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吉祖

我去探望堂哥家二大娘。二大娘82岁了，先是眼失明，后是腿骨折，成了“炕婆婆”。

“不中用了……万人烦了。”二大娘拉着我的手说。

“啥呀二大娘，两个儿子家您轮换住，子孝媳贤，有啥烦呀。”我宽慰老人家。

二大娘凑近我的耳朵说：“大媳妇不孝，惹我生气。二媳妇好，顺我。”

我“哦”了一声，心疑：大媳妇是老实人，怎会不孝？倒是二媳妇，心眼多……

中午，我把二大娘的话告诉三弟。三弟笑，说：“也对，也不对。”

我更疑，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有也对也不对之说？”

三弟便举了两个例子。

二大娘年纪大了，常犯糊涂。有时候，大白天就嚷：天都黑了，怎么不开灯？开灯呀。

大媳妇会说：大白天开什么灯呀？

二大娘不服：白天？我怎么眼前一抹黑？

大媳妇：眼瞎了还能不黑？

二大娘生气了。

同一件事，二媳妇顺着来：天黑了哈，开灯开灯。边说边“啪啪”拉了两下灯开关。

二媳妇：亮堂了吧娘？

二大娘：亮堂了，亮堂多了。

其实，“啪啪”两下，灯打开又关上，跟原先一样。二大娘却高兴。你说，谁对谁错？

有时候，二大娘在炕上坐烦了，就嚷着要上街。大媳妇正忙着做饭，说：我做饭，忙，不能去。

二大娘抱怨：天天忙，哄谁？

还是这件事，二媳妇会说：来、来，背着，背着上街。

二媳妇背着二大娘在屋里“咚咚”地颠了两圈，又把二大娘放到原地。

二大娘：坐着软绵绵的，这是哪儿？

二媳妇：拿床小褥子垫底，怕你凉。

答非所问，各自明白，但二大娘舒坦。

“一个实话实说，惹了气。一个哄乐了，却是欺骗。谁对？谁错？”我拍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还是二媳妇对。要不，二大娘为什么会高兴？

选自《大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