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作人

杭州是一个美丽的城市，近年来，这里的音乐艺术发展迅猛，杭州爱乐乐团水平高涨，活动频繁，现已成为杭州音乐艺术水平的象征。

美好的音乐伴随着如画的风景，给这座诗意盎然的城市带来了全新的艺术气象。杭州国际音乐节是自2017年诞生的一项具有世界水准的音乐节，它集交响乐、歌剧、室内乐、声器乐独唱、独奏等多种形式为一体，云集国内外一流指挥家、演奏家、歌唱家及乐团，是一个为广大音乐爱好者奉献音乐“盛宴”的欢乐聚会。自2017年成功举办了第一届后，第二届杭州国际音乐节于2018年7月隆重举行。这届音乐节无论从质量上还是规模上都超过了上届，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广大音乐爱好者们尽情欣赏了多个种类、多种风格的音乐艺术展示，真可谓“享尽珍奇，赏遍佳作”。

受杭州国际音乐节创建者、杭州爱乐乐团团长邓京山先生之邀，我于7月9日赴杭州，参加了杭州国际音乐节研讨会，并欣赏了11、12日两场音乐会。这两场音乐会的意义很重大，一场是作曲家陈其钢的作品专场音乐会，一场是著名小提琴家宁峰演奏的全套巴赫《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与组曲》。两场音乐会都是此次音乐节中的亮点，可谓名副其实的精华展示。

音响的集合与音色的表现

2018年7月11日在杭州大剧院举行的音乐会是一场颇具看点的音乐会，这场音乐会集新鲜、新颖、新意为一体，以感官体验融合理性思维为特点，给人们带来了有趣而又有益的感受，它就是陈其钢作品专场音乐会。

说起陈其钢，广大音乐爱好者绝不陌生，这位旅法作曲家、二十世纪世界顶尖作曲大师梅西安的关门弟子，多年来一直活跃在中国乃至世界乐坛上，为人们所仰慕，而他的作品、声望和影响，亦早已在国际音乐领域中获得了至高地位。

我认为，陈其钢是一位从骨子里带有创新基因的人，亦是一位真正“制造”音乐而非“复制”音乐的人。他的音乐虽然拥有先进的理念和技法，但透过这些技法，人们可以看到其中具有创新性的闪光点，这些闪光点都是他思想追求和艺术追求方面的难得精髓。本场音乐会中演奏的四首作品，就是这方面颇具说服力的典范。

第一首作品是为弦乐队而作的《走西口》。 面对这首家喻户晓的西北民歌旋律，陈其钢没有像以往的作曲家那样用和声、配器等手法去“装饰”旋律，继而为旋律“穿”上一件绚丽的“外衣”。他采用的方法是以弦乐队立体的声部结构为基础，以现代的弦乐音响技法为表现手段，继而为作品带来了创造性的、与众不同的感觉。人们听到，在他的《走西口》中，民歌音调只保留了基本的动机，它被巧妙地“隐性化”了，变成了经过处理后的内在旋律。而弦乐队的各个声部，则以新奇的音型、新奇的奏法和新奇的音响，赋予了乐曲以新鲜的表现。一些诸如竞奏、赋格等“游动”感强烈的手法，在曲中频繁出现，它们就像亮丽的金属片一样，将走西口的旋律精致地包装起来，从而形成了表里合一、内实外炫的新颖效果。不同凡响的《走西口》，体现出陈其钢对民族音乐怀有的深层剖析和再创作思维。

第二首作品是为特殊编制的大型管弦乐团而作的《源》，这是一首带有探索性和实验性的作品。据我所知，现代作曲家往往对音响的空间感和音色的游离性深感兴趣，在这一点上，陈其钢也不例外。《源》是一首追求音响游动化、音场立体化的乐曲。作曲家为了表现中西音乐在创作理念上的迥然差异，感受音色概念的深层意义，在这首作品中运用了一种新奇的想象力。他尝试将乐团分割组合——将木管乐拆成三组，分别位于乐队中间和弦乐两侧；两台竖琴各把一个台口；打击乐分为四组，在舞台上呈四角方形排列；另外还有几个零星的独奏弦乐，不规则地隐藏在乐队各角落中——并用宏观融合的形式与之相呼应，为的是表现出独立的音色特征和立体的音响效果，借以达到内涵中追流溯源的理性目的。

这首作品没有固定的主题，也没有旋律存在，有的只是不同变换的音响集合与音响分离。这种效果，意在将作品中相对独立的各种音响，在一个大的范围内进行对比展开，借以求得“音响对立”与“音色表现”的实验目的。我认为，作曲家在这首作品中，充分展现了富有探索性的现代作曲技术，创造了以前从未有过的音响效果，这一点非常可贵，它使我聯想到了二十世纪美国作曲家艾夫斯的某些创意。

第三首作品是为小号与管弦乐队而作的协奏曲《万年欢》。乐曲采用了传统昆曲“万年欢”的曲牌，其中的旋律非常悲切，似有一种忧伤的感情（据作曲家说，此曲中有对自己逝去的儿子的怀念之情）。听了这首乐曲，我对陈其钢非凡的想象力和创作勇气惊叹不已。我实在没有想到，他居然能用小号来表现如此伤感、忧虑的旋律，并且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绝妙效果。不仅如此，他还让小号流畅地演奏了中国昆曲的民间韵味，巧妙地完成了“洋唢呐”的华丽转身。这首小号协奏曲在技术上极难，可谓挑战了乐器的极限，而在艺术上它也取得了相当可观的创新价值。

最后一首作品是为大型管弦乐队而作的《乱弹》。这是一首写作技巧超难的管弦乐变奏曲，乐曲运用了丰富的织体变奏和音色变奏手法，以高难的现代派技术贯穿始末，表现出“眼花缭乱”的音响集成效果。在这里，作曲家仅以一个带装饰的六连音动机为基础，运用大量的层次交织、音区叠置、声部错位等手段加以变奏，从而使音乐呈现出万花筒般的绚烂效果。《乱弹》是陈其钢具有代表性的管弦乐作品，它全面地体现出作曲家娴熟高超的作曲技巧，实为一首不可多得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