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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梦未了痕

2017-09-21孙粉鲜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7年9期
关键词:潞城煤窑生火

孙粉鲜

睡到五点钟,听到母亲窸窸窣窣地起床,并自言自语道:“又梦到那个灰东西了。和人家种地,还拉人家的手。”“一辈子看他不顺眼,咋能梦到和他拉手,日怪了。”

母亲口中的“灰东西”是父亲。

从记事起,母亲和父亲一直硝烟不断。一日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有几次,因为种地的事情,他们二人意见不合,达不到共鸣,于是从商议上升到吵架。从早上五点多就开始吵,到我们早自习放学后,母亲还在生气。母亲一气,就不给我们生火做饭了,父亲一人骂骂咧咧地一边生火,一边做饭。父亲平时从不生火做饭,毕竟手生,偶尔做一顿,肯定延时。等我吃罢饭,上了书房,上课铃已经响过,经常出现上学着急、迟到、挨板子的情形。

父母间最激烈的战事无疑是打架了。被母亲骂得火了,父亲会握起拳头捶向母亲,母亲却不躲避,故意凑到父亲跟前让打,若父亲躲开,不再拳打母亲,这还好办,若父亲忍不住再来一拳,母亲就气急,向地上乱扔锅碗瓢盆。每到这时候,我总是吓得浑身哆嗦。有一次,看见父亲在背后又握住了拳头,吓得我赶紧跑出去求母亲的好友去拉架。结果我被母亲骂一顿,说我丢了他们脸面,不该把丑事外扬。

吵归吵,但两人之间还是互相牵挂的。有一次中午吵架后,父亲没吃饭就去了窑上。那天正好父亲收工晚些,母亲心里很不安,总是向外张望,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父亲回来后,带回煤窑上发的饼干,让我和母亲吃,说自己不爱吃,其实他是不舍得吃。母亲到潞城伺候我坐月子,没走几天就开始惦记父亲一人又下煤窑,又种地,又做饭。那段时间,母亲总说父亲不会做饭,不知一个人怎样瞎吃。还有,当我和母亲顶嘴时,父亲总是训斥我们:“怎样和你娘说话?”父亲从不管我们兄妹做什么事,唯独不许我们忤逆母亲。

到我出外上高中时,家境有所好转。大哥二哥又有所出息。大概因为心里宽慰了,他们二人不再争吵。后來父亲摔断腿到肠胃功能紊乱,常常屙尿到裤子上,一直以为母亲没有耐心对待父亲,没料到母亲却是细心地洗涮,还一日三餐调剂着给父亲做饭。

父亲去世后,母亲跟我来到潞城,有串门人问她:“你想不想你老汉?”母亲干脆地回答:“想他干甚?一辈子没给我留个好。”可她总跟邻居、和我提及父亲当年天不怕地不怕,去古矿掏矾不怕鬼的事情;得了大病不信邪、很乐观的心态;说父亲如何的能吃苦,因为背炭背粪压弯了腰;说父亲不识字,却能靠自学看了很多闲书,还成了当地有名的说书者。母亲不仅在人前人外提及父亲的好。还在节日、祭日,自己去买纸钱,亲自叠元宝,在十字路口给父亲烧纸。母亲坚信,她亲手叠的元宝,父亲收得到。每年过年,总是母亲提醒我拿出父亲牌位,她顿顿饭都要先给父亲夹出来,放到小碟子里,直到过罢元宵节。

所以,母亲经常梦到,与父亲入洞房,拉着手,春天里逛公园……

母亲做的梦竟然都是些新式的。

责任编辑:曹景峰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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