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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阿五

2017-11-30百媚生

飞魔幻B 2017年10期
关键词:父皇二哥公主

百媚生

作者有话说:这篇文完全是YY之作,极其不符合历史,切莫考究。有些地方用了自己的恶趣味,有些恶趣味删了没用……我特别喜欢有亲缘关系的禁忌感情,;杨广一直是我很感兴趣的皇帝,第一是因为他即位前后性情大变。,第二是因为他才华横溢。,第三是因为长得帅……很久没写这种非架空文啦,希望大家开的看得开心!

“我从来没有希冀过你是我的妹妹。”他凄凉的地看着我,“从前没有,以后不会。”

奉孝死后一年有余,我重回大兴宫。

我的二哥在门口迎我,他负手而立,颀长好似一棵玉树。数年不见,他长生的得更加俊美,也更加深不可测。马车缓缓停下的时候,他似有察觉,然后向我走来,在我下车的时候向我伸出手,琥珀色的眼睛安静的地看着我。

“晋王殿下。”我恭敬的地唤着他的称号,提醒这一刻的物是人非。

在奉孝死去的时候,他的死因便成为了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怔了怔,唤道:“阿五。”

我们共同走过林荫道,高大的树木缝隙间总是隐约地洒下如金粉般的日光。我与他相隔一步,亦步亦趋。宫人随侍身侧,他的声音很轻,问:“你怨我了是不是,?阿五?。”

我有点心软,因他的声音夹杂着不该属于他的彷徨,这个如同一匹孤狼的男人。

“我怎么会怨恨二哥。”

“阿摩。”他很快的接话,提醒我改口换唤他的小字。

可我坚持道:“二哥。”

我不舍得怨恨他,但奉孝毕竟是死了。而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不能够再像小时候一般,在惹我生气之后偷偷在门前放一朵海棠花来讨我开心了。

小时候,我与英的感情并不好。我喜欢的是勇,我的大哥,因为他有温和的得像阳光一样的笑容,他还总会在归来之时将我高高举起,笑着唤我阿五。而每当这个时候,英便在一旁冷漠的地看著。我明白他不喜欢我的原因,因为我们身上不存在的血缘关系。我不是杨家的亲生女儿,而我父亲对杨家有大恩,在他死后,我冒名了杨家的小女儿,变成了阿五。

我那时并不将这个看得很重,因杨家夫妇确实是对我视若己出。唯一能让我察觉到我并非杨家人的目光便是来自于英,——他有杨家的好皮囊,琥珀色的眼睛和高高的鼻梁。可是他的眼光高深莫测,我并不知道他眼中目光的深意,只是觉得惧怕。

我不喜欢英,其他人好像也不是太喜欢他。很久以后,史料上记载,英在诸子之中被高祖及后特所钟爱。但幼时并非如此,因为他少年老成,没有小孩子的机灵活泼劲儿,我们都不太喜欢同他玩。

事情的改变发生在父亲即位之后,勇由世子变成了太子,英获封晋王,而我获得了兰陵公主的称号。父皇崇简,登基后唯一一次狩猎变成了令我们欢欣鼓舞的事情。

看到诸位成人的哥哥皆英姿勃发,正待一声令下,便要出发。,我坐在母后的膝盖上,开心的地拍手。母后便笑道:“小阿五这般快活,可是想与他们一起?”

我郑重的地点点头。

母后令宫人跟着我,并只许我在最浅的那一层林子里逛逛。我一时兴奋,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迷了路。四周皆是高大的树木,云雾缭绕,更显阴森。我蹲在地上,有些害怕的地抱紧了自己。

过了一会儿,有马蹄声和异声传来。我一下子站起来,朝着那个声音喊道:“哥哥!”

那马上的人在朦胧之间看不分明,但他仍是向我而来。待离得近了,我才察觉那是英,我不禁暗叫倒霉。

他下马走到我面前,蹙眉问道:“阿五,你怎么在这里?”

