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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音师魏俊华: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2017-12-26桐溪

现代家庭 2017年12期
关键词:拟音工作

桐溪

2017年7月的一天清晨,魏俊华像往常一样推开自己的工作间,只见丈夫高士义早就“捷足先登”,在擦拭着各种各样的拟音工具,一些常用的帆布块、竹条、木凳子,早就已经光亮如新了!

魏俊华调侃着对高士义说:“你可轻着点儿,要是把这些东西擦坏,影片里的声音可就做不出来了。”高士义一边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自信地回应道:“坏了也没有问题,只要有你这个国内一流的拟音师,什么样的声音都不在话下!”看着丈夫发自内心的笑容,魏俊华也笑了,她的心里知道:丈夫的支持,才是自己最大的前行动力……

投身拟音,梦想在锅碗瓢盆间闪亮

魏俊华1956年出生于北京市的一户干部家庭,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艺术教育。22岁那年,她从北京电影学院录音系毕业之后,进入到一家电影公司从事幕后工作。不久后,经人介绍结识了高大帅气的高士义,当时的高士义是一家机关的行政干部,两人第一次见面就互生情愫,半年后,他俩组成了幸福的小家庭。

婚后不久,魏俊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接触到了电影中的“拟音”工作。当时她正准备到厂部里拿一些资料,恰好路过刚刚组建不久的拟音工作间。拟音工作间不是固定的部门,而是有些无声的电影送到厂子里,才临时组建相关人员进行幕后制作。当时的魏俊华看到:一个工作人员拿着一把铁刷子刮动瓷碗,正在同步模仿秋风吹落树叶的声音,随着铁刷子与瓷碗摩擦中发出的“沙沙”声响,银幕上的枯叶也随之飘落。本来没有任何声音的画面,立即出现了勃勃的生气!

回到家里后,魏俊华向丈夫啧啧感叹道:“没想到后期的拟音这么神奇,就这样简单地弄上几下,就能产生惟妙惟肖的效果,太不可思议了!”高士义从前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对拟音工作毫不了解,听妻子这样一说,他也感到十分神奇。不过,他还是一头雾水地问道:“电影拍完之后,不就已经有了声音吗?这样还要一些人去擬音做什么?”

其实,魏俊华也不是特别清楚,看到丈夫那好奇的目光,她一知半解地回答道:“电影现场拍摄时,很多的声音效果并不理想,需要后期进行重新制作。另外,有些场合要其他的声音来烘托画面的环境气氛,这样才能增强影片的艺术感染力。”听了妻子的话,高士义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魏俊华开始对拟音工作发生了兴趣。她逐渐了解到:一部无声电影的拟音工作,不仅要与画面的情节内容、人物心理状态相配合,还要与季节气候甚至是地理环境紧密结合,这样才能起到真实感人的作用。另外,拟音时如果艺术的感觉很好,但不懂得一定的录音技巧,同样录制不出最佳的拟音。随着对拟音了解的深入,魏俊华愈加感到拟音的博大精深。

就在魏俊华对拟音一点点地着迷时,一件事情改变了她的职业走向。当时,电影学院里的一位拟音师正在制作一部儿童剧,其中有一幕场景是孩子骑着一匹大马,驰骋在一望无际的蒙古草原上。由于当时人手不足,正在一旁观摩的魏俊华立即抓住这一机遇,主动对那位拟音师说:“我觉得自己的能力还行,我来试试可以吗?”

那位拟音师听了魏俊华的话后,以一种不相信的口吻对她说:“拟音这种活儿看似简单,但没有两三年的功夫,是难以上手的,你还是先看看再说吧……”魏俊华听出那拟音师话语里的犹豫,而且完全没有拒绝自己。便一边大胆走上拟音的工作台,一边抓起一对小塑料碗,笑咪咪地说道:“我先做一遍你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删除掉这一段不就成了!”

令那位拟音师惊讶的是,一对小塑料碗在魏俊华的手里上下翻飞,与案板有节奏地撞击着,真的发出了欢快无比的马蹄声,而且让人称道的是,魏俊华手里的“马蹄”声,与银幕上的马儿“无缝”连接,本来寂静无声的拟音室,恍然变成了一片蒙古草原!那位拟音师赞许地对魏俊华说:“你真的很有拟音的天赋,不如来我们这里正式工作吧!”

