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公

农忙季节

父亲，和你一起

站在月光里

将一堆堆稻谷黄豆小麦

吹去尘土与空瘪，选出饱满圆润

日子一粒粒

泛着金色

而今，墙上的父亲

与你一样满面积尘

祭祖

搬走犁耙风车打谷机

父亲用一个早晨把堂屋清理整齐

奶奶脸上就有了祭祀典礼的虔诚

粗陶钵子细瓷碗里

母亲新摘来茄子辣椒冬瓜豆角等等

顶多再献上一只鸡

几个新米粽子

我仿佛看到神灵

笑意盈盈，就位

父亲穿得和堂屋一样整齐

在纸钱的烟雾里

叩头，作揖，念念有声

酒酹在泥地上

像感动的泪水

小脚的奶奶像根钉子

扎在堂屋中间

我望着奶奶

奶奶望着神

石匠

用锤子和錾子

从山里喊出石头

从石头里喊出菩萨

又把人栽到石头上

那年，菩萨倒在暴雪里

那年寒冬蓄谋已久

一场暴雪笼罩天地

茅屋驮不起重负

瓦房垂挂一排长长鼻涕

山林弯腰，河溪寒噤

老北风囚禁了黄狗脚印

柴火垛子越来越瘦

米缸菜坛渐渐露底

父亲的旱烟锅彻夜不熄

黑暗中弥漫呛人的窒闷

奶奶一脸镇定，说

去问問菩萨何时雪晴吧

暮色中，父亲归来

一身疲惫：

“雪太大，老庙塌啦

菩萨也倒在雪地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