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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局往事

2017-12-08帕斯卡尔·索安妮·维达利

海外文摘 2017年12期
关键词:警长老妇人警员

帕斯卡尔·索++安妮·维达利

巴黎司法警署9月底搬离金银匠滨河路旧址,老警署的见证者讲述了他们尘封的往事。

纪念、回忆……巴黎的深秋,36号警署,那个充满传奇的地方,终于只剩下回忆。西姆农的《麦格雷》系列作品中描述的刑警大队队长办公室,警署5层晾衣绳上悬挂的从作案现场收集来的还带着血迹的衣物,曾关押重刑罪犯的牢房单间——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结束、离别……巴黎司法警署永久搬离塞纳河畔,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旧址。司法警署迁入巴黎17区新建的现代化大楼后,巴黎大审法院和公安局的同仁也将来到这个新社区。最新的刑侦技术将为今后的案情调查带来新的突破。

尘埃尚未落定。司法警署警长克里斯蒂安·赛特说他在警署的岁月如同一部“没有大结局的电影”。大部分警员已经在新址安顿下来,投入工作了。不过,巴黎大审法院的同仁们还要等到2018年春天才会全体迁入新址。警员押送嫌疑人到位于西堤岛的检察官那里时,不得不走更远的路。警察局长已经提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措施,但是搬离旧址还是引起了警员们的阵阵抱怨。

“36号”对于见证了它的历史的警员们来说,已经不仅是一个地址了,而是深藏于心的牵念。从警长到律师,从调查员到抢劫犯,每一个过客都曾在这布满沧桑的四面墙内动过情。司法警署从西堤岛迁至克里西门,尽管地址变更,但“36号”的名字仍然保留,因为这个传奇般的号码总是让人思绪万千……

克里斯蒂安·赛特,57岁,2015年2月至今任巴黎司法警署警长

我永远无法忘记2015年11月13日那一天。那天晚上,我20点45分离开办公室。回到家后,我脱掉外套,解开领带,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拨到新闻台。21点15分,我看到法兰西体育场发生了爆炸事件,人群慌乱。我打电话给总警监和检察官,告诉他们我马上到现场。我们警队马上集合,我的助理留在警署协调行动。到赛巴斯托波街时,我得知恐怖分子正向咖啡馆露台扫射。几乎是同时,我又收到消息称,巴塔克兰剧院已有人质被挟持。我当即决定先前往剧院。到达剧院的时候,斗争形势已僵持不下。反犯罪科警员已在剧院入口就位。搜捕调解科的警员同我一道与恐怖分子谈判。那个夜晚,我们极度紧张,主要的困难在于协调各个危机现场的警力派遣和工作。那是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凌晨1点,恐怖分子已被镇压,共有850名警员参与行动。

罗伯特·布鲁萨尔,81岁,前首席特派员,1978年至1982年任搜捕调解科科长

事情发生在60年代初,大概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容易的一次逮捕行动。那时,36号警署离我还很远。有一次,我赶早到那里查看卷宗。那天早上我离开的时候,一个警察靠近我,跟我说:“你想不想去逮捕一个杀人犯?”我愣住了。他又重复了一遍,看起来很严肃。那个人就等在警署门口。我最终决定去看看,到了门口,我看到一个高大结实的家伙。他走向我,并问我:“您就是检察官吗?”我点头默认。“请您逮捕我。我犯了大罪,我杀了我的老婆。”事实上,他已经在逃半个月。他在奥弗涅省行凶,后来逃到了巴黎。警队已经发出了通缉令,刚刚的卷宗上也有他的案件。我问他为什么来这里投案自首。他说他已经看到电视台报道他的案件了。于是,我带他坐地铁回到我当时所在的警署。

费德里克·佩舍纳德,2006年至2007年任巴黎司法警署警长,2007年至2012年任法国国家警署总警长

1984年,我第一次来到巴黎司法警署刑事科办公室。当时的科长是雅克·让提阿勒。我那时是巴黎16区夏乐宫片区警署的年轻警长。我有点惊讶雅克会亲自邀请我到他的办公室。其实,他只是想祝贺我。几天前,一位女企业主来到我们警署找我。她说她察觉到自己的两名员工可能是恐怖分子。她偶然在他们的办公室抽屉中看到了武器、爆炸物和伪造证件。这位女士的证词听起来可靠。于是我们约定,当天晚上等到她的员工全部下班后,到她的公司见面并确认情况。我们在约定的时间见面。我的确在那两间办公室发现了武器、爆炸物和用法语和意大利语印刷的伪造证件,和她白天在警局跟我描述的情况一样。查看完毕,我戴上手套,关上了抽屉。回到警局后,我和上级通报了情况,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后来,我接到让提阿勒的电话,并受到了表扬。我说我没做什么,只是保持了应有的警惕。他说:“这正是我们工作中应该做的。”

