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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饼干

2017-10-25宝琴

少年文艺 2017年9期
关键词:饼干纸条妹妹

宝琴

在我十二岁那年,八岁的妹妹从北京来到了美国。爸爸妈妈在美国经营一家中餐馆,起早贪黑,勤勤恳恳。生意刚起步时,他们忙得顾不上照顾我们兄妹,就把我们留给了国内的外公外婆。等我长到了八岁,餐馆驶上了正轨,爸爸妈妈就把我接到了美国。我一边在当地上学,一边帮着打点家里的生意。四年之后,妹妹也长大了,于是父母把她也接了过来——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妹妹叫夏子莲,我叫夏子菱。夏子菱,夏子莲,仿佛一对仲夏时节的莲藕娃娃,一听上去就是兄妹。虽然好久不见,我们却还像小时候一样亲密。我拉着她的手,摆出一副资深华侨的模样,熟稔地向她介绍美国小镇的风土人情。逛到肚子饿了,我们就回到家里的餐馆,拿起了桌子上的菜单。

“General Tsos Chicken……”她用手指着单词,一个一个地拼读出来,“这是什么?”

“这是左宗棠鸡,美国中餐馆最有名的一道菜。”我说。

她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左宗棠鸡……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你當然没听说过啦!”能在妹妹面前卖弄一下我的才学,我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这道菜是美式中餐的原创!”美国人的食物重油重糖,喜欢蘸味道浓厚的番茄调味酱。为了迎合这些外国顾客,店里的辣味中餐都被改良成了口味温和的菜肴,味道偏酸甜,经常加一道油炸的程序。

左公鸡也不例外,先用大块去皮鸡腿肉裹上面糊,然后滚一道油,再用浓稠的糖醋酱和辣椒炒熟,配上绿油油的西兰花,整道菜吃起来又酸又甜。这道菜和左宗棠本人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而是一位台湾厨师的原创。当厨师把这道菜带到美国时,受到了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的喜爱,左公鸡从此声名大噪。

妹妹睁着求知的大眼睛,使劲儿地盯着我看。我受到了鼓舞,更是口若悬河:“最早来美国的中国移民多半是修铁路的劳工,他们吃的中餐叫作Chop Suey,中文意思是杂碎。‘杂碎混杂了各种廉价的肉类,包括美国人平时不吃的动物内脏。后来菜式逐渐丰富起来,我们就地取材,使用美国本土的原料,把家乡的饭菜调整成了适应西方人口味的菜品。我们的传统菜肴不仅落地生根,还逐渐演绎成了具有本土特色的美式中餐!”

这种“洋化”的中餐其实体现了我们中国人顽强的生存和应变能力。比如和左宗棠鸡一样久负盛名的Beef Broccoli——西兰花炒牛肉。西兰花是美国特产,再加上美国草场辽阔、牛肉原料丰富,这两种原料放在一起用酱油腌制爆炒,就变成了这道菜肴。

同样受欢迎的还有甜酸鸡球,Sweet & Sour Chicken Balls。这道菜和左公鸡差不多, 只是把鸡肉做成了金黄的大丸子,再淋上红鲜鲜的酸甜汁。美国的餐馆一般是中午开门,一直经营到午夜。由于甜酸鸡球实在是太受欢迎,爸爸妈妈每天上午准备食材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把鸡块裹上面糊,挤成鸡球,下油锅炸八分熟,然后放入冰柜。饭点一到,客人这厢下单点菜,后厨把鸡球在油锅里一热,再到炒锅里加上一勺酸甜酱,就可以装盘上桌了。

“Honey Garlic Ribs……” 妹妹顺着菜单往下念, “蜂蜜,大蒜,排骨……我知道了, 这是蜜汁排骨!”

