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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宿之恩涌泉相报,山东好汉辞官9载陪护 病重房东

2017-11-06淑红

妇女生活 2017年11期
关键词:观景大娘母亲

淑红

他是从贫困农家飞出来的“凤凰男”,名牌大学毕业后到北京政法系统任职。偶然间,他得知当年读高中时借宿过的房东大娘病重,和年幼的孙女相依为命,无人照料。为了帮助陷入绝境的祖孙俩,他辞去“京官”返乡照顾老人。忍受着外人的不解和嘲讽,9年间他蜗居农家小院,陪伴着老人和孙女,使得祖孙俩重获新生……

辞官返乡照料困境中的祖孙

2001年9月初,在北京市司法系统工作的朱观景接到高中同学丁启亮的电话。丁启亮告诉他,当年读高三时他们借宿的房东朱学秀大娘患了严重的心脑血管病,经常在家里晕倒,孙女琪琪年幼,如果无人相助,朱大娘这一家就垮了。挂了电话,朱观景向单位领导请了假,匆匆踏上了回老家探望朱大娘的列车。车窗外秋色正浓,朱观景却无心欣赏,眼前浮现的都是当年与朱大娘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1993年,朱观景考入山东省郯城县第三中学高中部,学校位于郯城县马头镇,离他家30公里,骑车回趟家需要三四个小时。进入高三后,为了节省时间,朱观景打算和同学丁启亮在学校附近找户农家借宿。课余,朱观景和丁启亮在学校附近的胜利街道逐户询问,看户主能否借宿,他们可以交房租。不少家庭怕添麻烦,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两人又来到一户院子较为破旧的农家碰运气,房东是位上了年纪的大娘,长得慈眉善目。听他们说明来意,老人爽快地答应下来,并热情地说:“家里比较破,如果你们不嫌弃,尽管住,有你们做伴更好,我和孙女晚上也不害怕了。”

第二天,朱观景和丁启亮就把铺盖卷儿搬进了大娘家。大娘花了大半天时间,把三间正房中的一间腾出来给两人住。朱观景向大娘提出先交一个月的房费,大娘笑着说:“你们花的都是爹娘的钱,我哪能收啊!你俩将来能考上大学,大娘比啥都高兴!”

和大娘相处时间长了,朱观景才知道,老人名叫朱学秀,早年丧夫,两个儿子先后染病离世,儿媳随后改嫁,家里只有她与年仅两岁的孙女琪琪相依为命。朱大娘虽然命途多舛,但乐观开朗,脸上从来看不到悲苦。尽管家里清贫,朱学秀却尽力照料着朱观景和丁启亮的生活。放学后,朱学秀早早给他们烧好洗脚水。学校伙食油水不足,隔几天朱学秀就包顿饺子给他们解馋。天冷时,看到朱观景和丁启亮被子太薄,朱学秀就用揉软了的麦秸套成垫子给他们铺在床上保暖。夏天,朱观景和同学想到河里洗个澡,朱学秀怕他们出意外,拦着不让去,比亲生父母管得还严。

1996年,朱观景参加高考,取得历史单科分数山东省第一、总分全县文科第一的优异成绩,被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录取。大学毕业后,朱观景顺利通过了北京市公务员考试,进入北京市司法系统工作。

朱观景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在朱大娘家借宿一年感受到的温暖让他无法忘怀,他觉得没有朱大娘的疼爱,他就不会考出那么好的成绩。参加工作后,朱观景每月都会给朱大娘寄點钱,接济祖孙俩。如今,朱大娘患重病无人照料,怎不让他忧心如焚呢?

一路舟车劳顿,朱观景没顾上回家,下车直接就去了朱大娘家。当时朱大娘躺在床上,严重的心脑血管病让她连床都下不来,8岁的琪琪在一旁守着奶奶,床前放着琪琪做的夹生饭菜,碗碟旁边苍蝇乱飞。眼前的景象让朱观景潸然泪下。看到朱观景出现在面前,朱学秀颇为惊愕,她想坐起来,却被朱观景拦住了。琪琪看到朱观景,怯生生地望着他。朱观景从包里掏出给她带的好吃的,琪琪顿时雀跃起来。和朱观景稍微熟悉后,她依偎在他身边,不愿走开。

单位工作忙,朱观景只请了5天假,除去来回路上的时间,朱观景在朱大娘身边照顾了两天,就匆匆返回了北京。人虽回到单位,但朱观景的心却仍在千里之外的朱大娘祖孙二人身上。朱观景清楚,以朱大娘目前的状况,如果得不到系统的治疗和精心照顾,老人随时都有生命之虞。老人不在了,琪琪唯一的依靠也没有了,这个家就散了。朱大娘急需有人伸手扶一把,但她没有亲人,像她这种境况,即便有亲戚,大都会选择躲开。朱观景想,能改变朱大娘命运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然而,北京和郯城相隔千里,自己无法终日守在老人床前,想帮助老人也是鞭长莫及啊!这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辞职回家照顾大娘,替大娘撑起这个家!朱观景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他一个寒门子弟,好不容易考入北京的名牌大学,又做了“京官”,这对世代都是农民的家庭来说,是莫大的荣耀。辞职回去照顾大娘,家人肯定不会同意,而他的事业、前景以及目前所获得的一切,都要归零。可自己不伸手相助,朱大娘祖孙的命运堪忧啊!

