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媛媛

摘 要： 面子管理理论既适用于人际交往，又适用于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电影《尖峰时刻》主要讲述了机缘巧合之下，来自中国的警探李和美国的警探卡特合作解救人质的故事，使用面子管理理论分析影片人物在交际互动过程中采取的不同面子策略、行为，将加深人们对面子管理理论知识的理解，从而处理和解决好现实生活中的面子冲突，并促进和谐的人际关系的形成。

关键词： 面子 管理理论 电影《尖峰时刻》

1.引言

“面子”说法源于中国古代，唐代张鷟在《游仙窟》中道：“辉辉面子，荏苒畏弹穿；细细腰支，参差疑勒断。”《旧唐书·张浚传》载：“贼平之后，方见面子。”汉语里的“面子”是一个多义词，但中国人习惯把面子与“体面”相联系，中国人来往普遍讲究面子，追求体面。有关面子的学术研究始于西方，迄今为止，西方学者对面子这一主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理论构建。作为西方典型的面子理论之一，面子管理理论（FMT）解释了人际交往的重要特点，认为在人际交往过程中人们都尽量保全自己和其他人的面子。面子管理理论既适用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又适用于不同文化之间的交往。

拍摄于1998年的喜剧动作电影《尖峰时刻》讲述了机缘巧合之下，来自中国的警探（李）和美国的警探（卡特）合作解救人质的故事，使用面子管理理论分析影片中李、卡特与其他人在交际互动过程中采用的面子策略、行为，将加深人们对面子理论知识的理解，认识在面子冲突语境下，面子策略选择的异同与结果，有益于处理和解决现实生活中的面子冲突，从而促进和谐的人际关系的形成。

2.面子与面子管理理论

2.1面子的概念及分类

面子是一种个人与社会都赞同的身份。二十世纪美国最有影响力的社会学家Erving Goffman在1959年提出了面子的社会学概念，他认为观察面子就是“去研究社交互动的规则”。另一位学者Ho.D.Y.F则于1976年美国社会心理学期刊论文中提出自己的面子概念：“Face is never a purely individual thing. It does not make sense to speak of the face of an individual as something lodged within his person； it is meaningful only when his[or her] face is considered in relation to that of others in the social network. ”（Ho.D.Y.F 1976）

Ho设定面子是一种交际互动现象，而非心理学的特点或者社会学的角色，只有在与他人交际过程中，面子才会出现。虽然正确认识到面子产生的基础是人与人的交际活动，但Ho却把产生面子的交际活动同社会学、心理学割裂开来，这是矛盾的。Brown和Levinson（1978，1987）在他们的社交心理学理论“礼貌原则”中提出积极面子与消极面子的概念。积极面子指人们普遍喜欢让别人赞同和喜爱；消极面子是指人们不喜欢别人把想法强加在自己身上，能在不被别人干涉和阻碍的环境下做出行为。Cupach和Metts（1994）把面子定义为：“每个人表现在与他人具体互动过程中的自我概念。”综上所述，面子涉及交际学、社会学与心理学，是个人在与他人的社交互动过程中形成的自我概念。

Lim 与Bowers（1991）把面子产生的根源划分为的三个维度即：欲望或需求、包容或感情和控制欲，在此基础上他们又将面子划分为三种类型：团体面子（出自融入集体、团结的需要）、能力面子（出自受到喜爱，重视和得到赞许的需要）及自主面子（出自个人控制独立性的需要）。

2.2面子管理理论

FMT（Face Management Theory）被称为面子管理理论，它让人们识别、运用及操纵保存面子和威胁面子的交际行为。1994年Cupach和metts指出，在正常的条件下，有交际能力的人会相互配合，保持双方的面子。他们假定面子管理理论能解释我们在交际过程中如何应对面子受到威胁的情况。

2.2.1基本概念

面子管理理论的基本概念包括面子威胁、面子保全和面子给予（Brown & Levinson 1987； Cupach & Metts 1994； Lim & Bowers 1991； Tracy 1991）。面子威胁是有悖于个人面子需要的交际行为；面子保全则意味着有助于避免面子丢失或补救已经丢失的面子的行为；面子给予指促进对方达成面子需求的行为。

2.2.2信息结构概念

面子管理理论的信息结构概念是面子功夫，包括支持或否认“人们需要的或者归因于他人的社会身份”的行为和策略。面子功夫包括四种类型：防御型面子功夫（指个人面子用于保护自我形象，身份和自控）；保护型面子功夫（指保护交际对方的积极自我形象），称赞对方能力是保护性面子功夫的例子；预防型面子功夫（包括使用拒绝和避免正面答复的方式，避免或使面子受伤害程度降到最低）；纠正型面子功夫（试图通过补全、修复，比如道歉策略，恢复或修复丢失的面子）。纠正型面子功夫是一种“仪式化的4步序列——先是挑战，其次给予，再次接受，最后感謝——这些步骤足以恢复社交秩序（面子）”（Metts 1997）。挑战扰乱正常的面子维持，给予试图修补面子，接受是对已修复面子接受性的认可，感谢是对接受的感谢。

2.2.3动力结构概念

面子产生的动力涉及三难困境中的紧张感，这种紧张感的形成是因为我们和他人试图满足所有三种面子的需要，即：团体面子（团结）、能力面子（重视）及自主面子（独立）。在特殊的交际互动过程中比如尴尬时，要满足所有这些需要是有问题的（Sharker & Stafford 1990），另一个产生问题的时刻是交际活动遭遇权力差距时。endprint

2.2.4评价概念

面子管理理论最重要的评价术语是人际交往时的面子功夫能力。这种能力既包含能有效支持、巩固你和对方的面子，又包含在面子遭遇丢失或者损害时，通过有效修补和恢复来保全你和对方面子的能力。面子功夫能力分为三种类型：维持面子、恢复面子和强化面子。

