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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萧红故居

2017-11-13孙荔

火花 2017年7期
关键词:萧军萧红故居

孙荔

寻访萧红故居

孙荔

秋雨清冷地飘着,像一个悬在空中没有说完的故事;秋雨又像一位沧桑的老人,有着看透世事的萧然。

汽车越过松花江,一路向南奔驰,向呼兰靠近。当年的萧红,就是沿着这条道路离开呼兰的,求学、逃婚、离家出走……后来越走越远,再也没有回来。但萧红的文字里满是呼兰的味道,呼兰的烙印,就像沈从文笔下的湘西、莫言笔下的高密、福克纳邮票大小的“约克纳帕塔县”。

萧红,原名张乃莹,1911年出生于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呼兰区一个封建地主家庭,幼年丧母。三十年代,她与吕碧城、石评梅、张爱玲被称为民国四大才女。1935年,在鲁迅的支持下,发表了成名作长篇小说《生死场》。1936年,东渡日本,1940年在香港写下著名长篇小说《呼兰河传》。

萧红说过:“呼兰河就是这样的小城,这小城并不怎样繁华,只有两条大街,一条从南到北,一条从东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眼前这条街,应是呼兰最繁华最有历史的一条马路了。沿着这条古老的街道,就寻到了“萧红故居”。

萧红故居位于呼兰县城南二道街204号,故居为清末传统八旗式住宅,灰色围墙,青砖青瓦,大院门面朝东,正门门楣上悬陈雷题写的“萧红故居”横匾,古色古香。走进不大的院门,青砖铺设的小径和两旁疏落的绿树显得雅致而幽静,院内有一汉白玉的萧红坐像,她一手持书一手托腮,衣衫单薄,眼神忧郁地望着远方。

东屋门口有萧红父亲写下的一副对联:上联“惜小女宣传革命粤南殒去”,下联“幸长男抗战胜利苏北归来”。这里的长男是萧红的弟弟张秀珂,离家出走的萧红,无形中影响了弟弟,弟弟也走出了呼兰,踏上了抗日之路。曾做过呼兰县教育局长的萧红父亲,想是做梦也不会梦到,这个让他颜面丢尽,连家谱都不屑提及的女儿,几十年后却成了光宗耀祖的人物。

我们只有通过萧红《呼兰河传》中的描述,来追寻她童年的足迹。

院内有五间正房,按照萧红小说里描写复原的,萧红祖母用过的部分物品,陈列在东西两间房里,一个房间里有一张很大的火炕,炕可供一家人睡在上面,萧红童年时代就在这里度过。苇席铺的大炕前,紧闭着两扇纸糊的窗。墙上有一张萧红四岁时与母亲的合影,长袍马褂,神情怡然看不出是受冷落的孩子。

东间房里,有一座鲁迅先生的塑像,是鲁迅病重时萧红熬药的场景。三十年代的上海,鲁迅位于大陆新村的家,是萧红最喜欢去的地方。当年“二萧”怀揣鲁迅的一封回信,闯入上海滩,鲁迅不仅从生活上帮助他们,并亲自为萧军的《八月的乡村》、萧红的《生死场》作序。萧红一直将鲁迅视为导师,鲁迅最喜欢吃萧红做的烙饼、饺子、韭菜盒子,鲁迅对萧红祖父般的关爱,为她短暂苦难的生命,抹上了一层温暖的亮色。

墙壁上端挂着一张大眼睛萧红的遗像,萧军那幅“我来看你了,萧红”的亲笔墨迹,让不少的凭吊者泪眼盈眶。屋里最多的是萧红和萧军的合影,有在哈尔滨的,有在青岛的,还有在上海的,黑白照片,给人一种穿越时空的震撼。

萧红回忆童年:“我家有一个大花园,这花园里蜜蜂、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蚁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飞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这是多么生动的描述啊!率真又充满诗意。走出居所,果然有萧红描写童年时漂亮的后花园,花木繁茂地生长着,秋天的迹像在这里很淡,她家后花园与鲁迅笔下童年的“百草园”很相仿。

后花园西侧的老磨房如今还在,当年磨倌冯歪嘴子和同院王大姑娘那场悲怆的恋爱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走进碾房,这里是当年萧红邻居的家,还能目睹当年邻居磨面粉的情景,小说里写道:“我们有几家邻居,西边的一间破草房租给一家喂猪的,还有一间草房租给一家开粉坊的,他们常常一边晒粉、一边唱歌,过着很快乐的生活。厢房里还住着个拉磨的,粉坊旁的小偏房里还住着个赶大车的胡家。”后花园又开花了,可老主人不在,小主人也不在了。磨房还在,磨倌呢?