在是否辞职这个问题上,朱观景纠结了整整3个月。2001年底,当得知朱大娘再次病倒后,朱观景向单位递了辞职报告,然后回到了朱大娘身边。

舍弃前程债台高筑不言悔

回到朱大娘身边,朱观景首先做的就是改善祖孙两人的居住环境。朱大娘家的小院紧临沂河,3间正房是20世纪80年代建的,破旧不堪,厕所几乎倒塌,无法避人。一下雨院子里泥泞不堪,晴天尘土飞扬。由于院子靠近树林,周围杂草丛生,夏天蚊蝇乱飞,给大娘和琪琪的生活带来极大不便。

朱观景决定先修葺房屋,整饬院子。他拿出不多的积蓄买好砖、水泥、沙子、石子以及木材等,又雇了两名工人,把院子里外都铺成了水泥地面,又搭建了简易小棚供做饭及存放杂物……短短几天,朱大娘的家便焕然一新。

朱学秀长期患有心脑血管疾病,经常头晕,严重时甚至会摔倒,不省人事,因此,需要经常去医院治疗。由于朱大娘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朱观景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骑车载着大娘去治病。9年间,朱观景几乎每年有一半时间带朱大娘去打吊瓶,陪在大娘身边寸步不离。医院的医护人员知道他们的关系后,既惊讶又钦佩。

2003年夏天的一个早晨,朱学秀到厕所方便,好大一会儿没出来。朱观景感到情况不妙,马上进去一看,大娘果然晕倒在厕所,他立即拨打了120。朱大娘住院治疗期间,朱观景衣不解带,日夜在大娘床前陪护,喂水喂饭,端屎端尿。同房间的病人起初以为他是朱大娘的儿子,后来从朱大娘口中得知他们的特殊缘分后,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2005年秋天,朱学秀风湿病发作,腿疼得难以下床,朱观景再次把她送到医院治疗。住院期间,医生说有一种药对治疗患者的风湿病有好处,但本地没有,需要到外地购买。朱观景就托北京的同学买来药给大娘服用。出院后,他又搜集民间偏方为大娘治疗。

2006年春天,朱观景接到北京一位老同学的电话,邀请他到其公司工作,他以朱大娘需要照顾走不开为由婉拒了。老同学愿意提供资金,让他为大娘找个保姆,然后他就可以来北京了。同学的建议让朱观景有些犹豫。其实,看到昔日大学同学在各个领域大展拳脚,他内心经常泛起波澜,但大娘确实需要人照料,托付给别人他不放心。那几天,朱观景心事重重,在大娘的逼问下,他才说出同学邀请他去北京工作的事。朱学秀听了,当即催他去北京上班,说她一个老太婆也就这样了,不能耽搁他的大好前程,那样她内心会更加不安的。看朱观景举棋不定,朱大娘发火了,说如果朱观景不听话,她就绝食,早点死了算了。

看朱大娘以死相逼,朱观景只得为老人物色了一个保姆,仔细交代好各项事宜,带着满腹牵挂去了北京。到同学的公司上班后,朱观景每天都要打电话和朱大娘说上几句话,了解家里的情况。朱大娘让他安心工作,不必挂念家里。

两个月后的一天,朱观景突然接到琪琪的电话,琪琪哭着告诉他,保姆嫌在她家生活不方便,憋屈得慌,一大早就拎着包走了。琪琪还告诉朱观景,为了不影响他的工作,奶奶让她报喜不报忧,其实奶奶这几天头晕得又下不来床了。听琪琪这样一说,朱观景再也无法安心工作了,他向同学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不顾同学的劝说,背起包又回到了朱大娘身边。随后几个月,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朱大娘的身体逐渐好转。

除了照顾朱大娘外,朱观景更是用心照料着琪琪。琪琪不满1岁失去父亲,母亲随后改嫁。为了不让琪琪因为没有父母、家境贫寒而产生自卑心理,朱观景在学习、生活等方面精心呵护着她。每天他接送琪琪上学、放学,晚上耐心给她讲解作业。在朱观景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琪琪健康成长。

自2001年辞职至2010年,朱观景几乎把全部的时间、精力和财力都用在了朱大娘和琪琪身上。这9年本应是他积极进取、成就事业的大好时光,他却蜗居在农家小院里,陪护着朱大娘和琪琪,除了读书,就是买菜、做饭、洗衣、带大娘看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照顾老人和孩子,使朱观景在本应事业有成的年龄却一事无成,且债台高筑。有人问他后不后悔,他淡然一笑说:“朱大娘就是我的亲娘,我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虽然耽误了几年,但能给老人一个幸福的晚年,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我觉得值!”