“我……”

话音未落,英脸色一变,已经将我一把推到旁边。小腿蹭到地面火辣辣的地疼,我回头望去,只见一只熊爪正嵌入英的臂膀,英的剑也深深刺入那熊的胸膛,血顺着剑上的血槽喷出来,溅了他一身,那情景说不出的可怖。

良久后,那熊往后仰去,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而英捂住自己的手臂,皱起了眉头。

“殿下!”他身边的宫人急忙搀住他,上马向原路返回。而我被另外的宫人抱着,似是怕我受惊,轻声哄我。而

我频频看向英,他额头满是汗水,正伏在马背上。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

待到了营帐,自是又掀起了轩然大波。太医马上进入营帐为英诊治,母后将我抱在怀中,自责让我进入森林的行为。

我听着营帐中偶尔泄出的几声痛苦的闷哼,颤抖着问母后:“二哥是不是很痛?都是我不好。”

“不是阿五的错,是母亲太轻率了。二哥保护了阿五,父皇会好好嘉奖他。”

我偎在母亲怀中,突然说,:“可是二哥明明不喜欢阿五,为什么会保护阿五呢?”

母亲怔了怔,失笑道:“阿摩怎么会不喜欢阿五,阿摩最喜欢的便是阿五。当年还是你二哥将你抱回来,又给你起的这个名字。”

闻言,我愣住了。

待英伤势稳定后,我在御花园遇见他与大哥。大哥照例笑着与我打招呼,而我这次却将英拉走了。

“谢谢二哥救命之恩。”我忸怩了一会儿,俯身行了个礼。

他转头即走,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的:“不必。”

而我并没有为他的行为感觉难过,因为他的耳朵通红,因为他掩饰不住的狼狈中夹杂的羞涩。我终于明白,我的二哥爱重我不逊于他人。

自此之后我与英关系渐密,我常在他忙公务之时像只猫一般偎在他膝头。他很久不动,直到我迷蒙得近乎睡去,才感觉到有人小心翼翼的地抚摸我的鬓发。他,轻声说唤道:“阿五。”

我也轻声说:“阿摩。”

他吓了一大跳,我已经笑着睁开眼睛。英便板着脸训斥我:“胡闹,你要叫我哥哥。”

“阿摩,阿摩。”我坚持道,我已经不害怕他。英其实是最宠我的人,大哥在我顽皮过分之时也会打我,可是英只会故作冷漠,根本没有办法抵抗我的胡作非为。

因为大哥的推荐,我定亲定于了王谊之子王奉孝,。但我当时不过六岁,自然也没有完婚。听说英曾极力反对这门亲事,但抵不过父皇与大哥的意愿。

我十三岁的时候,英有了女伴,是都察御史云定兴的女儿。因为云定兴品行不好,母后对此颇有微词。但英常年在外征战,与云氏也说不上多么密切。她便也没怎么上心。

但英是喜欢云氏的,我很难想象像他这样一个人会有心爱的女子。他看起来不再是威风堂堂的晋王,而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普通人,只是比普通人英俊许多。我常看他在海棠花前等待云氏,日光高照,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不太喜欢云氏,纵然她面貌娇美,纵然她待英也颇为殷勤,但她不该总让他在海棠花前等她。

大约因为我喜欢海棠花,便有些妒忌云氏。

但谁也没有想到勇会对云氏一见钟情。他不顾母后的反对,执意将云氏娶回了东宫。

那一夜下了一场大雨,英在海棠花前站了一晚上,雨水淋湿他的眉梢眼角。我不顾奶娘的反对,执意顶着大雨跑了出去。

我太矮,踮起脚也无法为他撑起伞,只是吃力的地尝试着。我没有叫他阿摩,而是有些焦急地唤他:“哥哥。”

他怔怔的地看着我,突然一把将我抱在怀中。伞失手跌落,有热热的液体沁入我的衣领。

“阿五。”他的声音有些哑,“为什么,大家总是更爱大哥?就算我立下那么多军功,就算我事事不逊于大哥,可是因为他比我年长,所有的东西都理所应当的属于他?父母的看重,兄弟的爱戴,还有民心……凭什么呢,因为他是太子吗?”