萧红故居,有着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东北小镇呼兰的风土人情,房山挡风板已有点破损,还隐约可见上边雕刻的图案,不难看出当年房主的殷实家境。萧红字里行间对有点闭塞落后平庸愚昧的家乡人,充满了悲悯和同情,但她一生无法回到的苍茫荒凉东北故土,都细密地流淌进她的文字里。

童年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海明威说:一个不幸的童年是成为一个好作家的必要条件。萧红和张爱玲童年都经历破碎的父爱、母爱的缺失,这就促成她们的决绝和傲然,比如萧红因为萧军固执不去延安,之后又逃离重庆,赶赴香港。不幸的童年,为一生的创作埋下了伏笔。

1930年,萧红反对包办婚姻,逃离家庭,1931年10月,萧红从福昌号屯经阿城逃到哈尔滨,但一个月后,走投无路,无奈之下与汪恩甲在十六道街东兴顺旅馆同居。半年后,萧红怀孕,临近产期,汪恩甲因无钱交付旅馆,弃萧红而去。1932年8月7日夜,松花江决堤,洪水泛滥市区,萧红因欠旅馆的钱太多不能离开,萧军趁夜租了一条小船,用绳子把萧红救下来,不久孩子生下,因无力抚养而送人。出院后,萧红与萧军住进欧罗巴旅馆,开始共同生活。

当时二人仅靠萧军当家庭教师的收入和借债勉强度日,生活异常的困苦,但两人在患难中甜蜜生活,但后来,这场惊世骇俗的“倾城之恋”,并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萧军,这个给了萧红第二次生命、并带她走上文坛的东北硬汉,却情迷十里洋场,最后的不忠与欺骗,使伤心的萧红不得不离开,萧红带着身孕离开了萧军,两人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中仅度过六年幸福的时光。萧军是萧红一生的挚爱,直到临终前,萧红都一直幻想她的三郎会跨越万水千山,救她于战乱与死亡之中。

萧红一直渴望能拥有一份永远珍藏的真爱,然而,每一次爱的经历,都几乎是一场灾难,都以遍体鳞伤而告终。在萧军前受挫的萧红,后来毅然投入她并不喜欢的端木的怀抱,因端木给予她鼓励和表扬。但与端木蕻良短暂的感情使萧红越发寂寞,她带着一颗残破的心远走香港。萧红病倒在香港,离逝时,她一生错爱的两个男人都不在身边,是青年作家骆宾基一直陪着她熬过最后的日子。萧红一生颠簸流离,病逝于兵荒马乱的香港,年仅31岁,孤独地葬在浅水湾。

萧红离世后,萧军一生都怀揣萧红在鲁迅门前的一张小照,端木蕻良不仅一直珍藏萧红的遗发,去世时,还将一半遗骨与萧红的另一半骨灰合葬。这位一生坎坷,才华横溢,却又受尽苦难的女子,最后重新赢得了爱人的珍爱,其文学成就也最终赢得了世人的敬仰。对如同流星划过天际的萧红,不失为一种慰藉。

萧红临终时说过:“我这一生不幸的根源都在于我是个女人!”这无疑是对女性命运的呐喊。在经历过许多世事后,才渐渐读懂萧红文字里的隐忍、无奈、沉郁、悲凉、寂寞,这种来自底层体验所产生的痛感,让人深深感到那种国破家亡、爱恨无常的悲怆,萧红是一位让人心生怜惜的乱世中的奇女子。

四十多年前,有位著名的诗人曾流着眼泪写道:“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

其实,多少年来又有多少人,走过寂寞的长路,为这位凄婉悲凉的女子,送来的不只是一朵花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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