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 浩

爱多亮（组章）

容 浩

多 亮

涩少年多亮从河滩上来，他驱赶着鸭子——这家里最值钱的东西。鸭的羽毛像梦的身体，寄居在活物的身上。

多亮看见了我，草帽里藏着对陌生事物的小惊恐。他被晒得很黑，像我小时候的伙伴，像小路上晃动的酱油瓶子。

他失去了爸爸和妈妈，奶奶是最亲近的人，他有慢性疾病，药是他的好朋友。

他是少年多亮。落日在他的身后下沉，小剂量的药在他体内像泪水在眼眶里回旋，不知要过多久，才会离去。

那是三月十八日的多亮，星期六的多亮——开在半山腰的，只有一个远人思念的多亮。他当然听不懂远人的歌唱：

“夜忍着黑，月光忍着白，一条大河，忍着泪水，多宽阔。”

照 相

桉树用它的叶子，举着一小截春天。我们渴望，在这简单的一天，也能留住片刻的光彩。

听说要照相，多亮奶奶换上了最好的衣服，理了理头发。多亮奶奶的眼眶湿润，说她有五年没有照过相了。

我们一起坐在长条凳上，看着摄影师。他仿佛在时光的下一页，等待我们像小石子一样，投入时间之湖。

我搂着多亮奶奶的肩膀，她身如薄板，薄板罩着单薄的衣衫。

多亮爷爷努力地抬起头，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我们努力地向前方望去，努力地，看着小小的未来。

容浩，20世纪70年代末生于广东阳春，广东省作协会员，作品见于各级诗刊及多种年选，著有诗集《从木头到火焰》，曾获全国高校散文诗大赛一等奖、全国十佳散文诗人提名奖、苏曼殊文学奖等奖项，曾出席第七届全国散文诗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