“只要他想要,明明母后也知道云氏是我的人,他也可以抢过去,然后得到。只要他想要,他就可以将你许配给王奉孝。”

“我不服啊,阿五,我不服啊!”

“哥哥。”我拍着他的背,宽慰道,“你还有我呢。”

英目光灼灼的地看向我,手指抓住我的手腕的力道惊人,他一字一句的地对我说:“阿五,你不能离开我。只有你不能离开我。”

“我不会的,哥哥,我不会的。”我心头绞痛,这是我的二哥呀,我怎么能眼睁睁的地看着他这样难过。

英变了。

他变得恭顺柔和,礼贤下士。宫廷内外皆传闻着晋王的美名。

在他迎娶西梁的公主萧氏之后,他一心一意的地对待萧氏。这使母后大为赞赏,许多次在父皇面前夸奖晋王的贤德。

与之相反的是勇的失宠。勇仁厚耿直,却太过耿直了。我们家已经不是父亲身为随国公时那个其乐融融的普通家庭了。他身为储君的姿态让父皇失望,宠爱云昭训以至于致太子妃忧郁而死的行为令母后愤怒。母后随即全力支持英取代勇成为太子。

在我十四岁那年,我最后一次以未婚公主的身份参加宫宴,云昭训也随侍在场。勇神色抑郁,不时以复杂的神情看着英。而云昭训的幽怨神色也瞟向同一个人,只是那神态似嗔还怨,分外媚人。

酒过三巡,我已有些微醺。,迷蒙地支颔,听到几个贵族子弟闲谈:“……今日一见昭训,果然名不见虚传。”

勇矜持而笑。,又有人復道:“不过先前,我竟有一次将兰陵公主与昭训认岔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向我们二人看来。昭训有些恼怒,而我只是迷茫,直到英将我护在身后,便躲过了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

“这么一瞧,公主竟与昭训生的得有三分相似!”

勇笑了笑,道:“阿五还小,若是长开,恐怕会更像。”

这话一出,勇的神色陡然变了。,而英的身躯也有些僵硬。我头晕的得厉害,于是有侍女扶我去厢房休息。

我在床上小憩,侍女给我倒了茶,哄我喝下。可我喝了以后不但没有觉得舒服,反而更加难受了。周围热的得发慌,我的嗓子无比的干渴,却又发不出声音。

良久后,外面似有争执的声音响起。

一个声音漠然的地响起,:“我以为你喜欢的是阿云。”

“我不会对一个因为富贵抛弃过我的女人而动容,而大哥,尽管你试图掩饰,可喜欢她的是你,不是我。”英轻笑,声音如水落进深渊,“你舍不得动云氏,就算舍得,这伤害不到我。”

勇问道:“那么,阿五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出现在他们的谈话范围之内。理智由于身体的不适正渐渐脱离我的掌控,但我仍旧迷蒙的地听见了英的声音,“你——”

“你藏的得如此之深,若不是今晚我发现阿五长大后会很像阿云,我也不会察觉到你竟然对妹妹起了这样的念头。”

“你不许动阿五。”英的声音变得冷淡。

“这不是由你决定的。阿摩,今晚你喝了不少酒罢吧。阿五就在厢房中,你自可以带她走,前提是,你能够带她走。”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理智如同崩掉的弦,我将外衣脱掉,仍是觉得热的得难过。有人进了房间,似乎是英,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软软的地叫道:“是哥哥吗?”

声音是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的媚。

他甫一过来我便抱住他,他身上的味道和温度都令我感觉舒服。他似乎在推拒我,这令我感到伤心了,:“哥哥为什么要推开阿五,是哥哥不喜欢阿五吗?”

