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

断铁生寒水，残月裂云帛。

夜枭如击筑，拔地越阡陌。

虫鸣清梦惊，秋花来守魄。

何当山精斧，劈海骑鱼策。

忽堕少年时，无语两脉脉。

——旧诗《忽堕》

为星星作注的人

当黑暗淹没眼睛，

欲望在夜里上升。

为星星作注的人，

梦见推巨石上山。

欲望在晨光中退去，

那个人留在了夜里。

风吹干草尖，

也吹向父亲。

它吹得星子乱闪，

也吹凉你的骨头。

致落日和李商隐

我此刻阴沉，如一座地狱

也可瞬间穿越镜子，抵达天堂

你之所在即仙境。陈旧的楼房即迷楼

拥抱中开始变幻，成意气风发的仙人

步行过的最远的路，千里或两千

不及一夜漫长。夜不及长发之黑

遇过的所有的白，不及肌肤的温柔

哦蜂的刺和蜜，我用整个秋天的落叶怀念

埋葬逝去的一日，来临和仍要逝去的

我在人间，黄昏雨至，“地上的动物歇息了”

我在怀念，写下貌似每个人所历的

人间最重要的真实。一天一天

我感触到的，所有人心中隐秘的等待

加深了树干的裂纹。它也等待

风吹走灰尘，夜里暗的雪飘落其上

“水才是人间唯一的君王”

元代的戏楼仍在

演戏的，被演的

不在了

看戏的不再

秋风拔地而起

像奏响失传的器乐

明代的长城仍在

守塞的，攻伐的

不在了

城堡下的煤不再

不远处黄河，无马来饮

水流羸弱滞呆

万里江山仍在

净的石头，洁的水滴

不在了

拂动云朵的清风不再

但煤山在，厓山在

歪脖子树在

稀落草木间，一代代人

还在，比以往更多

虎和巨鹏不再

竿在，仍撬翻甲车与庙堂

卷册中暗的血河始终在

我镌刻着，爱着，不在了

并州

是否应该述说远古

称大原的沼泽，洪水与噩梦混淆

叫台骀的人上升，不能成禹

却为人祖，是张飞祖先

和为欲望折磨，

夜半跳墙的张生之祖。

飞鸟在黄昏遮蔽天空

有的巨鸟，长着似曾相识的人面

它们匿入时间

但在身边熟悉的人脸上，

还能够望到它有过的表情。

头顶飞过的鸟群，没入暗中

像数千年前它们的祖先。

述说筑城的肃然之士，来自家乡

史官董狐之后，役人劳作

号子折曲，回响在你童年。

也述说犹存的晋国幽暗祠堂。

述说毁掉面容吞下炭火的

狰狞死士，他可能曾立于此

或隐入夜色中犹如猛虎的蒿草

生下始皇帝的妖冶妇人

也在此国，最著名的宫人封于此。

玉體横陈，映亮乱世刀戟的

妇人在此。兰陵王在此。

大唐肇于此，传说中的李元霸在此

徐茂公在此镇守十三年。

风尘美人，僧人，作推背图的道士

刺客，虬髯的豪士，突厥武士

高丽王子，撒马尔罕捧金桃的使者

络绎不绝，以及拥有无边之美的诗人

三千黑鸦军统帅之地

勇夺三军的李存孝车裂之地

杨家将悲壮歌吟开始，戏台上花翎摇曳

路过的画家皇帝，解往东北

鸟鸣戛然而止。空中忽然折向

像一只断戟落下。它更像一把

灌了铅的筑，被秦时的乐人

黑暗中致命一挥。

就像上世纪建模范省的军阀

他告诉印度哲人“中”的秘密

交给大地窄轨铁道，交给五百完人毒药

而终于厌倦。时代乏善可陈

最早所知的大吏胡，最近的王

不值书写。不及我的狗名字重要

滞留于此二十八年，我应该

为它作一诗章。我可能继续滞留

与我的狗，像它一样

依赖着对它的爱无力地老去

书生不能救世。但有见证与记录之责

攫取城池古老而熹微的青铜冷光

和刀刻入简的古老硬度，及分寸

它不像希腊大理石的光洁

不像大海与天空的蔚蓝

而更阴鸷。隐忍。暗合春花与雪的飘舞

祖先的训斥回荡其间

捉鬼记

1

陌生人夤夜造访，

离开时没有影子。

他迫使我入眠，

我不记得他的事

第二只鬼来临时，

才知它是第一只鬼。

2

我夜夜和第二只鬼搏斗，

它滋生贪念，并在其中强壮。

花朵和狗吠使它虚弱。

最后一次，在漆黑的夜晚

在不分胜负的较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