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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迈出正确的一步

2017-10-18文◎苏

家庭生活指南 2017年8期
关键词:小武阿里花儿

文◎苏 凉

她总迈出正确的一步

文◎苏 凉

她曾逃避着,懦弱着,随波逐流着,像个从不违规的孩子,躲进一个人必须成为什么以及必须干什么的避难所,从来没有活过。而现在,她将重新做人,面朝太阳,以梦为马,在高山之巅选择自己的方向。

我被他逗乐了。

但我向来认为,爱情是命中注定,急不来。他的插手,让我有些厌烦,有时,我干脆懒得回复他的短信,任由他干着急。

直到那天,我接到我妈的电话,说我爸不知怎么脑子突然变糊涂,烧水差点儿烧着了房子。

我不放心,请假回家。他站在屋前的槐树下,像小时候等我放学一样,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轻轻唤我的乳名。可他分明不是以前的他,佝偻着身体,眼神里没了神采。我妈说他现在时常忘事,认不出邻里乡亲,甚至有时也忘了她。

但我爸还记得我,他拉着我的手,叮嘱我早日成家。

我不肯接受,眼前这个老糊涂了的老头是我爸。这些年,他如当初在奶奶面前说的那样,每天坚持锻炼,看起来比同龄人要硬朗很多。可是,他怎么突然就这么老了呢?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跑。

我追着我妈问:“我爸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

我妈眼睛有些发红:“傻孩子,这些年,你爸就是不敢老啊。他怕自己一旦倒下了,你可怎么办?所以一直硬撑着装年轻,但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身体到底还是由不得自己啊。”

我的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掉了。

回到北京后,我开始认真经营一份感情,也开始每天在微信上和我爸唠嗑。其实我特别想对他说,亲爱的老爸,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可以放心地变老。但也请你老得慢一点,等我有足够的能力和担当,换我来养你。

真的,请你相信我。就像小时候,我相信不那么年轻的你,有能力养我长大一样。 编辑/徐金皓

阿里在天上

她在听一首歌。她刚回家,喝多了酒,倒在沙发里抽着烟。大衣没有脱,高跟鞋甩在地板上,她看着窗外突降的滂沱大雨。雨很大,起了风,月光隐遁,对面楼晾在阳台上的衣服被拎起来。她闭上眼睛,想着遥远的高空,是否繁星熠熠。就在这时,电话响了。她起身掐灭烟,按掉音响,接起电话。

电话是从阿里打来的,对方是小武的藏族朋友,她不认识他。她听着他说话,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子弹,她机械地回答:“是的,我是林花儿,我知道了,谢谢。”挂断电话后,她跌坐回沙发里,感觉到心脏停顿。外面雨声巨大,亿万颗水珠淅淅沥沥。她合拢双手,她的手又湿又冷,她冷得发抖。她再也忍不住了,抽泣着,终于大哭起来。

他去了阿里。他说西藏在阿里,阿里在天上。他去了天上。他再也回不来。有翅膀的不会再飞回来。

她的世界翻转了。

他不是没有故事的男同学

林花儿曾想要变得纯粹、原始,富于冒险精神。小时候她喜欢电影《心动》,每次看都会大哭。夜里睡不着,在毛绒白兔的簇拥中,她不止一次梦想着、谋划着,应当跟电影里的梁咏琪一样,跟个英俊的乐手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或者至少有一次离家出走,逃去电视上常看到,但她从未抵达的远方。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高考结束后她操着口音,抱着安妮宝贝,从东北一个小县城来到上海,来到了这个有24小时罗森的大都市。毕业后她找了工作,租了房子,后来又用爸妈补贴的钱贷款买了房子。她喝起咖啡,说起普通话,升职做了个小主管,背上了香奈儿包。她订阅旅行杂志,读《在路上》和《不去会死》。可是她依然什么也没有做。她始终是一个对自己负责的好女孩,她按部就班,普通如常,安静得像所老房子。

然后二十六岁,她遇见了小武。

是在一个生日宴上,小武是林花儿朋友的朋友。当迟到的她走进包间时,他正翻着长长的睫毛讲着自己的旅行经历。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侧影,心里似乎有一只大鸟在扑腾着翅膀,心胀得都要破了。扎尕那,雨崩村,安纳普尔纳,乞力马扎罗,他有一头红发,他依赖大海并且信仰高山,而她恰好坐在他身边,她喜欢他这一种简单。

她是没有故事的女同学,而他不是没有故事的男同学。他是她一直未能成为的那个闪闪发光的反叛者:他在世界各地行走,而她的道路只将她从东北小县城带到了上海。

宴会结束,他记下了她的手机号码,他说我明天要去亚丁,等回来打电话给你。

他真的打了。

看到你笑,想扑倒你

春天过去了,林花儿没有感觉到它。她上班下班,在晚上开着电视机,做着晚饭,坐在地板上,对着盘子里面做好的食物掉眼泪。半夜里睡不着,她爬下床披上外套,跑出去走很长一段路去超市买水和香烟,傻傻地。街道上空荡荡的,就像她的人生,就像她的人生。她有一种荒芜感,她已经快长到三十岁了,她所能看到的未来也无甚新意。