他的身上有玉山烧的味道,还有着一丝令人更加难耐的香气。英似乎在忍耐,但这句话一从我嘴里说出来,他便紧紧将我抱住:“我怎么可能不喜欢阿五。”

这之后的事情,便脱离了我的掌控。

身上似乎是疼痛,又似乎是愉悦。在最痛的时候我哭出声来,紧紧的地环住那人的脖颈。而他抱住我,不断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阿五,我的阿五。”

我于不久后嫁给王奉孝。

那件事发生后我们两个很久不再联络,我无法面对他,更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婚礼。他也不敢再过多与我接触,偌大把柄握在勇的手里,这件事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朝臣,任何一方知道了,便是灭顶的惨事。

勇对我有愧,目光不敢与我接触。而英只坐在一旁,萧王妃陪在他身边,她察觉我的目光,对我温婉的地笑。

这场婚礼父皇与母后为我亲临王家,这般荣宠之下,王家一时风头无二。我临上马车之时,英向我走来,掀起车帘,俯身之时目光灼灼,他握住我的手腕,低声说:“等着我。”

马车兜兜转转,却不是从王家正门而入。侍女扶我下车之时我很是不解,却在小亭那里见到了盛装的母后。我长大以后,母亲便待我庄重克制,此时她笑容寡淡,令我有些惧怕。

“坐罢吧。”她柔声说,“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原不该此时约你出来。”

我忙说,:“这是哪里的话,阿五就算出嫁了,也仍是母亲的女儿。”

“阿五。”她笑容微敛,“你虽非我杨家亲女,然而我自认待你不薄。我约你而来,实是听闻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今日你将要嫁入王家,这件事却是非说不可。”

我闭了闭眼,心中对她接下来所谈论的事情已经有了些底。

母亲忽然站起身来,俯身向我下拜。我大惊,连忙跪下,:“母亲这是何意?!”

母亲沉声道:“我杨家虽有五子,大郎却不是一个有君王之风的人。三郎喜奢靡,四郎暴烈,五郎尚年幼。唯有阿摩可为君,为君之人,当德行无双,绝不可同自己的妹妹有难言之瓜葛。你虽与阿摩无亲血缘之关系,但是一直是我杨家之女。我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却终于知道阿摩对你执念之深。在他心中,你是由他抱回来,由他取名,又是在他孤立无援之时支持他的人。在他心中,你就是软肋。可帝王……不能有软肋啊。”

“我当了你十五年的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母亲今日要逼你立下誓言,今生今世,永远不能与阿摩有私情。”

她决然道:“若你违反誓言,便令母亲抑郁而终,阿摩惨死。”

这誓言狠毒无比,这比令我以自己做筹更让我无法抗拒。杨家对我的大恩,我没有一日忘怀。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让十五年来对我视若己出的母亲失望。

我的声音颤抖着发誓:“我杨阿五,立誓今生今世永远不与杨英有半分私情,若违誓……当教母亲抑郁而终,阿……阿……”

我说不下去,眼泪簌簌落下,喉头似乎有一把刀,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带血。

“……阿摩惨死,一生不得所求。”

我跪在地上,膝盖痛的得无法站立。

我想起他握着我手腕时那惊人的力道,他说,:“等着我。”

谁想不过眨眼的时间,便是往事难追,阿五再也没法等着阿摩。

我将是王奉孝的妻……也只会是王奉孝的妻。

重回大兴宫近半个月。,我重新见到母亲。

我为奉孝守孝了一年多,王谊上旨奏请求为我除服,。这段波折远比我想象中的大,也让我知道了在我走后英的势力已然稳定。王家待我极好,王谊性情直率,只是心疼我年纪尚小,可惜违逆了朝中那人的想法,他很怕我再嫁出去。

我又想起奉孝,想起长年不绝的汤药气息。他在我们成婚后便大病,成日卧于榻上,。那样好的一个男子,便被这样毁了一辈子。

母亲爱怜的地看着我,同我共叙家常。她对奉孝的离去深表叹息,:“他究竟是个没福的,我们阿五还小,却讓你守了三年的孝,并非父皇不疼你,只是礼制在此。哪怕是公主,也不能随便违逆。”

“阿五理会的。”

“我们会再为你择一门好亲事,你二嫂出身望族萧氏,阿摩推举了王妃之弟弟萧玚,门第才华也可与你相配。只是你父皇自觉王家这段亲事对不住你,一定要你见见,满意了才能定下。”母亲含笑,“我倒没想到阿摩会主动为你介绍夫婿,这些年他未纳新人,与王妃鹣鲽情深。,看来也是撂下了。”

