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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陶瓷中的鸡文化

2017-12-14董健丽

读者欣赏 2017年12期
关键词:吉祥

董健丽

冬去春来,阴阳消长,丙申猴年之后迎来了丁酉鸡年。鸡年话鸡,关于鸡的话题在中国可谓由来已久。

鸡属鸟纲雉科,是我们祖先从古代原鸡驯养而来,至今进化成3支“鸡队伍”:一支是人工驯养的家鸡,一支是遗传变异而来的雉(野鸡),一支变化不大,还称原鸡,在云、桂及海南都有分布,属国家三级保护动物。中华民族养鸡有悠久的历史,距今8000多年的河北武安磁山村新石器遗址中,便出土有许多鸡骨。此外,在新石器时代的仰韶、河姆渡等文化遗址中,鸡骨也屡见不鲜。早在殷商时期的甲骨文中便出现了鸡的象形文字,距今也有3300多年的历史。

古人将与人们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马、牛、羊、鸡、犬、豖6种禽畜列为“六畜”,春秋战国时期,鸡已成为家庭饲养的“六畜”之一。古人将六畜和人平等地排列出先后顺序,并与新年重要的日期相关联,鸡被排在首位,具体是农历正月初一为鸡日;初二为狗日;初三为羊日;初四为猪日;初五为牛日;初六为马日;初七为人日。鸡被安排在“正旦”(初一),与鸡主“嘑(呼)旦”、迎新春有直接关系。《周礼·春官·鸡人》记载:“大祭祀,夜嘑旦以嘂(叫)百官。”郑玄注:“夜,夜漏未尽,鸡鸣时也。呼旦以警起百官,使夙兴。”《青史子》书云:“鸡者,东方之牲也,岁终更始,辨秩东作,万物触户而出,故以鸡祀祭也。”(《风俗通义·祀典·雄鸡》)

鸡被古人尊为“阳鸟”,是昼与夜、光明与黑暗的传唤者,为人类带来光明,因此导致古人对鸡的尊崇与膜拜。由于鸡与太阳有这样一层神秘关系,因此,人们对太阳的崇拜转移为对鸡的崇拜,鸡就成了太阳的化身,变成了“逐阴导阳”的神秘动物,拥有很多奇异的功能。如清代屈大均在《广东新语》卷二十“诸鸡”中说:“杨慎云:绶鸡曳彩而駢罗,能辟火灾。有竹鸡,形如鹧鸪,褐色斑赤文,居竹林中,见俦必斗,以囮诱其斗,网之。性好啼,啼曰泥滑滑,白蚁畏之。谚曰:‘家有竹鸡啼,白蚁化为泥……有芦鸡,亦曰茅鸡,生蚁江山谷中,状如鹊而身徽赤,晴呼则雨,雨呼则晴。”在人们的观念中,鸡总是美好、光明的象征。人们认为,春天金鸡报晓,就会有万物生长,一片生机;秋天金鸡啼鸣,就会有稻浪翻卷,一片丰收景象。哪里有金鸡,哪里就有欢乐幸福;金鸡叫到哪里,哪里就会五谷丰登、人畜兴旺。

根据鸡的生理特性,古人赞美鸡有“五德”:头顶红冠,文也;脚踩斗距,武也;见敌善斗,勇也;遇食能让,仁也;按时报辰,信也。呈现在中国民俗文化中的鸡,被誉为呼唤光明的精灵、农民日出而作的报晓神、提醒武士闻鸡起舞和文人寒窗苦读的时钟、男女情爱的信使、雄性昂扬向上的象征、辟邪驱恶的卫士、官运腾达的吉兆……总之,古人以万物有灵的观念去理解、认识鸡,把鸡人格化、图腾化甚至神性化,并作为一种民族、民间文化的现象延传至今,已经渗透到人们生活的各个领域。鸡也就成为各类工艺品中广泛使用的装饰题材。

在中国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积淀中,传统吉祥图案作为一种广泛认识与约定俗成的装饰样式,被应用于绘画、陶瓷、玉石雕刻、竹木牙角雕刻、泥塑甚至蜡染、剪纸等各种艺术形式中,以其特有的方式体现着人们的风俗习惯、审美观念、伦理道德和生活方式 。陶瓷中以鸡文化为题材的作品可谓丰富多彩、千姿百态,而它们所展现出的审美价值、所承载的丰富文化信息,无一不是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的重要组成,值得关注与传承。

早在7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生活在浙江余姚的先民便用陶土塑造了人类早期的泥塑艺术品—陶鸡。秦汉时期,中原地区已大量饲养家禽,所以墓中出土大量的陶鸡、陶狗、陶猪等,其中灰陶鸡和红陶鸡最多。这些出土的小陶鸡造型逼真生动,其用途一说为玩具,一说是为殉葬的明器—让死者同样享受人间生活。在两晋至隋唐时期流行的鸡首壶,也称“天鸡壶”,因壶肩部贴塑鸡首而得名,始见于东吴末期,是流行于两晋至隋的一种壶式。东晋中晚期,各种动物造型器皿消失不见,青瓷器型趋向简化,唯独鸡首壶的造型和装饰手法日益丰富。在所有动物形象器皿中,鸡首壶的造型、纹饰最丰富,流行时间也最长。随着时代的变迁,鸡首壶不断发展变化:三国西晋时期的鸡首壶特点是壶身、壶颈比较矮,鸡首多无颈,鸡尾很小;东晋壶体略高,鸡首下出现了颈部,鸡尾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略高于壶口的圆股形曲柄,东晋中、晚期在把手的上端饰龙首和熊纹,器型优美;南北朝时期,壶体修长,鸡首的冠部较大,颈部细长,盘口增高;隋代的鸡首壶趋于写实,鸡首作昂首曲颈打鸣状,壶柄为贴塑的龙形柄;唐代的鸡首壶(或凤首壶)装饰华丽,充满了异域风情。

