晚的酒要醉人

所以在路上写下关于雷波的句子

现在我正朝着它的方向驶去

顺带捎上路边的风景

它们有一路的理由让我停下

但是我得趁着天明

穿过密林

把落在身上的第一缕月光

抖落进马湖的水里

然后将一片叶子当作漂流浴室

在马湖的水面上

安静地睡眠和呼吸

我想我一定会在湖的中央

在一首隐约的民歌里如期醒来

像一个婴儿

简单

干净

2017.9.19

雷波的早晨

昨晚的路是平的

我就知道肯定是醉了

一早醒来

雷波的街头还是那么坎坷

杂乱和无序

我喜欢这种真实

如同我来不及规划的一生

今早出门

南环路的一半

暂时礼让给了一场丧火

比起那些披麻和戴孝的

执勤的交警反而更让我心生敬意

他们把语言省略到极致

只需一副白净的手套

就能疏导我们去往该去的地方

包括生死

我知道出了城就是金沙江

而江的对岸

则是云的南方

2018.9.20

五官乡

路过五官乡

我承认我愣了一下

想起自己的五官

还过得去

于是就过了

很好过

能感受到这里的风水

怪不得阿卓土司家会世居于此

玩笑不能随便乱开

五官

其实是指五品蘭翎

清政府论功封赏的

一听就很长脸

所以地名也因此而来

而今天

清朝已背过身去

我距雷波县城

也只剩下十五公里

2017.9.20

卖鱼的女人

在山棱岗卖鱼的女人

一定不曾卖过鱼

她的手法

一看就知道是个卖猪仔的

只要鱼稍微一翻身

她就会立马将其扶正

然后抚摸着鱼的背脊

让它们乖乖地趴着

最好不要动

卖鱼的女人

其实挺像我的母亲

有一次母亲握住我的手

就像握住一条随时游走的鱼

至今我还记得

那双皮包骨的手

许久许久

才有一点点温热

2017.9.21

溪洛渡

我太小

像一只蚂蚁

在溪洛渡电站的观景台

瑟瑟发抖

不是因为它的庞大

而是因为那么多被困的水

还有从山上一泻而下的瀑布

细细的

尿意十足

一只小小的蚂蚁

需要忍到什么时候

才能有一次

畅快淋漓的泄洪

2017.9.21

马湖或者一只蜻蜓

孟获

像个尴尬的比喻

立在湖心岛的海龙寺

念阿弥托佛的僧侣

太过年轻和白净

木鱼的声音

传不到水面

一只没水的蜻蜓

在水面挣扎

泛起的涟漪

像最后一口游丝

我猜它可能是想轻轻地点水

但点得太深

一对羽翅

早已被马湖的水深深吸引

可我却找不到任何一样能够搭救它的枝条

面对马湖

我只是想让一只蜻蜓

将自己腾空

2018.9.21

（责任编辑：李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