好人得福报家庭、事业双丰收

朱观景辞去“京官”全心照顾房东大娘的行为,得到了许多人的理解和称赞,但也遭到很多人的误解甚至嘲讽。最让朱观景心痛的是,父母因为他的举动承受了巨大压力。

当年,为了不让家人知道自己辞职的事,朱观景一直没敢丢掉北京的手机号码。每隔十天半月,他就用北京的手机号码给父母打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在北京一切安好。怕父母惦记,每年朱观景都会拖着行李箱,像模像样地“从北京回家”探望一两次父母。对于朱学秀,起初朱观景同样隐瞒了自己辞职的事实,说是请假在家考研,准备换一个更好的单位。

也许是母子连心,有一天,母亲突然给朱观景打来电话,说梦见他拎着大包小包从北京回来了,说再也不走了。母亲的话让朱观景心里咯噔了一下:难不成母亲发现了他辞职的秘密?他赶忙向母亲撒谎:“妈,怎么可能呢?这么好的工作,我不会辞职的。”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朱学秀的家距离朱观景家30公里,但还是有熟人看到了他。2005年,朱观景表妹的一位同学在马头镇看到了朱观景,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朱观景的表妹。表妹又把消息告诉了朱观景的母亲。朱观景的母亲也听说过关于儿子因贪污被开除回到老家的风言风语,就在朱观景表妹的带领下半信半疑地找上了门。当时朱观景正忙着给朱大娘煎药,看到表妹带着母亲突然出现在面前,他惊得一时不知所措。母亲愤怒地质问他,外面有关他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朱观景忙向母亲解释。然而,任他好话说尽,也无法消除母亲的愤怒。当时母亲拽着朱观景让他回家,朱观景却以朱大娘身边离不开人为由,说几天后才能回去。母亲看说不动儿子,哭着离开了。

一向引以为荣的儿子为了照顾一个不相干的老太太,竟然辞去北京的工作,而且欺骗家里好几年。再加上外界的风言风语,朱观景的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回到家竟然服毒自杀。所幸发现及时,朱母被救了下来。朱观景知道后,赶紧回了家,跪在母亲面前,把朱大娘当年对他的恩情,以及老人和孙女的凄凉处境,都说给了母亲。他说,朱大娘和琪琪如果无人相助,这个家就毁了。身为一个受过朱大娘恩惠的人,他不能见死不救。在朱观景的耐心劝说下,母亲原谅了他。

2010年,朱学秀的病情逐渐好转,琪琪也长大成人,能照顾奶奶了。朱观景也该好好规划自己的未来了。9年光阴逝去,社会发展日新月异,昔日大学同学大都事业有成,成为各行业的精英。所幸那9年朱观景没有虚度,每天坚持读书。他决定再次挑战自己,报考了北京大学法学院研究生,该专业当年在全国共招收5人。经过努力,朱观景以1分之差屈居笔试第二名,但因年龄偏大等原因,最终被调剂到了中央民族大学。

2013年,研究生毕业后,朱观景顺利通过了山东省公务员考试,成为临沂市兰山区政府法制办的一名工作人员。很快,他就成为单位的业务骨干,并被提拔为行政复议应诉科科长。

好人有福报。朱观景在照顾朱大娘的同時,也收获了纯洁的爱情。当初,在照顾朱大娘的空闲时间,朱观景经常到母校的操场上踢足球。2004年底,朱观景结识了在母校任教、现在成为他妻子的李萍。李萍刚认识朱观景时,得知眼前这个皮肤黝黑、口才颇佳的男人竟是当年的高考状元、名牌大学毕业生,本应有着如花似锦的前程,却为了照顾高中时的房东大娘舍弃了一切,她对朱观景颇为敬佩,并爱上了这个善良的男人。2010年,李萍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朱观景。现在,他们的儿子已经3岁了。一家人幸福美满,让关心他的家人朋友深感欣慰。

更让人欣慰的是,朱观景的善举在当地传开后,带动了当年在郯城三中读书的学弟们。同在朱大娘家借宿的丁启亮、孙涛等人,自发组织起来照顾朱大娘,为朱大娘买米买油,带着大娘去看病。朱学秀没想到自己当年的善心换来如此厚报,她感慨地说:“这些孩子比亲儿子还亲啊!”

朱观景用平凡的行动谱写了一曲超越血缘和亲情的爱的颂歌,他光荣入选了“中国好人榜”。对此,朱观景十分淡然,他说,他要善始善终,为朱大娘养老送终,为琪琪找到好的人生归宿。

〔编辑: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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