我慢慢的地笑起来,轻声道:“如此,阿五便放心了。”

这样真是再好不过。

我病了一场,秋暮时节总是特别容易生病。成日只是裹着被子恹恹的地躺在榻上,在廊上看着宫人扫去落叶。一转眼,便到了该与萧玚见面的日子。这些天我越发慵懒,这个时节还未到烧地龙的日子,可是天气已经冻起来了。才一早,宫人已经将我唤起来,洁面梳妆,换一条又一条的衣裙比对。,竟是出奇的地郑重。

我颇有些不耐烦,近侍便笑着道:“公主生的得美,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万事皆备,已经是正午了。我吃了几块小点心,便坐在圆草垫上等萧玚。宫人将纸门拉上,可萧玚来的得竟十分慢。

天边的游云走了一朝又一朝。我身上堆了厚重的衣衫,头上仔细的地抹了香膏,端坐在这里已有许些多时候。我尚是大病初愈,已经很是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有宫人拉开小间隔门,轻声唤我:“阿家,郎君已至。”

我抬头看去,只见廊下男子身高形挺拔,只是隐约在纸门其之后,看不太分明。宫人询问他是否要置下屏风的时候,我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仿佛流水落到很深的地方,:“不必,你们都下去吧。”

那人也是盛装,穿的得十分郑重,仿佛今日是什么极重要的日子似的。

我有些想笑,又有点疲倦

地唤道:“二哥。”

我这样称呼我未来的夫君。

他没有接话,只是定定的地看着我。这眼光让我慌乱,我别过头去:“二哥这是想做什么,难道竟是想用一个假身份来娶我?”

英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能再眼睁睁的地看着你嫁给旁人。”

“看来二哥这些年所获颇丰,已经可以冒险做这样的大事。然而父皇母后那里你该如何交代?我尚是有封地的公主,他们不会允许我嫁给一个假身份。”

英笑了笑,道:“那时候,真正的萧玚自会出现。”

“原来如此。”

英的神态放松了些许,伸手握住我的手,“手怎么还是这样冰?你应该大好了才是。”

我没有缩回手,而是微笑道:“以前,奉孝也常做这样的事情。明明他才是一个病人,我常常笑他傻,但又觉得难过。”

英的表情果然变了,道:“阿五,你不要惹我生气。”

“我为什么会惹哥哥生气呢?哥哥权倾朝野,是实质上的东宫之主,只要动些手脚,兰陵便束手无策了。”我笑道,“小妹的婚事还要哥哥多上心呢。”

“你变了,阿五。”英冷冷的地说,“王奉孝只不过当了你一年多名义上的丈夫,你们连肌肤之亲都从未有过。即使他对你再好,你怎能这样轻易变心。”

“变了的,又何止是我啊,哥哥。”

他的眼中没有了小时候的清澈,我直视他双眼的时候只看到那种掩饰不住的戾气,和愈加深重的独占欲。我分不出来,他如今对我的执着到底是爱,还是求而不得。

我不能同他在一起,从母亲跪在我身前的那一刻,从誓言落地的那一刻,从奉孝死在我怀中的那一刻。

我的二哥变了,而我的阿摩不会这样轻易夺走别人的性命。

我对向父皇婉拒了这门亲事,父皇默许了我的行为。又过了一段时间,在我十八岁的时候,父皇将我嫁给了河东柳家的儿子柳述。

柳述与英很是不同。

他与我年纪相仿,飛扬跳脱的模样,是真正的风华正茂。柳述对我很好,以他的话来说,该叫做作倾盖如故。

“我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一身青色的衣服,不施粉黛也美得惊人。明明只有十八岁,眼神却非常寂寞。”柳述握着我的手,与我共看窗外的月色,“那个时候,我希望我可以再也不让你露出那个眼神。”

柳述待我并非一个帝婿待公主那般,尽管父皇宠爱他远胜于他人。有人说他能受宠是因我的缘故,可柳述确实有才干,并且作为世家出身的贵公子,他却如此勤勉。这令我非常钦佩。有时我亲自为他煲好汤等在书房,他处理完政务,看见我的时候欢呼一声,竟将我一把横抱起来,便往房内走。这不合礼法,可是不得不说,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总归是非常受用。

