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光明

去往盛开的路上（二首）

宋光明

继光村

煮酒，这里不合时宜

六个月以后，红鸡公最好被买走

高粱酒和红海椒最好被买走

在另外的餐桌议论茅草屋和放牛娃

以及英雄自有出处

一茬接一茬，不停

继光村，钢铁的飞机大炮和坦克

已经休息并供免费观赏

但新的机枪填满子弹

多少年了，仍连续扫射

谁能堵上谁就是今天的英雄

山望着山

像四百双眼睛望着另外四百双眼睛

通红。仅有精神不够

还需要公鸡中的战斗机

辣椒中的大炮，高粱酒中的坦克

突突突突、轰轰隆隆

向一份贫困名册协同推进

黄继光故居敞开大门

迎接新的英雄踏进门来

洪富大哥

许多事件必有偶然，比如洪富大哥和我。

像读小学参加过他简陋的婚礼，

只是时间真快，一晃就过去五十年。

数不清翻了多少山，很巧，

差不多他年龄那样的公里，我们相见。

新娘早已不在。他们倔犟的儿子拖家带口

在外地打工，生活与孝道同样艰难。

一条灰黄色的老狗围着他转，

平时，会陪他一起去更高的地方，

栽种口粮和一些蔬菜。

他的咳嗽声隐藏了斑鸠的咕咕声，

像竹围里那十六只鸡，

咯咯咯咯地，想从他喉咙里钻出来。

他灰白的头发让人联想洗久了的白布衬衫，

他脸上的笑意差一点湿润我眼眶。

他屋前整洁、灶台干净，水缸装满了水，

堂屋堆放很多稻谷、玉米。

他没有负债也没有积蓄，甚至

手上没有老茧。

他让我想起小时候亲切的邻居大哥，

腰板挺直，抱着膀子，而且笑着，

我们住同样的还没风化的小青瓦土坯房。

那时不叫负债叫倒找，

我家是倒找户他家不是。

春节过后我总是去他家借粮，以至于

他结婚时母亲送了一块六毛钱大礼，

用积攒的我和弟弟的学费。

母亲后来说，他家对我家有恩。

相见是因为一份名册，我与五个名字相关，

其中有他。将近一个小时

我们聊年轻的时候。也聊去往盛开的路上

细嚼慢咽，酸甜苦辣那些饱满。

村干部在他的手册上填了我地址姓名电话号码，

但他没与我联系。后来

我给他买了十五只小鸡。本来是三十只，

村干部说村里有两个张洪富，就分给了两家。

后来去过电话隔靴搔痒，

接电话的侄女说小鸡长大养老金也增加了。

翻过新年，贫困户名册里没有他，

宣告洪富大哥已经脱贫，

他依然没有联系我。

虽然怀疑他是否真的脱贫，但

鸡生蛋蛋生鸡，这样算，

也是最好的借口。

现在，像想起有恩我家的邻居大哥那样

我会时不时想起他。尤其想起

他挺直腰板，抱着膀子，而且笑着，

没病没灾、没有困难一样。

那动作，就是小时候的邻居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