关于鸡首壶的用途,学界一直有争议,大致有实用说和明器说两种观点,支持前者的占多数,认為其具有酒器或茶具两种用途。在东晋至唐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一直用鸡首来装饰日常器皿,表明鸡文化在这个时期的流行和人们对吉祥美好生活的向往。

明清之际,伴随彩瓷的发展,斗彩、五彩等瓷器上出现了很多表现雌雄鸡相伴保护雏鸡觅食题材的图绘,画面衬以山石、花草,色泽鲜亮而柔和,生动再现了诗情画意般的田园美景。这类题材以明代成化斗彩鸡缸杯为代表。

鸡缸杯为明代成化朝御窑厂创造的一种杯式,器呈撇口,敛腹,卧足;外壁以斗彩绘公鸡、母鸡带着鸡雏在草丛中觅食情景。鸡缸杯曾十分名贵,据《明神宗实录》记载:“神宗时尚食,御前有成化彩鸡缸杯一双,值钱十万”。明代嘉靖御窑最先仿制,几可乱真,但属本朝年款。清代以康熙、雍正两朝御窑仿制最佳。康熙所仿尺寸略大,无论青花还是釉上彩,款识字体笔画纤细。乾隆朝杯身加高,画面中有乾隆御题诗《鸡缸歌》。除了斗彩鸡缸杯这一传统题材外,清代康熙时期还有用青花矾红彩描绘芦花鸡在乡野间活动的画面;外销的青花壶上还见描绘群鸡扑蝶、吃虫的场景;道光时期,五彩鼻烟壶上则可见公鸡立于山石上,周围有绿竹、红花掩映的画面。

上述畫面中的鸡,或鸣叫或觅食,是中国农耕时代田园生活的真实写照。范成大的《晚春田园杂兴十二绝》之三写道:“蝴蝶双双入菜花,日常无客到田家。鸡飞过篱犬吠窦,知有行商来卖茶。”滕白在《观稻》一诗中写道:“稻穗登场谷满车,家家鸡犬更桑麻。”虽然这些诗人所处的时代不同,但都表现了农耕社会的田园情趣。

在中国的农耕时代,鸡与人类共同生活了数千年,它既是宇宙与大自然孕育的一种生气、灵气,又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的一种象征。春秋战国时期的哲学家老子,最向往的理想社会是“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老子追求的理想社会,就是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欲无争,只听见鸡鸣狗叫,没有战争的悲伤,人民过着和平安宁的生活。明清时期各种彩瓷上有关鸡的题材表现出农耕社会的田园情趣,是太平盛世的象征,反映了人们对和平美好生活的追求。

清代除上述描绘田园风景的鸡题材外,还有很多瓷塑鸡,以乾隆时期最为流行,塑造了很多“天鸡尊”,有仿定窑白釉、冬青釉描金、仿古铜彩、紫砂描金等。“天鸡”的形象一般形体硕大,为仰天鸣叫之状,器宇轩昂,背负斛或瓶,釉色或素雅或华丽。“天鸡”又称“金鸡”“神鸡”,能降妖、除祟、祛厄。相传金鸡报晓之时,惯在黑暗中兴妖作怪的鬼魅等皆闻声丧胆,四散逃匿。鸡能驱邪祛祟之说,最早源于汉代应劭《风俗通义》中的一则故事:东海之滨的桃都山上,有一颗巨大的桃树。树干“盘曲三千里”,树冠上有一只天鸡,树下还住有两位神仙,一位叫“郁”,一位叫“垒”,他们手执苇索,专捉夜间外出扰民的恶鬼,见到就用苇索捆绑起来“喂虎食之”。桃树上的天鸡五更啼叫,天下雄鸡都随之打鸣,人间恶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中国人逢喜庆吉祥,偏好讨“口彩”,即利用汉语言的谐音作为某种吉祥寓意的表达,这在清代的吉祥图案中运用得十分普遍—“图必有意,意必吉祥”,“吉祥”几乎成为装饰的唯一主旨。这一时期瓷器上装饰的鸡题材主要是借用鸡的形象取谐音表达美好寓意,如与牡丹、童子鸡冠花等形成组合,表达“吉祥富贵”“五子登科”、“冠上加冠”等美好愿望,达到吉祥口彩的效果。

清乾隆时期的粉彩雄鸡牡丹图盘,盘心绘粉彩雄鸡一对,一只仰天鸣叫,一只回首顾盼,周边有黄、粉为主色的牡丹花、灵芝、鸡冠花等,整幅画面寓意“吉(鸡)祥富贵”。另一件粉彩孩童喂鸡图题字盖碗,器壁用粉彩描绘了一童子翘起兰花指,与一大公鸡对视私语,公鸡的脚下有5只小鸡雏,旁边有洞石牡丹,画面寓意为“五子登科”。清道光时期的“冶春吟馆”款五彩鸡纹杯,用艳丽的五彩表现了一只气宇轩昂的公鸡,对着盛开的鸡冠花鸣叫腾飞,旁边有绿树红阑作陪衬,鸡冠花和公鸡组合,表达了“官上加官”的吉祥寓意。

瓷器上的吉祥图案根据其内容大体可分为“求福”“求禄”等类型,每一类的图案都有各自的样式和特定的含义,代表了人们追求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纵观陶瓷吉祥装饰图案的发展情况,我们可以看到它已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规律、历史文脉和思想内容,从祛灾避邪到国泰民安,从五谷丰登、富贵吉祥,再到春风及第,无不蕴含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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