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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春 环保是众人之事,举报不为整谁

2017-12-27韦星

南风窗 2017年26期
关键词:环保部门公众企业

韦星

颁奖词

向春和他的团队所举报的企业,每年大约有500家,官方跟进和查处的效果也日趋明显。作为温和而坚定的环保主义践行者,他以“一根筋”精神守护着我们的绿色家园。

“我希望通过举报推动查处,唤起公众的环保意识,使更多的人参与环保行动,因为环保是众人的事,环境污染受害者也是公众。”

企业排污被环保组织盯上后,告发到环保部门,企业遭查处、整改,甚至关停……互联网上,旋即刮起飓风般的愤怒和狂欢。

举报者在公共事件中,通常被置于英雄者的角色,似乎他们天生横眉冷对,非同寻常。

其实,他们不过是温和而坚定的环保主义者,即便因他们的举报某家企业倒了,他们也没有多少欣慰,依旧默默继续过往的工作。

“中国这么大,问题也不少,不可能每个人都像我们一样去一线调查,但环保是众人的事,环境污染的受害者也是公众。”向春说,他希望通过举报来推动查处,以唤起公众环保意识,使更多人参与环保行动。

过去11年,从环保一线志愿者到一家民间环保组织负责人,向春至今还在环保一线做调查,不断和违法排污的企业作斗争。他说:“举报不是为整死谁,而是要守护我们共同生存的家园。”

“点炮人”

2017年12月6日,《南风窗》记者在重庆市渝中区见到瘦高的向春,他和记者早前在互聯网上“看到”的不一样。关于向春,很多人不一定认识他,但他和他的团队在环保领域所引爆的事,不少人都有耳闻。

最近,青海庆华矿业向沙漠直排尾矿,形成十多公里的灰褐色泥浆,泥浆黑乎乎铺在沙漠上。尾矿带来的污染,是重金属和洗矿所用的药剂。

这事是向春及其团队在绿网环保微信公号上举报的。举报引发媒体报道,很快,环保部门和地方政府迅速反应:环保部西北督察局、青海省环保厅、海西州委州政府、格尔木市委市政府于当晚成立联合调查组,组织相关领域专家、综合执法等人员赴现场实地调查。

“针对这次尾矿排放的问题,青海省委书记和省长都批示了。”打开办公室电脑,向春向《南风窗》记者展示新闻发布会上的内容。

作为这起公共事件的“点炮人”,向春对地方政府和环保部门的这次应急处置机制挺满意,认为可作为典型案例来推广,即民间环保组织与媒体、环保部门、地方政府如何形成合力,共同发力,守护我们的美好家园。

向春欣赏的是这种反应和处置机制,而不是事件本身。即便作为事件的“点炮人”,他也没有多大兴奋,因为习惯了,也因类似经历太多了。

比如2017年4月18日,一则《华北地区发现17万平方米超级工业污水渗坑》的文章就在当时引发极大关注。这篇文章描述,在河北、天津的一些地方,“潜藏”多处工业污水渗坑,最大一处面积达17万平方米,疑对地下水安全造成威胁……

举报文章发出的次日上午,环境保护部和河北省政府联合调查组现场查看了其中的两处渗坑,初步查明了污染问题的基本属实。

这起事件的“点炮者”,还是向春和他的团队。

三年前,向春还点燃一枚更大的“炮”。2014年,他将16页的举报信寄到环保部。信中,他点了129名公职人员将环评师资质租借给环评机构牟利的行为,还举报一些没有环评资质的机构向有资质的机构挂靠,以此来承接业务并引发安全隐患。

举报信引发环保部行动。当年,环保部清理整顿了影子环评师,在核查相关情况后,还对相关人员通报批评、注销登记。此外,环保部通过取消或降低资质、缩减业务范围、限期整改等方式,整肃了30多家环评机构。这其中,很大部分就是向春举报的。

涉及环保的很多公共事件中,向春和他后来成立的民间环保组织—重庆两江志愿服务发展中心,广为人知。

去个人标签

公众对向春的兴趣,多源于一种英雄主义情结。传统认为,“英雄”多疾恶如仇,多有着非同寻常的往昔。但向春不是。

36年前,向春生于四川省宜宾市的一个乡里。父亲是农信社驻乡职员,母亲打理一点小生意。从小,向春可以一个人照顾妹妹,他一直都很独立,但这种独立到他上大学时,“闯祸了”。

2001年9月,向春来到西南农业大学上学。两年后,他突然退学了,至今,他的大学生涯都只上到大二。当时,他父母“一万个不同意”,但拿他没办法。退学后的2004年,向春去当兵了,在位于福建省泉州市的部队服役两年。其间,他延续大学时的爱好。

向春在大学学的是生物,还参加了学校的环保社团,但那时主要做环保宣传。部队那两年,向春通过电话和重庆市绿色志愿者联合会保持联系。这个联合会,在学校参加社团时,他曾多次联系。