在我嫁给柳述之后,英似乎与我决裂。在我成婚之时贺礼也没有送一份,有时偶然遇到,也是目不斜视的地从我身边穿过去。我心下有些酸楚,却又很开心他真正能够放手。

我希望他过得好,希望他能如母亲的希冀的那般做一个好的皇帝。

时光一寸一寸的地过去,我被柳述养的得颇为闲适。他平日称我为柳夫人,吵架之时便冷淡地称我为公主。在家中,公婆皆向着我。每每我二人生了嫌闲隙,他们总是站在我这一方教训柳述。,声称柳述娶了我乃是八辈子的福分。

柳述跪在那里听训,这个时候他已经代吏部尚书职,乃是风头无二的俊杰。我瞧着他这个模样,往往便心软的地为他求情。而如果我尚未消气,他就趁我睡着的时候,往我的梳妆台上搁一朵海棠花。

我有些恍惚,依稀记得许多年前,有一个人也曾经有过这个习惯。

柳述少年得志,然而性格上仍是骄纵了些。他竟然公然顶撞英的亲信,越国公杨素。杨素德高望重,乃是根基深厚的老臣。此事一出,父皇便训斥了柳述一番。他回来的时候还有些闷闷不乐,我在门口等他,也急的地跺脚:“你怎么这么冲动。”

柳述拉着我的手进了屋子,闷声说:“连你也要教训我么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越国公乃是怎样的人,为何平白与他生怨。”

“他是晋王的亲信,又羞辱过我的父亲。”他顿了顿,“我不喜欢晋王殿下提起你的样子。”

我仍是有些生气,恼他意气用事,:“又不是小孩子了,你——”

柳述打断我,将我抱在怀中,道:“好阿五,是我不对,以后不这样做了便是。”

我只得收住话头,叹了口气。他抚摸我的头发,道:“我们要个孩子罢吧,都这么多年了。”

脸颊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我瞪了他一眼,:“光天化日之下,不害臊。”

柳述笑道:“好好好,柳夫人面薄,是述不害臊。述给夫人陪赔个不是。”然后一把抱起我,呲牙道,“这么多年,夫人美貌不改,体重却渐长。可让述闪了这把老腰。”

我狠捶了他一下,他便抱着我朝里屋走去。

花开又落,我终是生了一个儿子。柳述甚是欢喜,也的确收敛许多。这一年勇被废除,而英取而代之。父皇为了平衡朝政,架空了杨素,要让柳述接任兵部尚书的位置。他辞而不受,反而令父皇更为欢喜。

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一场意外,母亲病重了。

父皇临幸了一位美貌宫女,母亲性情刚烈,最坚持感情专一,悲怒交加之下,竟然就这么病倒了。

我频繁来回宫中,偶尔会与英与萧氏遇见。他目不斜视的地从我身旁走过去,仿佛没有看到我一般。

我一心挂念母亲,她瘦的得吓人,笑容也凄凉。父皇颇为懊悔,他以为妾媵不过是一时之乐,从没有想过会伤她至斯。可是一切都晚了。

仁寿二年,母后终究还是离开了。

父皇哀伤至极,生性崇尚简朴的他为母亲造下壮阔的地宫,又修建佛寺为她祈福。我们为母亲守灵,我的眼睛已经红肿。一连数日,宫中皆是悲伤。

我跪了一天一夜,在途经瑶光殿的时候,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阿五。”

是英。

我顿了脚步,不知道是否该称他一句太子殿下。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英的声音和我一样哑,:“陪我坐坐罢吧。”

我不忍心拒绝他,便坐在了他面前的草圆榻上。两人只是缄默,这暌违多年的相处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许久后,他开口,:“母亲走了。”

“她是除了你以外第二个对我好的人,母亲看重我远胜诸位兄弟,并不只是因为萧氏。母亲说我才堪为君,并向我致歉,因为幼时他们将所有精力放在勇身上,却忽略了我。”

“我很感激她,深深地感激。”