传奇:强盗、连环杀人犯都曾被关押在这里。36局的警官们审问过当年轰动一时的罪犯。照片拍摄于50年代。

理查德·马莱,62岁,1995年至2005年任身份鉴定科(36号警署科技科)科长,刚刚出版了作品《专家到来》。

1984年10月9日,89岁的老妇人苏珊娜·福柯的遗体在她位于巴黎18区尼科莱街的公寓里被找到。她是被连环杀手蒂埃里·波兰杀害的第三名受害者。蒂埃里·波兰又名“老妇人杀手”。那是我第一次亲临犯罪现场。翻看蒂埃里的卷宗时,我找到了继续调查的动力:他袭击苏珊娜30余次,但是现场只找到20处痕迹。回到身份鉴定科以后,我看到大家还在用铝粉和刷子化验。于是,我提出把指纹样本交给我,尝试用物理技术侦破案件。其实,我当时并没有掌握化验现场痕迹的物理技术,我只是在帕特里夏·康维尔的小说中读到过相关的情节。我买了一部多重波长灯,生物或化学痕迹可以暴露在这种灯光下。我让技术员们穿上白色的罩衫,并培训了他们。后来,我去伦敦警署实习了一段时间,在那里,我学会了用氰基丙烯酸酯检验汽车上的指纹。现在,这个检验汽车上指纹的仪器就安置在巴黎司法警署车库,搬家的时候一定会带上它。

罗杰·勒·卢瓦尔,64岁,巴黎法院财务部副部長和元老,麻醉品和淫媒行业检查小组前检察官(1976年至1980年)

那天,我在36号警署值班。勤务人员告诉我们说,楼下有一个老妇人,想要告发她的女婿私藏毒品。于是,我们听老妇人讲述情况。很明显,她不喜欢她的女婿。她的女婿把一个手提包托付给她保管,她怀疑里边有毒品。我们按照她提供的地址,来到她家。我们分为了两队,一队人去查看手提包,另一队人,也就是我所在的这一队,在外边等待,我待在车里。如果包里确实是毒品,我们就去调查。这段时间,还有一位同事到传达室去询问情况。10分钟后,我看见一辆警车开过来。而在传达室调查的同事被推倒在墙上。原来,传达室工作人员不相信他是警察,是来调查的,于是报了警。后来的警察和我们互相解释清楚后,我们收到了查看手提包那一队人的消息:手提包里有毒品,而且他们在这个想要报复女婿的老妇人家里还发现了20公斤大麻。我们强行打开老妇人的女婿的房间门,而她的女婿完全没有察觉到警察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贩卖海洛因的行为已经败露。最后,还有一个小插曲。我们带走老妇人的女婿时,他的大型丹麦犬狂吠,警员们无法控制这只狗,只好开枪了。大家都有些为这只无辜的狗而难过。幸运的是,过了一会儿,狗又站起来了,它没死。

伊莎贝拉·图斯拉德,45岁,警察指挥官,曾在巴黎司法警署犯罪科工作过7年。“我真诚热爱的队伍。”她坦诚。如今,她是法国协调指挥官工会书记。

4年来,我都在调查诺波特·马斯喀哈的案子。这件案子是真正的刑事调查,既挑战智力,又满足了我发现真相的道义需求。2005年1月5日,这位70多岁的老人死在巴黎16区一间公寓的佣人房中,周围是一些药品。他单身无子。发现他的尸体时,他已经死亡一个月左右了。根据毒理学分析,他的死因是过量摄入特里希(精神安定药物)。调查没有什么进展,除了了解到,他的账户有异常提款的记录,以及一个叫凯瑟琳娜·梅诺的女人出示了一份遗嘱,遗嘱中指明她是诺波特的遗产继承人。凯瑟琳娜还瞒着犯罪科调查组火化了诺波特的遗体。我们发现,凯瑟琳娜曾用诺波特的银行卡提款,而且假冒诺波特的身份写了遗嘱。但是,在诺波特的生命迹象消失时,她并没有惊慌。她被控诈骗罪,并被监禁。我们逐渐解开了所有的谜团,梅诺从未对此承认。然而,我们收集到的线索和证据,足以两次说服法庭。第一次,她因为预谋投毒被判17年监禁,第二次,她上诉,却最终被判20年监禁。