“一点儿也不错!”我夸奖她,“你认识的单词可真不少!我刚来美国时,还认不了这么多单词呢!”自从我出国以后,妹妹早早就知道自己也要出国,于是她很认真地学习英语。她又勤奋又聪明,英语老师对她赞不绝口。

妹妹听到我的夸奖,高兴地涨红了脸。

“不过这道蜜汁排骨,味道和美国烧烤的肋排差不多。”我补充道。

她听了我的话,又往下一行看去:“Kung Pao Chicken…… Kung Pao Chicken……这是宫保鸡丁!我最喜欢吃宫保鸡丁啦!”

宫保鸡丁在美国也早就改头换面,纯粹变成了酱油翻炒的鸡丁,顶多拌上点花生米,淋上点辣椒酱。又因为我们靠近东海岸,海鲜价钱便宜,我们的餐馆还依葫芦画瓢地推出了宫保虾和宫保扇贝。

妹妹对着菜单挑来挑去,依然挑不出个所以然。“别看那个菜单啦。”我说,“那都是给外国人吃的,我们的家常菜才不是那个味道呢!现在出国的华人越来越多,连外国人都知道——想要吃地道的中餐,还是要到中国朋友家里做客才行啊!”

于是我们团团坐下来,妈妈简单地给我们每人炒了一碗蛋炒饭。那味道可真香啊,我和妹妹把碗里的米扒拉得一粒不剩。吃完了饭,妈妈顺手给我们抓了两块金黄色的小饼干。

“这是什么?”妹妹好奇地瞪着桌子上的饼干看。

“这是幸运饼干。”我抢着解释道。

尽管国内的餐馆从来没有幸运饼干,但是在美国,幸运饼干是中餐馆必不可少的一分子。它们往往在餐后随着账单一起被端上桌子,算是附赠给客人的小零食。这些幸运饼干呈菱角状,外皮色泽金黄,尝起来像酥脆的蛋卷。里面是空心的,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占卜的签文。

这种幸运饼干在外国顾客中大受欢迎。他们把饼干里的签文当成了中国版的“吉普赛纸牌”。随着一声“喀嚓”脆响,他们会把幸运饼干掰成两半,仔细看签文上的运势如何。有的签文会占卜命运——“你将会有好运”,有的签文是俗套的说教——“想要成功,必须脚踏实地”,还有的签文模棱两可——“你往往不知道自己对别人会造成什么影响”,剩下的一些签文往往让人忍俊不禁——“两天之后,明天将会变成昨天”。无论如何,算一算命总是很好玩的。

妹妹把幸运饼干的一角含在嘴里,小手抓住饼干的另一角,“喀嚓”一声把它折成了两半。金黄的饼干里,飘出了一张小纸条。

她笑嘻嘻地伸手把纸条抓住,放到眼前读了起来。读着读着,她的笑容就慢慢地消失了,月牙一样弯弯的眉眼耷拉了下来。我连忙伸着头去看那张纸条,只见那张纸条上写着——

“Bad luck for tomorrow.”明天会走霉运。

我迅速地把那张纸条攥在手心里,扔到墙角去了。可是没有用,妹妹已经读过了这张纸条。她无精打采地垂着小脑袋。怎么会这样呢?一般来说,为了让食客们开心,幸运饼干都会说一些吉祥讨喜的话,很少会预言厄运。怎么偏偏让妹妹抽到了这张纸条呢?明天是她在新学校的第一天,是新生活的重要篇章,她当然不希望走霉运了。endprint

“别信这个。”我安慰她,“这就是随手抽个纸条而已,就是为了好玩儿……”

在我的安慰下,妹妹勉强打起精神,朝我点了点头。她没有再说什么,就默默地跟着妈妈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妹妹背着新书包踏上了黄色的校车。尽管有些紧张,可是她眼睛里满怀期待。可是到了下午,当她从校车上走下来时,两个眼睛却红得像小兔子一样。

“莲莲,你怎么哭啦?”妈妈心疼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妹妹使劲摇着头,含着眼泪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怎么也不肯出来。直到我也回到家,她才从自己的房间里跑出来,把头扎进了我的怀里。

