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故县村的星空

2017-11-15张旭东编辑吴冠宇

中国三峡 2017年10期
关键词:奉新县村庄历史

文 张旭东 编辑 吴冠宇

故县村的星空

文 张旭东 编辑 吴冠宇

故县残门

故县村的潦河

1983年版的《奉新县地名志》有一条记载:故县,位于宋家塅东北7公里南潦河南岸深湾处,113户主47人,北宋景佑年间,邹希曾由驾山邹家分居于此。

这是一条简单的村庄记录。故县村是奉新县一个普通的村庄,但又是潦河岸边一个不简单的村庄。

如果找出一张奉新地图来,你会惊讶地发现,奉新县地形就像一片巨大的叶子,而叶子中间那根粗硕的叶脉,就是潦河。潦河是江西五大河流之一修河最大的一条支流,又分南北潦河,其中南潦河为潦河干流,它发源于奉新百丈山董西岭,由西向东,顺着奉新地域的河谷腹地逶迤而下,沿途不断有支流汇入,逐渐壮大起来,在安义县店前山与北潦河汇合,至永修县城西山下渡注入修河,奔入鄱阳湖,最终汇聚至长江,浩荡东去入海。

奉新全境属于潦河流域,潦河流域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河谷冲刷平原,西面高峻的幕阜山与南北夹峙的九岭山脉,使它在历史上交通困难,只有东出一条坦途。南北潦河集纳九岭山脉中支的水源,蜿蜒148公里,水曲且易泛滥,积而成潦,故名其为潦河。历史上,潦河曾经多次泛滥,淹灭村庄和城镇,但她更冲刷出肥沃的潦河平原,成为养育奉新人民的母亲河。她见证了奉新这一块土地数千年来的历史,留下了丰富的历史文化遗存,烙印下这一地域经济、社会、政治的千年变迁。

细看这张叶脉,潦河在中部地区连续抖了几个弯,似乎是急于挣脱河谷的束缚,急于奔向广阔的潦河冲积平原。在这几个急弯中,有一个最引人注目的村庄。村庄靠近河弯处是密密的树林与荒草。稍微懂一点考古知识的人都能判断,这里曾经是村庄的核心部位,沿河堆夯起的厚而高的土城墙印证着这一个判断。而靠近这片树林与荒草的,则是一圈破败的老房。这圈破败的老房前,竟然如护城河似的,分布着一串池塘,明显有后人改造的痕迹。这哪里是一个平常的村庄?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老旧的古城。

这个村庄就是故县。没错,故县的确曾是一个古城。

奉新地处赣西北中腹。赣西北是一块远古信息留存较少的地域。历史上直到西汉初年,才有稍微详细点的记录。汉高帝初年(约公元前202年),设豫章郡,郡治南昌,下辖十八县。其中,赣西北设艾、海昏两县。又据《修河志》载,海昏为艾地所划出,辖今永修、武宁、奉新、靖安、安义5县地。有史书记载海昏城初设于奉新,后移至今永修县境内,已沉没于鄱阳湖(《武宁县志》)。

现在历史调查还没有考证出海昏古城初设于奉新哪里,也许以后会有惊人的发现。但印证奉新最早历史的,就是这个故县村。

历史上明确记载故县建城的时间是汉灵帝中平二年(公元185年),朝廷分海昏、建昌,增设新吴县,县治就设在故县。到了三国时期,故县迎来了它的一个传奇经历。三国时期奉新县属吴国之地。东吴政权创建者小霸王孙策收复刘繇旧部万余人后,便带兵南下,击败盘踞在豫章的华歆,将豫章收入囊中,其中便包括当时称为粮仓的海昏县。东汉献帝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孙策任手下猛将,也就是在《三国演义》里曾和自己在神亭大战的太史慈为建昌都尉以治海昏,镇守赣西北一方。建昌都尉的主要任务是对抗盘踞在幕阜山的刘磐,安抚山越以及当地反抗东吴政权的民间势力(《三国志·太史慈传》中言刘磐“数为寇于艾、西安诸县”)。为对抗议刘磐,太史慈在赣西北设营幕与土城共有5处,分别是最初的吴山上土城,山下渡营幕,建昌县东4里的镇遏营,奉新盘山下太史城与幕府山营幕。营幕是临时性驻军地,而城池是永久性工事。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盘山下太史城,也就是今天的故县村。太史慈与刘磐之间最大规模的一场战役就发生在奉新县故县磐山,以至于在战役大胜后,太史慈被百姓敬为庇护平安的神仙了,奉新人民为他修了多处祠庙。而离故县不远的磐山,每至风雨过后,路人便能在山上拾到很多箭头,这也因此成为奉新十景之一,名为“磐山遗簇”。很多诗人为此抒怀风雅,留下诗篇。其中有陆绅的《磐山遗镞》:

故县残存

盘城久已堕,杀气至今积。粲粲土中沙,英英弦中镝。铁沉夜月青,羽饮秋霜白。慨昔有苗顽,两阶舞干格。

余秉芳的诗:

路绕单肠蹑履跻,晚秋黄叶满天飞。弩台雨坏逢金镞,庙枕长流挂铁衣。弦管变成啼鸟弄,江山犹是昔人非。行人回首荒台上,几处寒鸦噪夕辉。

徐大诠诗:

孤城亘野郁苕侥,镞石徒存锐已销。春色曾传金镫响,霜花应有铁衣凋。状哉太史功无朽,烈矣刘郎恨未消。成败英雄俱可尚,风高易水共萧萧。

这是故县最辉煌的时期,以至于《读史方舆纪要》中都有这个村庄的记载:太史城在奉新县城西二十里,是太史慈督海昏时为抵抗刘磐所建,此城周回三里。西南有城角山,东南有盘山,北枕江水,其地险固,基址尚存。

时光易去,日月沧桑,到了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久经战乱人口凋落的现状,使朝廷裁撤了许多县的建置。其中,就撤新吴县并入建昌,县治外迁于它地,故县城废置。直到唐永淳元年(公元682年),才恢复新吴县,县治仍设故县,但近一百年的荒废,已使故县不适合驻扎县衙,于是,到了唐神龙二年(公元706年),把新吴县城迁于潦河北岸的冯川,也就是现在的奉新县城。故县县城自此废弃,荒草漫天,人们便将其称之为故县。

回到《奉新县地名志》的记载,这样又是三百多年后,驾山邹希带着他的族人,来这里重垦荒草,一个古老的县城,至此回到了一个村庄普通的身份,乡民们在这里繁衍传承……

村庄是有肌理的。这种肌理系挂着历史,深深标记着经济、社会、历史、地理诸多的痕迹。故县的历史,从依稀可以判断的一些城墙旧址,荒草古径中能找到一些曾经的荣光。村庄也正在折射一种伤感的变迁。离开那千年久远的历史寻找。我们又可以发现,故县村还有另一种变化正在渐渐行来。围着那树林与荒草,围着那一圈破败的老房,则是一圈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造的房子,再往外,则是在原来肥沃的田野上,耸立起一幢幢豪华的别墅,其中有的是在田野中特立独行高傲地挺立。

故县残房

中国的南方村庄,是极富中华传统文化象征性的。只要地理条件允许,南方的村庄一般多是呈团聚型。诗书礼仪、尊长秩序在建筑上像是一篇律动的诗篇,它呈现一个村庄的面貌,又诉说一个村庄的文化内底。可以想象,这样的村庄,在白天是四散于野的劳作景象,在晚上,村庄里灯光点亮汇聚成一团星星点点的文明而温暖的气息。在这星星点点的家庭中,有人在案头静读诗书,有人在家共享天伦之乐,有人在友朋那里饮酒对月,有人在清理自己一天劳作的收获。天空的星辉与村庄的光辉相互映衬,大地上是一个个如星光的村庄,天空中一群群星光组成的星座。

左:会埠的故桥

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如现在的故县,那团聚在一起的村庄中心已经没有了光辉,那围着村庄的历史古建筑已墙倒瓦倾,村庄的建筑一圈一圈荡了开来,最里面沉淀了厚重历史的中心已成为历史的空白,而外面如巨大水滴溅开来的新建筑,则好像一个没有束缚、力大无穷的利维坦,不受制约地泛滥在潦河这一个急弯的原野上,不团聚,不相亲,独特地展现着一个人短暂的财富与心灵的自高。村庄的那种内在规制悄悄消失,大地上留下的是别墅、是洋房、是我、是自己。

右:济美牌坊细部

故县的故事,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村庄空心化的故事,它更像一个曾经的贵族,它的高贵已经残缺,它那贵族的裘衣现在已经成为苍老,成为南潦河侧一年复一年的荻荻芦花。

村庄不仅仅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新的时代里,从民族血脉滋生出的新的村庄文化,才是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的生生不息的民族文化传承。

潦河水现在仍清澈透亮地从故县村侧逶迤而去,故县的星空下没有了那团村庄的星火。也许,从故县的一个村庄的历史,能找到一些文明空心的历程,也能找到一条重归之路。故县人们也可能重新惊醒,知道自己的这个村庄漫长而厚重的历史,重新寻找回村庄的温度。

静静的故县河

猜你喜欢

奉新县村庄历史
我的小村庄
村庄,你好
南方丘陵耕地产能研究
奉新县出台新规
奉新县官方兽医监督巡查的现状分析
江西省奉新县猕猴桃产业“走出去”存在的问题及对策分析
新历史
村庄在哪里
历史上的6月
历史上的八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