就这样,魏俊华从电影厂里的一名文案,转行成为了一名拟音员。由于当时的拟音员很少,而魏俊华又是一位年轻的姑娘,许多厂里的老演员也对她的“拟音”工作很有兴趣。一次,著名演员葛存壮老师见魏俊华捧着一大堆木条,急急忙忙地向拟音室走去,葛存壮叫住了魏俊华:“小魏,我看你整天不闲着,敲敲这个拍拍那个,有时还拿着木盆听着什么,你能告诉我具体在干什么吗?”魏俊华连忙向葛存壮老师解释道:“其实,我就是用生活中那些不起眼的东西,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时是鸟啾,有时是蝉鸣,只要是生活中有的声音,我这里都能产生,并用这些去帮助导演完善片中细节,让观众产生更大的震撼!”葛存壮也表示钦佩。

魏俊华在工作中

夫爱绵延,鼎力助你成为“声音魔术师”

不过,对于刚刚踏上拟音之路不久的魏俊华来说,所遇到的困难远远比想象的要多。有一次,魏俊华被安排夜间加班,作一段士兵操场上训练的拟音,可是她使用许多的工具,就是做不好“正步走”与“齐步走”的区别。

第二天早上,疲惫的她回家之际,恰好高士义在厨房中系着围裙做早餐。看到妻子熬出了“熊猫眼”,精神也萎靡不振的样子,高士义诧异地问她事情的缘由。听了魏俊华述说原委后,一向喜欢军旅节目的高士义撇了撇嘴说:“‘正步走与‘齐步走区别再简单不过了!‘齐步走的声音是两条裤管之间互相摩擦与挤压的声响,而‘正步走则是一块布料向两边抻动的声响。”接着,高士义信手解下了围裙,向她演示了一番。经过高士义这样的“临场发挥”,魏俊华惊喜地抢过那块围裙,做着布料摩擦与布料抻动的试验,果然,“正步走”与“齐步走”的区别一下子就出来了!

还有一次,魏俊华拿到了一部国外科幻影片的拟音工作,这部科幻片里面有大量关于霸王恐龙的拟音。霸王恐龙谁也没见过,声音是什么样子更是让初出茅庐的魏俊华有些犯难。得知妻子的烦恼后,高士义很是不以为然,他对妻子说:“正是没人听过恐龙的叫声,拟声才更为容易啊!霸王恐龙是一种凶猛的食肉动物,既然这样,你何不将现实中最霸气动物的声音撮合到一起,这样恐龙的声音不就出来了?”听了丈夫的话,魏俊华立即将老虎、狮子、棕熊、鹰隼等动物的声音收集编合起来。结果,这一编合的声音低沉而阴戾,充满了摄人心魄的效果。第一次播放时,连魏俊华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她不禁捂着胸口说道:“这正是霸王恐龙那威吓一切的声音啊!”endprint

这样的次数多了以后,魏俊华拟音中有了什么难题,都常常与高士义商量讨论。1998年年末,随着冯小刚导演的《永失我爱》《甲方乙方》大热,魏俊华的活计也一天天地多了起来,每一部电影做完之后,都有长长的后续名单等待着她。当时,国内专业从事拟音人数极少,每当魏俊华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她头脑中常常浮现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如何将丈夫高士义“拉下水”,也跟她一起遨游在声音的世界里。

当时高士义虽然对拟音很有兴趣,但他反复思忖后,还是对魏俊华说:“我毕竟是一个圈外人,冒然闯入到并不熟悉的圈里,半路出家的我怕是难以有所建树。”丈夫不想参与进来,魏俊华只好作罢。

2005年开始,魏俊华又参与制作了《手机》《天下无贼》《没完没了》与《不见不散》等影片,成了著名导演冯小刚的“御用拟音师”。成功之后的魏俊华,对拟音工作更加痴迷了,除了吃饭与睡觉,她每天都在想着如何能将拟音制作得更接“地气”,更加惟妙惟肖。

有一次,傍晚收工回家的魏俊华乘坐公交车,那天车上的乘客非常多,人与人之间挤得像贴在一起的卡片。十分拥护的过程中,有人不小心踩到了别人的脚面,一言不和的情况下,两人推搡与谩骂起来,其中一人还用力掌掴了对方。一片嘈杂之中,细心的魏俊华发现用力掌掴一个人的面颊时,并不是自己从前拟音很夸张的那种“叭叭”声,而是一种厚重沉闷的“扑扑”声,这种没有力度,更没有自己一厢情愿的那种震撼的感觉,恰恰如此,这种“扑扑”的声音才是一种极端情绪的宣泄与表现。

2009年3月,魏俊华成立了自己的拟音工作室,工作室由她以及喜欢拟音工作的几个年轻人组成。由于国内的影视剧制作蓬勃发展,数十家影剧公司的作品都进入到她的工作室等待着后期拟音。每天都接触着各种各样的“无声”影视剧,魏俊华深深地感到,生活中的真实不能代表艺术上的真实,越是场面宏大的影片,就越是需要拟音的存在。

可是,与极大的市场需求相比,国内正式的拟音师却屈指可数。有一次,彻夜加班的魏俊华病倒了,连续六七天低烧不退,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每天咬牙拟音两个小时。

妻子成为了“拼命三娘”,这下可急坏了高士义,他每天陪护着魏俊华打针与吃药,还细心地将薏米、高梁与百合按比例掺和一起,熬成一种又甜又糯的营养粥,体贴地吹凉,一匙一匙地喂给她吃。

不过,一边轻嚼慢咽着营养粥,魏俊华一边“责备”着高士义:“你这样只能治好我身体的病,却治不好我的心病!”高士义举着汤匙怔住了:“那是为什么呀?”魏俊华瞟了他一眼道:“这你还不明白,我的工作室最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加入,你要是也成为我的左右手,成为拟音室中的一员,那我的病不用吃药打针,也能好上一大半!”