“怎么啦?开学第一天不开心吗?”我问。

“不开心!不开心!”她委屈地摇着头,向我讲起了今天的经历。妹妹在国内的时候是英语老师的心肝宝贝,可是出了国,才发现自己的英语连日常交流都不够用。她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只能懵懵懂懂地点着头,像一个迟钝的榆木疙瘩。同样的,學生们的对话她也似懂非懂。她是个转学生,在新学校本来就举目无亲。到了午餐的时候,其他同学都和自己的朋友坐成一圈,只有她无处可去,只能孤零零地坐在远处。

“哥哥,你还记得昨天那个纸条吗?它说得一点也不错,今天的运气真是糟透了!糟透了!”她泪眼蒙眬地说。

“那只是个巧合。”我拍着她的后背说,“初来乍到,都会有一段适应期。饼干只不过是小零食罢了,怎么能决定人的命运呢?你这么聪明,不应该这么迷信呀!”

“你刚到美国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妹妹问我。我回想了一下,虽然我刚来美国时英语还不如妹妹好,却迅速和其他调皮捣蛋的男生们打成了一片。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我们的一肚子坏水却是心心相通——天下万水皆同源嘛!我跟着他们爬树掏鸟蛋,往女生的课桌里塞毛毛虫,开学第一周就用足球踢碎了教室玻璃,让爸爸妈妈好头疼。

但是妹妹不一样,她本身就是个文静的小姑娘。我在美国的经历显然不能照搬到她的身上。我望着妹妹怯生生的眼神,假装思考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刚来美国,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但是慢慢就会好起来啦!”

听了我的话,妹妹似乎开心了一点。我们手拉手去吃晚饭。晚饭后,妈妈又随手给我们抓了两块幸运饼干。看到那个熟悉的金黄色饼干,妹妹畏缩了一下,迟疑着不敢伸出手。

“再抽一次吧,别害怕!”我鼓励她,“说不定这次就会抽到吉祥的纸条,你的运气就彻底改变啦!”

在全家人的注目下,妹妹把饼干掰成了两半。她抓起纸条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她“咚”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下来,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洁白的小纸条像一根断裂的羽毛,飘飘摇摇地落在地面上。

我急匆匆地抓起那张纸条,从左到右扫了一眼,不由得“唉呀”一声叫了出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一句话——

“Everything will go wrong.”一切都会出岔子。

怎么会这样呢?厄运小纸条那么少,怎么偏偏全被妹妹抽中了?我叫苦不迭——这下妹妹一定觉得自己注定要倒霉了。

果然,妹妹再次从学校回到家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小辫子被扯得乱七八糟。我们还没来得及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想上学了!”她哭着说,“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中国!”

我们再三询问,妹妹才哽咽着讲起了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班上有一群白人女生在欺负妹妹。每次她开口说话,她们就大声嘲笑她的口音,在她肩膀上推推搡搡,还朝着她喊:“滚回中国去!”

我们住在一个不出名的小镇上,镇上九成居民都是当地的白人,连黑人都很少,更别说亚裔了。如果是在纽约、洛杉矶这样的大城市,少数族裔的比例较高,当地人对其他文化还会包容。但是我们这里的主流群体是白人,整体环境比较封闭。

“别理她们,她们都是坏女孩。”妈妈心疼地安慰妹妹。

“她们再叫你滚回中国去,你就叫她们滚出美国!”我义愤填膺地说,“真要算起来,美洲大陆本来是属于印第安人的,是欧洲殖民者强占了人家的土地!她们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她们也是移民的后代!”在学校里,哪个孩子敢嘲笑我作为中国人的身份,我就跟他们对着吵,有时还会把他们结结实实地揍一顿。一来二去,这些孩子反而开始尊重我了,我就这样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可是妹妹只是含着眼泪直摇头。从小到大,她一向受到老师和同学的喜爱,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孤立她、排斥她。“我想回家,我想回中国。”她可怜巴巴地说道。当校车再一次停到我们家门口时,妹妹说什么也不肯去上学。爸爸妈妈也没有办法,只能一个劲地叹气。

到了晚上,我捧着一个食碟走进了妹妹的房间,食碟上放着金黄的幸运饼干。

“我不要!我不要什么饼干!”妹妹一看到我手中的碟子,立刻摇着头往后缩去。

“不要怕。”我安慰她,“再抽一个吧,说不定就会改变一切。即使抽到厄运也没关系——你如果不想上学,我们不会逼你。既然你一直待在家人身边,还担心什么厄运呢?”