了解到这个组织还缺人,退役那天,他直奔重庆。“退役后,我连家都没回,第一站就直奔重庆市绿色志愿者联合会。”向春说,在这家环保组织中,他一干就是4年—也是这家环保组织中,除创始人之外,待得最长的员工。后来,他做到了这家组织的总干事。

2010年后,向春离开这家组织,创办重庆两江志愿服务发展中心,并任主任。当初,包括他在内,这家组织就3个人,他既是“领导”又是兵,这家组织发展到现在,已有20多名员工。

随着队伍壮大,向春工作的性质和过去差不多。“他还是和其他员工一样往一线跑,调查企业的排污行为,进行证据锁定和举报工作。”12月7日,向春的同事傅天然告诉《南风窗》记者,他们从来不和企业直接接触,一旦发现污染的线索,在取证后,就直接举报到环保部门。

现在的向春,几乎每月都往全国各地一线跑。“环境好的地方除外,环境差的,我几乎都去过了。”向春说,他和他的团队所举报的企业,每年大约有500家,官方跟进和查处的效果也日趋明显。

官方、民间组织和媒体的良性互动,坚定了向春干下去的想法。他感觉这事挺好,自己没想过改行,“因为工作还能做下去,效果是有的”。

向春说的“还能做下去”,一方面是指组织运营的经费有来自国内一些环保基金的支持,另一方面是指他们的付出获得官方认可,并在和官方、媒体的互动中,呈现出较好的发展态势。

“如果我们举报、反映了,官方没有行动,我们就会丧失信心。”向春说,官方对民间环保组织的肯定,不仅给了民间环保组织信心,也给了民众信心,让大家真切感受到,环保是大家的事,需要大家合力解决。

向春清楚,仅靠典型个案的解决,环保问题的推进还是缓慢,但通过典型个案的剖析和化解,可以引发公众关注,唤起公众的环保意识,并力促他们参与到行动中来,最终演变成人人参与、共同呵护环境的良好局面。

工作中,向春有意识地去掉个人标签。在他引爆的诸多公共事件中,人们很难看到他的影子,因为他清楚:环保是众人的事,唤起公众的参与意识才是最关键的。

作为环保领域诸多公共事件的“点炮人”,免不了身处舆论漩涡,但向春从没有借此将自己塑造成悲情英雄角色。本质上,他就是个温和而坚定的环保主义践行者。他认为,立足于现有体制,对存在的问题进行提醒和反映,慢慢地就能带来不一样的效果。

这个过程是艰难的,但向春和他的团队做了,从这些年的实践看,官方的反应机制也令他越来越满意,让他对中国的环保事业越来越有信心。

“一根筋”

向春从不抱怨一线的调查有多辛苦,他说:“我们组织的成立,本来就是要解决问题的,如果很容易搞定的,那还需要我们去推动吗?”

对举报没能迅速落实的事儿,他也一脸平静。“举报后,没有解决和反馈的,我就不断举报,之后,每周一次电话问询和跟进,我坚信总会有好结果出现。”向春说。

对企业的举报,并非要置企业于死地,也不是要成为企业的死对头,但在现有法律法规框架下,对大自然赋予我们的共同家园,需要坚守的环境底线企业不可逾越。否则,这些企业就是环保组织和环保主义者的公敌。

6年前,重庆沙坪坝区有污水直排梁滩河,河水因此被污染大半,但只发现污水口排出污水,找不到究竟从哪家工厂流出的。民众为此举报不断,但源头一直无法找到。环保部门去调查好几次,也都扑空好几回,颇头疼。

这时,向春和他的同事也反复去看好多次,也没找到源头,只能从污染的成分判断是什么类型的企业在排。他们没有就此放弃,平时没事,就去排污口附近转悠。守了整整一年,秋天到了,向春发现有家工厂围墙边上的草枯萎了,目标也突然暴露出来了。向春和他同事扒开枯萎的草丛发现,泥土下方有块玉石板盖着,他掀开玉石板发现:一条排污沟从永红印染厂出发,穿过附近另一家工厂的地下后,最终才通到梁滩河里……

向春告诉《南风窗》记者,那条排污沟建得早,后来,附近又建了新厂房,厂房覆盖在排污沟上,就使得排污变得更为隐蔽。

发现问题后,向春当即给环保局打电话。尽管是周末,环保局工作人员很快到来。但在环保局工作人员打电话叫厂方人员出来看排污口的那十分钟,厂方人员就在厂内关掉污水阀门,接上干净的自来水排出……这招终究躲不过执法人员的敏锐目光。

随后,在这家厂内的地板下,环保局请来的勾机很快挖出一个大型的污水池,排污阀门则巧妙地设置在厂内更为隐蔽的地方。而厂内那个露天的污水处理池,其实就是做个样子給执法人员看的。

几年打交道下来,许多地方政府环保部门也和他们建立了信任。重庆市还有一个“重庆环保公众参与群”,志愿者们随时可以和环保官员沟通。

就这样,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一根筋”精神,向春和他的团队一起,还在守护着我们的绿色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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