我轻声说:“我明白的。”

没有什么比我们此时更能理解彼此。柳述不明白,可能萧氏也不明白。天地之大,却寂寞的地辽阔。仿佛此时此刻,永生永世,都是孤独一人。

我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忍不住鼻子发酸,于是忙站起身来,道:“二哥好好休息吧,阿五先告退了。”

才走出去两步,袖子被拽住了。熟悉的体温顺着手指一点一点的地贴近,他身上的气息与我记忆中并无二致。我几乎是颤战栗着被他拥抱,他的脸埋在我的肩胛骨,英的声音非常疲惫,:“不要离开我。”

他的眼泪无声地浸入我的衣衫。我仰起头,几乎是绝望的地与他同时落泪。

“我只有你了,阿五。也许你不能明白。”

我明白的,阿摩,我明白的。

之后,我与英的关系渐缓。

杨素在办完母亲的后事之后重新得到父皇的宠爱重用,而父皇哀伤过度,与他日渐虚弱的身体形成对比的则是他沉迷后宫的行径。

在勇最后一搏失败后,英接管了所有朝政。

仁寿四年,父皇病重。我在侍奉汤药过后,有宫人小跑而来,转告我英在别室等我。

我到的时候英正坐在廊下,身边的宫人皆被驱逐。他看见我,一怔,问:“你怎么来了?”

我也一怔,问:“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他没有说话,良久后一笑,道:“大抵是刚刚自言自语的时候被哪个宫人听去了,刚刚还以为是太过思念你,以至于眼前出现了一个阿五。”

这话他说的得自若,我却脸颊发烫,又觉得他这话颇为不妥。

他請我落座喝茶。,我只抿了一口,便说问:“阿嫂呢?”

“她正去父皇那里,我透个气。”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一日竟来的得这样快。”

宫中上下皆对此不提,然而我们都知道,父皇大概是撑不过去了。在母亲去世的那年,他便只是一个只会行走的身躯罢了。我正感慨,他已经看向我,道:“阿五,你长大了。”

我笑了笑,:“我已经三十有二,已经青春不再,是老妇了。”

他摇摇头:“在我心里,你只有长大,消瘦,或丰润,没有老这一说。我小时候便在担心你出嫁,自觉这世上没有能配得上你的人。”英想了一想,不知想起了什么,竟然展颜微笑,眼神都变得柔和,“那个时候我将你抱回来,你那么小,皮肤雪白,竟然不哭。我那个时候没有想过,有一日我竟会这样爱你。”

我急忙道:“二哥,此话休提——”

“我恨过你,恨你为何抛弃我嫁给柳述。”英打断我,“可是母亲死后,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你和我。昔年兄弟,我只与大哥、三弟亲近,然而三弟已去,大哥也……阿五,我们从头来过吧。”

“你回到我身边,我便永恒地爱你。”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他逼近我,身上的杜若香气竟诱的得我发狂,我们有那么多年未曾亲近过。我想这殿里的香料加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是刚刚喝的?我浑身软绵绵的,任由他抱住我,向榻上走去。

小窗还开着,可我们谁都不顾了。我知道他这样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他没有安全感,我当初选择柳述,违背了他顶着风险为我做下的身份假,在他心里便是背叛了他。我想他,我如何不想他。此刻我想不到其他人,想不到母亲,想不到柳述,也想不到萧氏。我的双臂搂住他的脖颈,他俯下身亲吻我,此刻我眼中只有他一个。

我将唇凑在他耳边,颤战栗着说:“阿摩,其实我——”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了面色铁青的父皇。

三日后,父皇崩逝。

英即位不久便将柳述免职,并流放于龙川郡。

柳述临行前,我不顾礼制送他于城门。他温柔的地望着我,却说:“不要哭,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的,别受凉了,你着凉便容易生病。”

“阿述……”

他接下来的话令我震惊,:“你不妨对他服个软,我知道他心里还念着你,只要你回头,他不会亏待你。”

闻言,我不由得睁大了双眼。柳述笑道:“傻姑娘,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我对不起柳述。在他了然目光下我惭愧的得无地自容,可他正以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注视着我,:“阿五,我永恒地爱你。至少你今生是我的妻。”

这世上所有人,我最对不起的是柳述。我对他有夫妻之情,我喜欢他。而如果没有英,我或许会爱上他。

柳述走后,英下旨令我改嫁,我将儿子托于妹妹广平公主,孤身一人进了大兴宫。

然而我进宫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并非英,而是萧氏。

她仍是如从前那样温婉地对我笑,我却敏锐的地察觉到她笑容中的不善,问道:“是你?”