在我的好言相劝下,妹妹不情不愿地拿起一块饼干,慢吞吞地掰成了两半。她紧紧闭着眼睛, 似乎生怕看到纸条上更多的霉运。

我抓起她的纸条,大声地读了出来:

“尽管过去的几天不太顺利,但是黑夜总是黎明的前兆。只要你能克服眼下的困难,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妹妹听到我的话,把脑袋凑了过来,又反复读了两遍纸条,才确定我读得一点也不错。

“好神奇啊,哥哥!”她惊奇地说,“幸运饼干居然占卜出我前两天过得很糟糕!”

“这说明它说得是准确的。”我说,“只要你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的眼睛稍微亮起来。“黑夜总是黎明的前兆。”她又看了一遍纸条上的话,轻轻地默念着上面的文字。“你说得也许是对的。”她说,“我不能就这么当逃兵……”endprint

第二天,妹妹鼓起勇气,再次去上学了。下午回来的时候,她没有带着红眼眶,而是带着一点腼腆的微笑。

“今天过得怎么样,我的小公主?”爸爸问。

“哦,那些女孩子依然对我很坏。”妹妹说,“但是今天我被老师表扬了……数学老师看到我心算那么快,一直夸我聪明呢。”

国内学校的基础教育比国外扎实,大部分中国学生的数学都比美国学生好,中国代表队年年包揽奥林匹克竞赛的头名。事实上,这里很多大学生做两位数的加减法还要用计算器呢。妹妹的口算能力一下子就脱颖而出。

“你能听懂数学课吗?”

“嗯,数学课是最好懂的。”妹妹有些羞涩地笑着说,“毕竟黑板上都是数字和加减符号呀!所以我连蒙带猜,也能懂个大半。”

我从学校回到家时,妹妹从屋里跑出来,紧紧牵着我的手。

“哥哥,哥哥!幸运饼干说得真对呀!我的运气真的变好了一点点!”

“现在还哭着不去上学吗?”我刮刮她的鼻头,问道。

“要上学——明天还有数学课呢。”

晚上又有幸运饼干。妹妹兴致勃勃地掰开饼干,小纸条上写道——

“你是个勇敢的女孩子!坚持下去,更多的冒险在等着你呢!”

“幸运饼干说得对——我真的是个女孩子。”妹妹欢欣鼓舞地说,“明天一定有更多好玩的事在等着我呢!”

就这样,妹妹在学校里不断努力,一点一点地彰显出了成果。她的英语越来越好,整个人也自信多了。面对别人的嘲笑,她的心理素质也变得越来越强大。中餐里会有狗肉烹饪的菜肴,但是在国外,很多家庭把饲养的宠物狗当作家庭的一分子,吃狗肉简直是灭绝人性。有的孩子知道了这件事,就跑到妹妹面前堵住她,怀着恶意问道:“我听说中国人竟然吃狗肉!你们家餐馆用的是不是狗肉?”打定主意要给妹妹一个难堪。

受到这种诘问,妹妹不会委屈得直哭,也不会大发雷霆,反而会机智地反问道:“火鸡在我们中国的文化里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所有吃火鸡的人都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对了,你们家吃火鸡嗎?”

火鸡是美国家庭逢年过节必不可少的美食。对方被妹妹问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妹妹得意地吐一吐舌头,一弯腰跑掉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妹妹在学校越来越快乐。她的语言能力突飞猛进,每次考试的成绩都直线上升。她经常受到老师表扬,在班里也交到了新朋友。 她还给自己挑了一个英文名字:Lilian,莉莉安。读得顺口了,听上去就像莲花的“莲”。

学生会一年一度的竞选开始了,妹妹也鼓足勇气要参加。竞选前夜,她抽到了这样一张纸条——

“名叫Lilian的女孩,她的努力一定会有回报!Lilian一定要相信自己!”

