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金

宜家拒绝召回事件的法律思考

付金

据媒体报道，宜家同意在美国、加拿大地区召回包括马尔姆系列在内的3560万个“夺命抽屉柜”，却以抽屉柜符合我国国家标准为由拒绝在中国地区召回相关产品。此事件引起了社会公众的广泛质疑和热烈讨论。那么，热销的马尔姆抽屉柜的设计缺陷能否成为召回的理由？中外标准的不同真的能够成为宜家拒绝召回的抗辩事由吗？拒绝召回后的做法是否百密无疏？中国企业家和中国消费者又该反思吗？

“缺陷”≠违反“国标”

根据国际私法相关理论，宜家是否应当在中国地区召回马尔姆抽屉柜并停止销售，需要遵守我国现行法律。目前，各方对宜家是否应当在中国地区召回马尔姆抽屉柜的观点差异，源于对我国《产品质量法》第46条理解的不同。第46条对“缺陷”的定义，“产品有保障人体健康和人身、财产安全的国家标准、行业标准的，是指不符合该标准。”而我国于2012年8月1日实施的《儿童家具通用技术条件》又明确要求，“高度大于600mm的柜类产品，应提供固定产品于建筑物上的连接件，并在使用说明中明示安装使用方法。”宜家方面认为，只要提供固定产品于建筑物上的连接件并更改使用说明，马尔姆抽屉柜就符合国家标准，宜家也就不需要将其召回。

然而，对马尔姆抽屉柜是否为缺陷产品的判断，不能完全陷于上述逻辑。《侵权责任法》第46条规定，“产品投入流通后发现存在缺陷的，生产者、销售者应当及时采取警示、召回等补救措施。”其中，需召回产品的“缺陷”是指存在危及人身、财产安全的不合理的危险，而并未以是否符合国家标准、行业标准来衡量。

一方面，《侵权责任法》（2010年7月1日施行）对于《产品质量法》（2000年7月1日修订）是新法。新法优于旧法。判断马尔姆抽屉柜是否存在设计缺陷，应当从安全性去考虑，而不能仅仅以将抽屉柜固定于建筑物即符合我国国家标准为由，就判定抽屉柜没有设计缺陷。另一方面，《产品质量法》的立法宗旨是提高产品质量水平、保护消费者合法权益。该法第46条提供了判定产品存在缺陷的方法，但前提是产品的国家标准能够保障人身安全。当符合国家标准的产品存在设计缺陷，可能危及人身安全，那么，我们仍然可以判定该产品存在缺陷。

消费者权益保障现状堪忧

据报道，宜家从去年就开始“固定在墙上”的行动。马尔姆抽屉柜的抽屉里、说明书中均要求将柜体固定在墙上。宜家为选择免费安装的顾客提供固定在墙上的安装服务，并要求拒绝安装在墙上的顾客出具放弃声明。乍一看，宜家已经尽到了警示说明义务，但其实疑点重重。

第一，宜家执行双重标准“掩耳盗铃”。宜家已经销售马尔姆抽屉柜多年，在明知不符合美国有关行业标准且存在安全隐患的情况下，以免费提供连接件和安装服务弥补产品的设计缺陷，可谓亡羊补牢。中国地区未出现儿童受伤事件，可以归功于监护人尽责，而不能归因于抽屉柜无安全隐患。《侵权责任法》第47条规定，明知产品存在缺陷仍然生产、销售，造成他人死亡或者健康严重损害的，被侵权人有权请求相应的惩罚性赔偿。

第二，执行我国国家标准不到位。国家标准要求高于600mm的柜体必须固定于建筑物上，而宜家仍然容许顾客出具放弃固定于墙上的声明，也容许顾客自行安装而不进行检验。消费者人身安全保护与消费者处分权之间，应当以牺牲消费者处分权来充分保障消费者的人身安全。然而，宜家并没有停止销售，也没有停止向拒绝将抽屉柜固定于墙上的消费者销售，只是采取了各种规避责任的方法。

第三，强加于消费者更高的注意义务。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根本是给生产者、经营者更多的法律责任、社会责任，来保护处于弱势地位的消费者。宜家商场展示的马尔姆抽屉柜，并未固定于建筑物上，消费者出于对宜家商场及展示方法的信赖，很难意识到抽屉柜的设计缺陷可能导致的巨大风险。这种本应由生产者、销售者承担的安全保障义务，不能转嫁于媒体宣传报道、消费者和使用者的高度注意，甚至强加给儿童及其监护人禁止儿童攀爬产品的注意义务。宜家早前已经售出的缺少连接件的马尔姆抽屉柜，这些柜体的消费者的人身安全又该如何保障，值得深思。

“国标”与国际接轨还需多方努力

客观的说，要求高于600mm的柜体固定于建筑物上的国家标准，如果每个消费者都能按要求安装柜体，确实能够避免较高柜体倾倒的危险发生。但是从危机预防的角度考虑，此标准的落实程度直接决定了该条国家标准是否真正保障人体健康和人身、财产安全，消费者需尽到更高的注意义务，具有更高的安全意识，而此就留下了极大的安全隐患。故此，“不固定在墙上也不会倾倒”的家具具有更高的安全性。国家标准颁行的目的亦是不断提高产品质量水平的同时提供监督依据，相关部门、组织应当结合我国实际的同时向高标准看齐，而非固步自封。目前，宜家同意给墙体不具备固定安装条件的消费者退货，也可视为一种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