萧氏,此刻该称为萧皇后了。她痛快的地点头,:“是我。”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问:“是你将我叫到别室遇到英,又是你在茶里下药,并且将父皇叫来。你冒着这样大的险,值得吗?”

萧皇后笑道:“那时尘埃已定,并不会掀起怎样大的波浪。我心头大患所剩,不过一个公主罢了。只要皇上能对公主死心,一切再值得不过。”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可以跟他解释,他未必相信是出自我手。”

“当然,只要皇上还肯相信公主。”她很快答道,“只是公主并不知道皇上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他性情多疑远不比从前。这次他这样的怀疑公主,乃是听信了我的话。可是他怎会这样轻易的地相信我?”

萧皇后看我的眼光有怜悯,:“他爱你。这一次,是公主你败了。你非但不能同他解释,还要顺着我让他误会你,因为你爱他。他却不信你爱他。”

这大兴之帝,不能是一个与妹妹有苟且的皇帝。

英并没有在正宫见我,而是在一旁的侧殿。他的姿态尚算温和,我跪在他身前,听他安静的地询问我:“萧氏说是你做的,阿五,我要亲自听你亲自解释。”

我眼睫微颤,低声道:“是。”

他很久没有说话,宫中只有他粗声的喘息。我知道,在英的眼中,世界只有我和他二人,我背叛了他,就是全世界背叛了他。

英向我伸出手来,我后退一步,将头上的玉簪拔了下来,比在自己的咽喉:“”请陛下自重。”

英一动不动的地站在那里,沉声说,:“阿五,把玉簪放下。过去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认错,并从此留在我身边。”

我闭了闭眼,有眼泪从眼角滑落,我缓缓开口:“陛下。”

阿摩。

“阿五是柳述之妻,合该废去公主称号,与他同徙。”

我爱你。

“您要我改嫁,便是要阿五的性命。”

不仅仅是妹妹对于兄长,而是一个女人对男人那般。

“阿五乃是罪妇,本该连坐,不敢劳烦兄长法外施恩。”

可我不能告诉你,永远都不能告诉你。

“若是至尊不答应我,阿五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见到至尊了。”

恨我吧,如果这能令你死心。能够让你在余下的时光中,像一个君王那般生活,再没有这一份孽障与执念。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我不会允许的,你是我的,生死都是。”

我凄凉的地笑了笑:“是吗?”

反手将簪子反手扎进心脏。

他睁大了眼睛,眼中写满了惊恐。我跌在他身上,他用手捂住我胸前的伤口,那血却怎么止也止不住。我一生中没有看过他这么慌乱又绝望的神情,我终于明白柳述说的话,我也一辈子不愿意再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可我张开嘴,说出的却是这样的话:“昔共姜自誓,著美前诗,鄎妫不言,传芳往诰。妾虽负罪,窃慕古人。生既不得从夫,死乞葬于柳氏。”

声音渐渐的地远去了,我仿佛听到英的声音,他抱着我,埋首于我颈侧。有灼热的液体落下来,他哭了,可他说出的话语却是:“我恨你。”

英似乎在威胁我将我随便埋葬,让我生生世世再不与柳述相会,而他生生世世也不会再遇见我、。

是吗?

那也好啊。

知觉已经慢慢消失,恍惚之间,我好像看到了小时候那棵很大的海棠花树。树下坐着一对男女,男子容颜俊美如玉,而女子年纪尚小,正倚着他睡着了。很久很久,他才敢挪动一下已经酸痛的肩膀。而又是很久很久,男子仿佛也是睡着了,女孩子便悄悄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

那是多好,多好的时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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