妹妹呼啦啦地从房间里冲出来,像是踩着风火轮一样,把小纸条递到我们面前。

“我的名字!幸运纸条上有我的名字!它说我的努力一定会有回报!我要相信自己!”她激动不已地说。

“天哪,真是太幸运了,是不是?”爸爸说,“我开了这么久的餐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纸条上抽到自己的名字。”

“明天一定是幸运的一天。”妈妈说。

“啊呀!太幸运了!”我夸张地感叹,“真羡慕啊!我也想抽到有我名字的纸条!”

“你那么贪玩,又没付出多少努力,抽到了纸条也没用。”妈妈戏谑地数落我,我只好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妹妹站在一旁,略带羞涩地笑了。我们全家都知道她为了这场竞选付出了多少努力。学生会主席是个很有威望的五年级女生,而妹妹只是一个三年级的学生,所以她的目标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她四处采访同学和老师,倾听他们对于学校管理的意见,然后整理成册,在竞选词里写出了针对每条意见的改良方法。她熬夜制作竞选海报,站在镜子前反复练习自己的演讲。事实上,妹妹唯一的问题就是容易怯场。无论付出了多少努力,她对自己的信心依然不足。但是这张幸运纸条无疑给了她极大的鼓舞,她的眼睛闪着亮亮的光芒,像是黑夜里的一双辰星。

竞选当天,妹妹发挥得好极了。票数的统计结果出来了,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学生会的副主席。我们全家人都为她感到无比骄傲。

那天晚上,妹妹激动得半天都睡不着,在客厅里跑来跑去。直到妈妈催了三四次,她才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己房间去了。看见妹妹把门关上,我这才一溜烟地跑进了厨房,熟门熟路地把烤箱预热到170度,又在托盘上贴上一层烘焙纸 。

紧接着,我在碗里倒入蛋白液和细砂糖,高速打成泡沫,然后加入融化奶油和香草精,再加上凉白开,一起搅拌均匀,过筛后加入低筋面粉,把薄面糊浇在烘焙纸上。从烤箱后里拿出薄面糊后,要迅速放入纸条,把圆形饼干趁热捏成菱角状,冷却后就会变成色泽金黄的幸运饼干了。

在桌子的另一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条,每一条都预示着满满的幸运。这些纸条都是我写好以后打印出来的,然后一条一条地放进饼干里。每一句话都是写给妹妹的,有的纸条写着“黄皮肤是阳光的颜色”,有的写着“会说两种语言的孩子更聪明”,有的写着“明天也是幸运的一天”。

我哼着小曲,悠闲地等着烤箱把饼干烤好。就在这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忽然从我背后响起:“哥哥……”

我猝不及防地转过头,迎上了妹妹的眼睛。她穿着镶荷叶边的睡裙,迷茫地站在厨房门口。

“你在做什么呢?”她问。我匆忙往旁边迈出一大步,想要把桌上的纸条藏在背后,可是她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在……你在做幸运饼干?”

她走到了桌子边,低头读着那些纸条:“我的幸运饼干……都是你替我做的?”

“唉呀,被你发现了。”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对她说道,“至少你知道了:你的所有收获都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获得的,和饼干没什么关系。你其实一直都很优秀,不需要额外的好运气。”

自从妹妹接连抽到厄运小饼干以后,我就开始亲手做幸运饼干,就是为了让妹妹重塑信心。在幸运饼干的鼓舞下,妹妹变得越来越开朗外向,我看在心里,真是无比自豪。

妹妹抬起头望着我。下一秒钟,她向我冲过来,把头埋进我的怀里。

“哥哥,你是对的。我不需要幸运饼干。”她颤抖着说。

“有你做我的哥哥就足够了……这就是我最大的好运气。”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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