小武从亚丁回来后,给林花儿打了电话。那是九月,他带她去吃火锅,看电影,又去吃火锅,看电影。那天,他们去看了一部喜剧片。从影院出来后她还忍不住笑,他拉她的手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你还笑,真想把你扑倒,吃了你。”他抬头看她,然后吻了她。她踮起了脚尖,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她的眼睛一跳一跳。

那是九月,温暖,金黄,丛桂怒放。那天,他吻了她。他不停地吻她,吻了又吻。她的嘴唇就唱起歌来。她在飞,他的吻就是翅膀。

小武住进了林花儿的房子里,带着他的背包。一直以来,他居无定所,朝不保夕,在世界各地飘荡,忽然间,他却跟她住在一起。晨光熹微里给她煎荷包蛋,煮好的粥在餐桌上散发桂花紫薯的香。她去上班了,他留在房间里,读着她的书,踩着她的木地板,坐在她的沙发上逗她的猫。傍晚她下班回来,他们拿着零钱和钥匙去菜市场,他拎着新鲜的蔬菜和鱼,她拉着他手,月亮出来了,他们跟着月亮慢慢走。

那时候真的她觉得可以永远永远一起走下去。

那是两年前。

就这么站起来,走了

朋友都觉得林花儿应该多出来走走。他们带她去泡吧或去唱歌。你应该振作起来,他们都这么劝她,应该站回到现实地上去。他们把一个有钱的单身汉介绍给她。单身汉主动安排活动,拉着她去香港购物,带着她参加各种应酬,在法国餐厅或者意大利餐厅订位。他选餐厅品位很高,坚持坐最好的位置。而且他爱她,这就更好了。

这个才好。正常,有钱,会可靠。小武就不可靠,朋友们以前就常对她说。周末单身汉举办派对,大房子里人声嘈杂,音乐开得惊天动地。人们喝酒聊天,拿着手机时不时拍照发微信。朋友圈里晒的无非就是这些自以为春风拂面的生活。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呢?除了这些金光闪闪的枯燥乏味,乏善可陈,还能有什么呢?

没有跃出水面的阿拉斯加鳕鱼,没有爬上树尖的梅里雪山金丝猴,没有盘旋云端的西藏山鹰。林花儿踩着昂贵把脚后跟磨出水泡的高跟鞋,感到心里撕开了一个窟窿。她想,她知道,她什么也不做。她的人生始终存在着一种巨大的缺失。世界很大,你周末晚上去了哪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这一生中,你都去了哪儿呢?

她都去了哪儿呢?

她喝下一口威士忌,把酒杯放到桌子上,缓缓站起身。在一片闹哄哄的谈笑声中,她走向门口,取下衣架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终于撞开了门,然后把她自己推了出去。

我为你难过

她和小武吵架,在最后一夜,她和他吵了起来。她说他需要一份固定工作。他给旅行杂志写稿子,做各种各样的活儿,三十几岁了还零存款。他住在她的房子里,房里一个枕头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都是她的。她读书工作加薪买房,她在这个世界里摸爬滚打,她在有价值地成长,她在做对的事。他应该变得和她一样,和别人一样。

他站在门口,墙角他的背包已经打包就绪,他明天就要徒步阿里。几天前她带他回家见了爸妈,她都是公务员的爸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除非我们死。”妈妈哭,爸爸暴怒。而他还要往外面跑。他会一直在外面跑。她打翻了咖啡杯,将遥控器砸向他,她把自己像个布袋一样地朝他撞过去。他推开她,她摔了个屁股蹲儿,然后她又爬起来发了疯似的撞向他。他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摁到地板上,对着她高叫:“那不是生活,那只是活着。我想要生活,我想要的是真正活过的生活。你为什么要改变我?你从来没有活过。”

他松开她,背起背包,步伐坚定地往外面走去。“我为你难过。”他说。

那是他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

心随风起葬身荒野亦无悔

八宿。排龙。札曲。拿格。背崩。桑日。

札达土林。玛旁雍错。岗仁波齐峰。

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妇说:“人们会说我们太老了,哪儿也去不了,可如果我们不赶快走出去,我们就永远赶不上等待我们的风景了。我们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我们是那么热爱剩下的时间,我们要痛痛快快地用尽。”一个三十七岁在广告公司工作的男人说:“我爬着爬着到了中年,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同一个点上打转,我想知道自己还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说:“我就是想要去做更好的事,我想要爬最高的山,看最绿的稻田,在各大洋里游泳,想要有歌唱,有经历,在年老的时候有回忆。”

这里是西藏,这里是阿里,这里的天空,清澈清澈的,碧蓝碧蓝的。他在这里遭遇了一场车祸,他是个旅者,他的名字叫小武。林花儿走在他走过的路上,她终于在路上。她曾逃避着,懦弱着,随波逐流着。她总迈出正确的一步,她是个从不违规的孩子,她躲进一个人必须成为什么以及必须干什么的避难所。她从来没有活过。

耳机里响起那首听了一半的歌:我的爱人 /我将继续跳舞/我将独自飞翔/我将继续爱你……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写过一个小说,开篇是约翰和玛丽相遇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她讲述了六个小故事,但唯一真正的结尾就是:约翰和玛丽死了。你必须直面它,不管你如何切分剪辑,结局是相同的。

他已到达,她仍在旅途,现在她将重新做人,面朝太阳,以梦为马,在高山之巅选择自己的方向。

喂,她已在路上。

编辑/张德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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