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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还乡去

2017-12-01甘肃王选

散文诗 2017年6期
关键词:王选儿媳妇女朋友

甘肃/王选

何以还乡去

甘肃/王选

我们一家四口人,父母,我,还有妹妹。我是每年春节必回家的,那里是根。在外,无论多远,终是飘萍。妹妹却有事在外,春节常都不能回来。

于是,家里就父母跟我,三口人。

过年,家里缺什么,好像什么都缺,没有殷实人家的山珍海味、鱿鱼燕窝,也没有震得天昏地暗、亮得璀璨夺目的炮竹烟火。唯有一坨热炕、一碗扁食。但又好像什么也不缺。山里人家,图个吉祥平安。老酒瓶里,插枝梅花便是春;旧门框上,贴副对联便迎新。

但父亲说,家里缺一样东西。

缺什么?

还缺个儿媳妇。

我脸一红,嘴一咧,手足无措。这可是难事,不像二尺红布、一把韭菜、一顶帽子,在牡丹集上去,就能买到。媳妇哪有那么容易,说有就有啊。

我们一家四口,你妹妹一出门,就三口,你领个媳妇回来,把这个缺口一补,又是四口,这不就圆满了嘛,四叶红,四红囍。父亲说完,笑了。

母亲拉鞋垫,笑而不语。

窗外下着雪,扑簌簌的落雪声,隔窗就能听见。大雪盖了山野。村里有人放鞭炮,噼里啪啦地乐。

父亲说儿媳妇的事,已经好几年了。上师范时,腊月回家,父亲开玩笑说,怎么不领个女同学来家走走啊,你看,上中专的赵宝今年就领了一个,我看呀你们照片那个穿蓝衣服的姑娘就长得心疼(漂亮),眼睛大大滴。我当时脸跟油漆刷过一样,红到了脖子根。嘴一撇,说,那不是买白菜,随便就能带过来的,再说,我们家过年连头猪也没杀,人家来,难不成顿顿白菜粉条?

母亲一拍手,说,那好,明年杀猪,你就带回来吧。

他们坐在炕上笑开了,我一头捂到了被窝里,羞得不知所措。

第二年,还是一个人孤身而归。

不过上学时,父母都是开玩笑,随便说说,要真把人家女同学带回去,他们也会觉得还真未必妥当。后来,毕业工作,父亲提及儿媳妇的事情就更多了,平时偶尔也会跟我正儿八经地谈说这事,我都是各种搪塞。甚至在腊月初打电话时,就顺便提醒一下,今年过年可不能一个人回来啊。

我心一紧,头一麻,一阵压力。

父亲这是已经给我敲边鼓了。

当然,年前回家,依旧光杆一条,没有被父母逐出家门。父亲给祖先烧香点蜡,咳嗽着说,下不为例啊。我“哦”一声,钻进厨房,给灶神点蜡去了。父母没再说什么,但从他们脸上,明显能看出觉得家里缺了点什么。有时候他们说起跟我同岁的几个伙伴,不是领了媳妇回家,就是抱着儿子回家过年,有一个都生两个儿子了,大的,都会打酱油了。他们的语气里,多多少少有一点羡慕。再说,他们年岁渐高,我的婚事,自是成了他们的一疙瘩心病。结婚略晚,可以理解,毕竟儿子在外工作,不比乡里,二十出头的小伙,打一年工,结婚证不领,就带着一个垫着大肚子的姑娘回来了。可再在外面,也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好歹也得有个啊,过年了,带回家,走走,让村里人看看,说王家的儿子也领媳妇回了。这样,亲朋问起,他们好应答。家里添新人,过年也热闹嘛。

可我,老大不小,年年回家,仍是光棍一根,这实在是一件不给他们脸上争光的事。

我内心也愧疚。

后来,年龄渐长,一眨眼,都过了二十五六,也不小了。有了女朋友,但提及跟我回家过年,她拒绝,一是胆小害羞,二是她家里恐难同意。她说的两点,也句句在理,我也不能再勉强。

于是,一年又一年,父母听是听说,儿子有女朋友了,可就是见不上面。

这不,腊月底,又得回家过年了,今年回去,该如何交差,实在也没底。女朋友去不去我家,也还未回话。

古人说,近乡情更怯,我这是,近年情更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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