没想到半个月之后,高士义真的向自己的单位递交了辞呈,解除了原来的劳务合同。他拿着打印好的一张“职位申请表”,故意小心翼翼地递到魏俊华的手里,调侃着对她说道:“老板大人,我现在可是一文不名了,你就收下我吧!”丈夫能成为自己的“生力军”与左右手,真的太不容易了。魏俊华双手接过了表格,喜不自禁地对他说:“我现在就宣布,你应聘成功了!”夫妻俩相视莞尔,彼此的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热流……

首席拟音,我的世界你最懂

有了丈夫的帮助,魏俊华的干劲更足了,她将拟音工作间的“库存”不断扩大,又用心收集了近万种拟音工具,这样一来,拟音工作间更像是一间琳琅满目的“杂货铺”了,各种老式的门板、锁具、钟鼓,在魏俊华的手上统统派上了用场。更妙的是,魏俊华可以利用多套道具,与影片的速度保持一致,一部影片根本不用暂停就可以从头到尾地完成拟音,创造了令人叹为观止的“俊华速度”。

2011年6月,好莱坞著名的大导演斯皮尔伯格来到魏俊华的工作室参观,他看到魏俊华仅用一个小小的沙袋子,就能变化出“雪地疾行”的声音,更妙的是,通过手法的转换,“积雪”的厚度也一一表现出来:有近一米的厚雪,有不到脚踝的薄雪。斯皮尔伯格一边细细地听着,一边啧啧感叹,当他得知这间不起眼的“杂货铺”,每天都可以产出至少两部影视剧时,斯皮尔伯格由衷地赞誉说:“世界范围内我认可的拟音师并不多,你是让我最为欣赏的那一个……”

与妻子共同成为“声音魔术师”,高士义也获益匪浅,拟音工作十分艰苦,同时也让他有了别样的人生体味,其中最大的一点,就是生活的真实不代表艺术的真实。有一次,这对夫妻档跟随西部电影《猎场扎撒》体验生活。摄制期间的剧组需要展现藏民杀羊的画面:一位藏民先从羊的胸口部位剖一个口子,然后伸手将羊心、羊肚等内脏从里面掏出,再进行皮肉处理。同步录音师在现场拍摄时,话筒已经伸至近在咫尺的地方,可是一点儿音效也出不来,因为所有的声响都是在羊膛内发出的。这一下,所有的人都一筹莫展。后来,还是魏俊华在现场用一只小小的、装着半升水的热水袋解决了这一问题,通过不同力度的揉动,热水袋发出了清晰无比的“搅动肠肚”的哗哗声,这一动作四两拨千斤,片场十几个人眉头的阴云,顿时杳无踪迹了。妻子的片场“救火”,让高士义充满了自豪,同时也感慨良多 :“生活基础的东西确实是真实的,可是它并不是艺术,艺术的真实,都是做电影电视真正的需求……”

2016年7月,随着《琅琊榜》《寂寞空庭春欲晚》《伪装者》等剧的播映,魏俊华工作室里更加忙碌不已。看到每天都有亟待拟音的影片,夫妇俩深深地意识到,拟音这项略显单薄的队伍,一定要有更多的年轻人加入,不然的话,后继乏力的情况出现之后,很难支持国内影片的蓬勃发展。得知妻子的想法之后,高士义多方协调,积极筹备一条拟音人才的“生产流水线”。

由于拟音行业是独特当中的独特,国内一直没有专门的拟音学校,高士义帮助魏俊华整理好《影视拟音的实践与技巧》《拟音与录音如何做到同步》等教案教材,辗转于京城附近的各大传媒学校。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大半年的努力之后,终于有两所职业学校认可了夫妇俩的方案,“拟音专业”成为新设的招生计划之王。这年年底,相关课程与整套教学规划设计全部通过了审批!

2017年8月,作为国内拟音行业的翘楚,魏俊華谦逊地表示,这一行业既是劳神的脑力劳动,又是繁重的体力劳动,如果没有一个稳固温馨的家庭环境,自己根本无法成为国内首席拟音师。魏俊华由衷地说道:“拟音的世界没有边界,现在的我仍然需要不断地去体验生活、了解生活,而在这一个神奇的世界里,只有丈夫最为懂我……”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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