克里斯蒂安·芙拉耶斯基,59岁,2007年至2013年任巴黎司法警署警长

1986年1月14日,我在犯罪科值班,巴黎16区多克特-布朗日大街发生枪击事件。我马上前往现场,15到20分钟的时间,我到达了作案现场。周围一片嘈杂,到处都是警察。一家储蓄所遭遇抢劫。一些警察已在储蓄所出口等劫匪出来并堵住他们。斗争中,检察官让·弗兰迪特被击毙,一名劫匪也被警方击毙。一名警察头部中弹。在一片混乱中,很难认清所有劫匪。这时,我认出了一个戴假胡须抢劫团伙的头目,他叫罗伯特·马杰瑞,他已经被铐住了。两个月前,他在饭店与警方交火时成功逃脱。这件事让36号警署的同仁都非常气愤,部长皮埃尔·若克斯命令调查事件经过。滨河路上,救护车已经搭载了不少伤员。此次抢劫案件在当时是个敏感事件,因为一些夜班工人受到了牵连,曾被控持械抢劫。

米歇尔·勒帕热,71岁,曾是一起重大抢劫案的案犯,两次逃跑,14次被控入狱,曾写作《南郊》

踏上那148级台阶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只四肢着地的动物。第一次来到这里是在1975年6月9日。罗伯特·布鲁萨尔(1972年至1978年任反抢劫科科长助理)逮捕了我。我被带到阁楼上的杂物间,等着审问。在那里,我听见隔壁办公室正在为抓到我而庆功,他们正在喝香槟。在笑声和香槟崩开瓶塞的声音中,我听到了零星的几句对话:“那个混蛋终于被我们逮到了,让他在监狱里见鬼吧。”但是,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们想让我认罪?抢劫、盗窃、越狱时,也总会跟警方交火的。他们想让我说出所谓的同伙的姓名。于是,我不断地重复着:“我不明白什么叫‘布拉克(‘抢劫一词的非正式说法),我不认识你们说的这些人是谁。”他们打了我。午饭时间,他们把我关在犯罪科的笼子里,在阁楼的下一层。递给我三明治时,看守朝自己的方向打开笼子门。这是很好的机会……为了不进监狱,我决定下次有人给我递饭的时候逃跑,那时正好犯罪科也没有人。时机一到,我像个橄榄球球员一样,冲撞开看守,肩膀先出去,接着跑下楼。不过我并没跑多远,就被逮到了,我仿佛又经历了一次穿越之旅。“怎么着,你又没好好待在你该在的地方吗?”布鲁萨尔问我。

身份鉴定:第一批刑侦专家分析从犯罪现场采集的证据。调查员拍摄嫌疑人的照片并采集他们的指纹。

马蒂娜·蒙特尔,67岁,2002年至2004年任巴黎司法警署警长

我第一次对这里产生感情是在10岁那年。时任搜捕调解科检察官的父亲在警署工作,我就陪着他。从一个小孩到一名少女,我不知道多少次走过那148级台阶,我也记得我被提名为警长时,是多么骄傲。但是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我们的团结精神。尽管每个人的个性不同,但是我们仍然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家”。我们和同事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我们共同经历着成功和挫折。我还记得1996年12月3日,王港发生一起谋杀案。当时我指挥犯罪科。那时正值年底,很多警员都从家返回警署工作,但他们没有丝毫抱怨。

克勞德·刚塞斯,78岁,1993年至1995年任巴黎司法警署警长,曾在警署工作35年,这段经历为他提供了《36局故事》的素材

1993年5月13日,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有人通知我们讷伊区一所学校发生了挟持人质事件。半小时后,我得知了更多的事实细节:一个低年级班级的孩子们被一个武装分子挟持,他身上装着炸弹,就是我们所称的“人肉炸弹”。下午1点,我到达学校的时候,犯罪科、反强盗抢劫科、搜捕调解科都已到达。武装分子也在现场。几名儿童已经被释放。但是“人肉炸弹”仍然坚持重要的交换条件,并让当时的讷伊市长尼古拉·萨科齐过来。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被释放,最后还有6个孩子以及他们的教师被控制。我们很快明白,他并不想真的要孩子们的命。但是,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他身上的炸药足够把学校炸毁。而且,时间拖得越长,就越危险,他可能因为疲劳,而做出极端的事情。5月15日早上7点25分,46小时的僵持过后,我们决定展开攻击。五六秒后,武装分子头目路易斯·拜翁宣称所有孩子都已安全释放。挟持人质的人已被击毙。直到调查结束,我们才知道,犯罪分子叫埃里克·施密特。

[译自法国《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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