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琳嘉

其实，真正的地主，绝大部分生活水准不怎么高。鲁迅文学奖得主周同宾在《土地梦》中说：“我们村里有几家地主，都是东家领着长工干活儿，锄地、收麦，都是东家干在前头；大忙时候，东家吃高粱面花卷，给长工蒸白饃，东家吃辣椒、豆豉，长工的菜里总有腥荤。”

看见没，这样的地主，放在现在简直得颁发“最值得尊敬企业家”称号！地主心里很清楚，雇的农民不养好了，地里的粮食谁好好种呢？这会儿您再回忆起小学课本里的《半夜鸡叫》，地主周扒皮为了让长工多干活，半夜三更学公鸡打鸣叫人起床下地。不管您信不信，我反正不信。长工都是傻子吗？今天被骗起来，明天还会被骗？都是农业人才，看月亮判断时辰都不会吗？再说了，大半夜的，黑咕隆咚，地主叫他们下地干什么去？你当是培训夜间作战能力吗？那会儿又没有如今体育场边的那种探照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把一群人赶到田头，是准备插秧还是踩秧啊？

而且，地主们实际上非常节俭，另一位鲁迅文学奖得主史铁生在《记忆与印象》中写道：“太姥爷，一个典型的中国地主……他有几千亩地的时候，出门赶集，见到路旁的一脬牛粪他也要兜在衣襟里捡回来，抖搂到自家地里。”这事儿搁农民身上，大家说他会过日子，搁地主身上，大家却说他抠门算计。都说中国人克勤克俭的美德是农民阶级多年留传下来的，我倒有不同意见：穷人省吃俭用往往是生活所迫，我们经常听到某个一文不值的人中了大奖立刻穷奢极欲挥霍一空的故事。克勤克俭倒是过去大部分中国地主们保持的传统，几乎每一个地主家族都有一本牢记于心的家史：祖辈落魄流离于此，代代勤俭奋斗，一亩一亩积累成富甲一方的豪门。按现在的说法，他们都是实业家。你看如今那些飞扬跋扈、骄奢淫逸的有钱人，哪个是干实业出身的呢？

（摘自《人民大澡堂》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图/傅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