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七

电影中的超人往往都是超级英雄，现实中的超人却往往名不见经传，但无可否认，他们确实异于常人。以“冰人”威姆·霍夫来说，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荷兰人，生理上并无特别之处，但他可以赤脚在北极冰上连续跑步160千米，赤身在北极的海洋里游泳、潜水，近乎赤身裸体在冰中站立超过60分钟，而且他将近花甲之年，还赤脚赤膊在珠峰的冰雪上跑步。

普通人长时间呆在酷寒环境中，会患上冻疮或低体温症，但霍夫是个例外。医学观察发现，霍夫呆在冰块中1个多小时，皮肤仍有血色，生命体征依然旺盛。为什么他具有如此强的抗冻能力？

超人的呼吸秘訣

霍夫将自己超人般的抗寒能力归功于一种特殊的呼吸练习。基本方法是这样的：在家里安静的房间坐下来，先做30次强力的深呼吸，鼻子吸、嘴巴呼，并且速度要快；然后深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并屏息，直到坚持不住为止；再然后吸一口气，尽可能深地吸，并屏住不呼坚持10秒钟……这一套做完，再从头继续，不断重复。最终，这样的呼吸练习会带来身体上的生理变化，改善肌体，使之具有超人般的超强耐力。

若要更深入地练习，就要向霍夫“拜师”了，霍夫专门开设了一个网站收学徒。根据他的方法，除了呼吸练习，还要结合耐寒练习。在寒冷环境下，这种呼吸方法能凝聚更多能量，降低血压，提高免疫系统的功能。霍夫声称，经过这种技巧性的呼吸练习，会使人体内器官组织的蓄氧能力提升，改变血液的酸碱度，同时肾上腺素会大量分泌，涌入身体各组织，赋予额外的力量。这种力量甚至是人类尚未知道的。

霍夫的呼吸法其实是借鉴了瑜伽调息法、内火瑜伽呼吸法等传统的呼吸疗法，这类呼吸疗法都高度强调呼吸练习能增强意识与身体的联系，甚至用意识控制人体各种生理功能。这看起来很神秘，但确实具有一定的疗效，比如对痛苦和恐惧，人们就可以主动地消除。假如手臂上扎进一根刺，人们往往屏住呼吸，让另一人把它拔出来，这其实就是被动地“呼吸练习”。而如果以霍夫的方式练习呼吸后，就能从根源上主动地消除对疼痛的害怕。

已经渗透进现代医学

呼吸是人体非常特殊的一项功能。人体有些功能由意识控制，如肢体运动、语言、写字等，另有些功能不由人的意识控制，如血液循环、内分泌、神经传导等，都是无意识地自动运行。只有呼吸例外，它既可以由意识控制，也可以无意识地自动运行，还会根据情况调节快慢节奏。对有些人来说，呼吸的双重性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即通过控制呼吸进入人的潜意识，进而控制人体其他的无意识生理功能，改变人体极限。瑜伽练习的调息，就是对这种观念的应用。

还有拉玛泽呼吸法，这是法国医生拉玛泽于20世纪40年代发明的，又称为拉玛泽减痛分娩呼吸法，它是一种助产技巧。产妇分娩过程中使用，能减轻疼痛，有良好效果。佛萨瓦氏压力均衡法也是一种呼吸法，他要求练习者紧闭嘴巴，捏紧鼻子，然后以中等力量往外鼓气，像吹气球那样往外“吹气”。这种方法能迅速降低血压，非常有益于心律失常患者，也有益于减轻飞机升降、潜水过程中出现的不适。这两种属于现代临床呼吸疗法，都是通过一定的呼吸方法，来改善身体其他部位的症状。临床证实，它们的效果是明显的，但也都是短期效应。

美国纽约城市大学精神生理学家弗里德也是一位临床呼吸专家，经过深入研究，他认为深呼吸实际上是在诱导身体产生“低代谢状态”，无意识与有意识的神经控制都将降至最低水平。对身体而言，这是一种休息、恢复状态，也是身体的反焦虑反应，即通过放松呼吸来触发体内类似的肌肉反应。弗里德利用呼吸法治疗自己的病人，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常常在有意识的呼吸练习后仅几分钟时间，病人就感觉身体更轻松，更有活力。这与霍夫所说的效果很像。

