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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孝

2017-11-13卞华平

连云港文学 2017年7期
关键词:张大公公大爷

卞华平

敬孝

卞华平

镇五排首张家院子里正操办丧事。张大爷和年初张大奶走的一样体面。儿子儿媳亲爹皇妈的哭啊。大儿媳惠氏,二儿媳汪氏都是相继几次哭得死去活来。有邻里为其掐人中,喂红糖水才又活过来。那些亲朋好友为之感动。那些围观的街坊邻居多有摸眼捏鼻的。那些帮忙里外的人也是频频点头叹息说张大张二这一辈子是露脸了。还有那老者摇头扶髯说人之初性本善啊。

张大张二原先年是远近十里八村有名的忤逆不孝老少之子,但凡老者在一块谈闲会拿张大爷说事。

“混不好,大不了像张大爷张大奶那样睡倒没人问。”

“小子,你要狠再狠也不要学那街南头张大张二忤逆不孝,要不是猪不吃狗不闻。”话说是好事传千里,坏名路人知。

还有人会背着张大张二的身影指给孩子说,十里香九里闻,不孝之子最可恨。

张大爷老两口一辈就生这两宝贝儿子,从小到大真是丢地上怕赤着,捧手上怕吓着。惯伤心,盘干心就是不成器,更不要说成什么才了。

一等人不打不骂自成人,二等人打打骂骂也成人,三等人是打死骂死不成人。张大张二就是那镇上定格的三等人。是粪屎缸的石头。

不管怎地,张大爷老公俩是往七姑爹八姑奶借啊挪啊,花些银子为那两宝贝儿子带上媳妇了,成房立户,算是大功告成。按本说这两房人家理应感恩父母。又何况住在一院子里,两房媳妇理当和睦相处,不是做给公公婆婆看看,凡事得有老少尊卑啊,兄长兄长啊,老弟啊老弟。本是一娘所生。嘿,兄弟俩井水不犯河水就罢了,那俩婆娘你能我比你还能,一个不让一个爹x奶x家常便饭。时不时各自端上一板凳坐在门口对着门骂,那口水唾沫星四溢之间指着对方骂。哪一方骂急了或喉干舌苦败下阵来了,必是拿自己男人开刷子。

那惠氏会哑声破唠骂张老大是孬种,甩鼻不上墙的孬。那腔调瘆死人。

那汪氏拍拍手,手掌拍的巴巴的响对着二老的窗户大骂自己的男人狗鸡B日出来的,是磙压不出屁的憨种。

张大爷院前窗下会有许多小孩们在看热闹,像看大戏,玩小龙船。原先那番对阵双方是手舞足蹈跳上跳下指着骂,时间长了就手叉腰对着骂,再后来看着她俩不如各自坐着骂,陈年古代事,鸡毛蒜皮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真是棋逢对手了。

后来啊,那些小孩子的父母们就断着不让去看那撩不上手的人去听那些恶语不上线的话了。大人们明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连张氏两兄弟家的孩子出门也被人疏远,即便是那长的天额饱满地角方圆人模狗样一副老实样的张家长孙出门逗门旁邻居家孩子们玩。不跟你们玩。

话说人心周咯转天变一时间。张家两房儿媳抢着孝敬公公婆婆还得从俩老去世前两年夏天说起。先是二房媳妇围着公公婆婆团团转又是大又是妈。又是鱼又是肉八般殷勤问寒问暖。为那躺在床上的婆婆去百草堂打药。街坊邻居都是看在眼里碰头耳语。嘿。邪了。那柱高香烧的。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啦。要不是哪位高人指点的啊。一头雾珠。张大奶已是睡倒不少日子了。卧床。不思茶饭。没日没夜没早没晚唉声叹气,流着泪对自己的老头子说,他们老公俩有罪啊,生了个这么两个冤家啊。儿子不争气。两房儿媳又是这么个一路货色。这般话也只是趁夜深人静时的枕边呱而已。老公俩是泪朝肚里流日子不像日子。难过。都是过古稀的人了。没田没地。原本身子骨还行时做点这边买那边卖的小生意。现在一角进项没了。钱是硬门槛子。一日三顿早改早晚凑合了。而那俩孽子却是整天大吃二喝炒韭菜。那大房儿媳时不时使唤儿子把那骨头倒外边喂狗去。那二房媳妇也会跟首叫儿子把吃剩下的鱼杂什么倒喂猫去。

只是张大奶那大头孙子会做些小动作,从家里拿些点心给他们的爹爹奶奶。那二儿子家的小大子也不错也会时不时拿点吃的给他们的奶奶爹爹。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张大张二是大字不识二个叫死不学。但他们各自是把自己的儿子送去读书。子不孝父之过,而识文解字知理晓义。“万事孝为先”一定是老师的功劳了,这是张大爷心里这么估摸着,这里就不再理论了。

再说那张大娘惠氏是看在眼里,盘在心里。出鬼了不能。南三宫庙朝北开了吗?二女人是阴毒现盛的主子,怎的学会烧香拜佛呢,走人前说人后说公公婆婆好,怎么的怎么的难。我不孝敬谁孝敬,又是我大又是妈妈的改口叫亲爹妈。