科学家的深入研究

然而从科学角度来讲，这些都还只是经验之谈，尚未有科学证据来证实呼吸果然能改善身体其他部位的生理状况。难道坐在舒适的房间里练呼吸，天天坚持这么简单的运动，就能使身体适应万里之外北极的酷寒冰冷？

2014年，霍夫接受了科学检测。以科克斯为首的荷兰科学家首先对霍夫和他的跟随者进行了免疫系统的测试。研究人员让他们坚持进行了10天的呼吸练习。在练习过程中，科学家给他们注射了一种致炎剂。结果发现，与不练习的人相比，他们感染的炎症水平很低，并且很少受到注射时伴发的恶心、发烧影响。

科学家推测，呼吸练习释放了大量肾上腺素，它似乎发挥了重要作用。肾上腺素的激增，会同时带动抗炎蛋白增加，降低另一种蛋白质水平，而这种蛋白质被称为细胞激素，它负责向免疫系统传递信号。免疫系统没有接受到外界入侵（致炎）的信号，自然就不会发动杀菌，也就不会有炎症表现了。

在练习过程中，这些人的生理特征确实发生了变化，至少改变了他们意识与无意识的神经系统之间联系，与普通人很不一样。但练习结束后，他们不再控制呼吸，其心率、血压都与常人一样。换句话说，他们的生理变化只在短时间内起作用，尤其在积极练习的时候，这与霍夫所说的一样。

美国斯坦福大学科学家休伯曼对此也很感兴趣。他曾师从霍夫，专门学习过呼吸练习，体验到了练习所带来的真实效果，尤其是身体的应激反应。因此，他决定用虚拟现实技术来进行深入研究。休伯曼让霍夫的跟随者在虚拟现实里遭遇某些可怕环境，然后观测他们的身体、大脑反应与普通人相比有何不同。他发现，肾上腺素是关键。

通常情况下，当人体内肾上腺素含量增加，肾上腺皮质醇也会增加。前者能促进糖、蛋白质分解，加大人体能量供应；后者主要是抗压、消炎、消毒、保护营养元素不流失。而霍夫的呼吸练习，一方面确实使肾上腺素增加，但另一方面，由于处在有意识的控制状态，并保持冷静，因此肾上腺皮质醇仍保持在较低水平。也就是说，身体额外获得了能量供应，但却没有遭受“外敌入侵”，休伯曼推测这就是呼吸练习给人带来镇静和轻度愉悦感的原因。

强力呼吸，屏息静气，这种练习强化了人体先天的应激反应，使其正面影响达到最大化，同时负面影响被抑制。它使正常情况下两种激素的平行反应解耦了。

现代科学的边缘

上述荷兰和美国学者的研究，从科学角度基本证实了霍夫言论的可信度，即有意识的呼吸可以影响、甚至改变人体的生理功能。但有一点仍不确定，就是这种强力呼吸能使血液的碱性激增，这究竟是好是坏无法定论。

正常情况下，人体内血液酸碱度平衡、细胞机能调节、神经传导都是经常发生并自动运行的，以维持人体达到一种均衡状态。如果血液碱性增加，实际上破坏了本来的酸碱平衡，对身体有害。可是霍夫坚信，血液碱性增加是好事，使身体各部位机能更协调，达到真正的健康状态。对此，科学界存在着争议，目前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血液碱性增加对身体会是一件好事。

这并不奇怪。霍夫的经历本身就是目前科学无法解释的，他的言论已超出了现代科学的研究边缘。还有霍夫所宣称的其他一些生理机制的改变，目前也无法证实，比如呼吸练习给血液充氧，寒冷可以刺激免疫系统，等等。所有这些，都需要科学家更深入的研究。

人类目前尚没有完全明白人体的内部运作机制，生命的奥秘还需要科学家不断去探索。或许呼吸系统双重性所代表的意义，远远不止目前人类所认识的。也或许对它的研究，有助于人们理解大脑深处的运行机制，某一天真能揭开人体内那许多未知的生命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