一天夜里。惠氏叫张大不要再野了,早点回家说有要事相商。先说两不准。今晚不准喝猫尿,酒被藏起来了;二是不准大烟小烟的。今晚要通过窗子看看院子发生了什么,要弄个一清二楚他二娘为啥改做菩萨了,期间有什么门道。晚饭前,他俩透过窗看到他二叔二娘恭敬小巧,女人在前男人在后端着饭啦菜什么的走向老人那间屋里。张大娘眼睁圆,嘴咂那么几下,压低嗓门说一声,邪了。惠氏用胳膊肘捣他一下说:轻点,大惊小怪的。我是早发现,不吱声有好戏看。不一会那两人从房内走出,又从屋里端出汤药两人一前一后又进那二老房内。一袋烟空子,他们出了那又进那二老房间。自己房间灯亮不一会灭了。

院子和平常一样开始安静下来,屋檐下听出响声的雨点。说明雨已是下有一会了。怪不得刚才二女人打个踉跄的。雨声像是在不紧不慢讲事,一顿饭工夫,惠氏又将目光投向外边,对那坐在床边死猪一个张大说:快来看,一院没灯亮只是那二老的房内亮着,没钱没钞吃这顿没那顿还点灯睡觉不是。你听。惠氏伸手将张大那只耳朵拽到窗边,听到了吗?有数大洋的声音。张大回一声你就是龟腰上山前(钱)心作重。惠氏跟着回击,笨猪你那驴耳朵挨x毛塞起来了。再过来听,你听着。雨停了,那雨落地的声响间隔要长了许多。而洋钱碰洋钱的声音却显得清响。惠氏开始轻轻打开那原没有上门闩只留一人空溜出了门外。蹑手蹑脚向那发出灯光发出声音的窗子走去,朝里一望。只见他公公正在床上数着一大堆洋钱,还有那银元宝,金元宝,惠氏差点发出声来。转身朝自己的屋内走去。叫一声,我亲妈妈。张大说声,出什么鬼了。你看见鬼啦。那女人将她刚才看在眼中的那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元宝说一通比划一阵,张大不信。饭都吃不周全,哪有你说的。是发烧说胡话啦。伸起双臂打个哈欠要睡觉的样子。惠氏伸手就揪了张大一下说,剁千刀的,我还跟你讲鬼话啊。不信你去看一眼。张大随口说一声去看就去看,心里盘算着要是那银子我又可以去那牡丹楼一回了。门虽开得有点响声,但院子里静啦,那弱而红亮的灯光里已久传出响声。那窗子并不高,从小张大张二都会爬着拱着玩呢。三步二步已在窗子一侧倾身往里一看,那还了得,转身两步做一步走回到屋内,随手把门关上。是真的吧?惠氏指着张大脑门问,张大说一声是哪炷香烧对了,话说这当儿,对门老二的房内发出一声咳嗽。而那微弱的灯光,一切声响都倏然没有了。

老二啊老二你俩想被窝放屁独吞啦,没门。没门这二字是他俩不约而同发出的。此刻,雨声又起,像要拿巨大的笼子把这院子这镇子都照盖住。不容这夜里有人声,只有夜猫在逼仄的古巷里发出像没了亲的人嚎声。

自从那天夜里起,第二天吧,张大两口比张二两口要起得早,他们开门一看。嘿,院子是从来没有的干净,那扫得灰刺没有。惠氏已是从街市买回来一大篮子鲜鱼水菜。从那时起张大整天在家伺候他大他妈,嘴也乖了,门旁邻居都说老张爹俩儿子换个人似的。老二早不再是东倒吃猪头西倒吃羊头,人见人够的熊样子。两房媳妇争着服侍公公婆婆,一声大一声妈。那被辱骂不尊的张老太虽不能起床。但没生褥疮。屋内还弥漫着那檀香气。那香气里透过窗在院子里飘着。那院子也有了两位老人从没有听过孙子孙女们的笑声;那院子里少了什么;又像多出什么;老公俩时常相对而笑那笑虽没发出声来,但他们两手相握着,那久躺在床上的张大奶眼角有泪,一只老手为她擦拭。与她共享久盼而来的平平安安的日子。老张奶都会有几句唠叨叫老头子别忘了择日去三宫庙敬香还愿。

张老大张老二两家合力前后两年送走了二位老人,那场势虽不算铺开来的,但礼仪却面面俱到。老少披麻戴孝哭得昏天暗地。

镇上那左秀才逢人前说人后,浪子回头金不换。还理着胡须摇着头说:人之初性本善。

张大爷的后人和我是朋友,说那批银币元宝却是锡做的。说是三宫庙里的主持托镇上好银匠制作的。好银匠将那一包袱的银币元宝交给他们家老太爷时再三叮嘱,切记。此番物品只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不能上市面用,要不是会有天祸老命不保的。说点灯数钱不离床,菩萨会保佑你老两口安度晚年。朋友说要是真的还会在吗?“文革”那会能不遭事吗?

而我眼见为实论仿现时市面上潮水一样那般的高仿银圆,嘿嘿。假货这是肯定的。

太假也是大开门。玩了三十年古董,开了十来年古董店,各路货见识多了点。是肯定。而现如今我的那位朋友孝敬父母也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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