2.2.5纠正型面子策略

Cupach和metts（1990，1992）提出用几种补救的交际行为（回避，幽默，道歉，辩解，挑衅，共鸣，支持和借口）用于应对触发尴尬的困窘形势。他们还发现借口策略经常被用在犯错误的情形中，辩解常被用在失礼的情形，幽默用在意外的情形中，挑衅常用于戏弄和调笑的情况，道歉则用于破坏了规则的情况。总的来说，他们认为道歉是对大多数尴尬情形最有效的应对策略，而辩解则是解决失礼情况的最好办法。

Lim和Bowers于1991年证明，困窘情形的复杂性要求人们自发地使用多种面子功夫，比如说话圆滑、赞扬和尊重。

2.2.6调笑行为与面子管理

当谈到普遍存在的调笑行为时，面子管理理论提供了一些可靠的建议。Albers， Kellar-Guenther与Corman于1996年提出了调笑常常会造成面子丢失的结论。他们调查了调笑的主题，如外表、性、能力、嘲笑、身份等。他们发现调笑的主题与产生的消极反应并没有关联。麻烦在于当副语言的提示被误解时，调笑的意图也会被曲解。无论如何，当那些有幽默感的人，没有感觉到调笑是幽默的时候，他们会把调笑当真。而当遭受调笑时，研究对象最常表现出的是有别于积极或消极反应之间的中立反应。另外，17%的研究对象说他们没有幽默感，工作场合里的调笑行为造成的问题是最多的原因。

3.电影《尖峰时刻》中人物的面子管理

3.1赞扬&给予面子

影片开场是一段激烈的抓捕走私犯的场面，紧接着画面转入觥筹交错的欢送宴。英国驻香港皇家警察指挥官托马斯正在向即将调派美国的中国理事Han致祝酒词。他说道：“Forgive me， Consul Han. But I believe we can ill afford to lose men of your high character. And speaking as a friend whos fought side by side with you for 15 years， Ill surely miss the unshakable support youve given the Royal Hongkong Police. So on behalf of all Brits who have ever carried the shield in Hongkong，we shall miss you and we wish you happiness as you take up your new post in the United States.”

在日常社交活动中，人们出于不同需要，自发地产生了不同的面子需求。作为欢送宴的主人公韩理事，在離任之前，旧同僚、老朋友、各位嘉宾的认可和祝福是非常自然的需求，也是出自融入感和得到他人喜爱、赞许的面子需要。

托马斯一番圆滑的祝酒词体现了保护型和防御型的面子功夫。他本人则展现了相当杰出的强化面子和维持面子能力。他一方面通过强化对方能力的策略，使用“ill afford”，“unshakable support”等短语形容对方的工作业绩，这两个短语原意分别是“负担不起”，“坚定不移的支持”，中文字幕翻译为“损失”、“贡献良多”，保护了祝词对象韩理事的积极自我形象，促进了韩理事面子需求的满足。另一方面，他在大力褒奖韩理事贡献卓著之后，不紧不慢地说明自己与韩并肩作战了15年，这属于防御型面子功夫，其实是变相地构筑自我形象，维持了自己的面子。

3.2借口&保全面子

宴会厅里一片和乐融融，厅外，李警探正在开解韩理事小女儿素蓉对去美国的抗拒心理。他对素蓉说：“别担心，美国是一个很友好的地方。”画面紧接着一转，来到热闹繁华同时也是各种犯罪活动频发的洛杉矶，混乱的街道角落里，警探卡特正假装买家与炸弹贩子克莱夫碰头。他们二人展开了对话：

卡：Clive！ Whats up，man？

克：Youre late.

卡：Im late？

克：Yeah， youre late.

卡：Youre late，man！Ive been waiting in the back of the diner for an hour， man！

克：I was in the diner.

卡：I told you “in the back of the diner”！You thought Id do this shit up front？ Are you crazy？ Ill get busted. Youre crazy！

克：I was in the diner， your werent！

卡：I said the back out...It dont even matter， man. Im late. Youre late. It dont matter. Lets do this！ Whats that， gun？ Put that gun away. How many people you killed this year？ Stop it， man. Come on！ Lets do it！

克：Dont be late again！

卡：I aint gonna be late！endprint

人际交际学者Sandra Metts在1997年提出，纠正型面子功夫是一种“仪式化的4步序列——先是挑战，其次给予，再次接受，最后感谢——这些步骤足以恢复社交秩序（面子）”挑战扰乱正常的面子维持，给予试图修补面子，接受是对已修复面子接受性的认可，感谢是对接受的感谢。

而Cupach和metts分别于1990和1992年提出的纠正型面子的具体策略，即通过进行几种补救的交际行为（回避，幽默，道歉，辩解，挑衅，共鸣，支持和借口）应对触发尴尬的困窘形势。Cupach和metts发现借口策略经常被用在犯错误的情形中，辩解常被用在失礼的情形，幽默用在意外的情形中，挑衅常用于戏弄和调笑的情况，道歉则用于破坏规则的情况。

联系剧情与对话内容可知，卡特因为交通堵塞的原因，迟了一个小时才赶到与炸弹贩子碰头的地点，而且他一开口就被对方点明已经迟到了。面对谨慎、狡猾的犯罪分子，卡特镇定地表现出了防御型和纠正型面子功夫。他首先挑衅对方，借口对方迟到，对方弄错碰头地点，自己倒是多等了一小时；接着他辩解说自己是不会把这么危险的交易地点定在人多嘴杂的餐厅内，会因为被人发现而被捕入狱；炸弹贩子有点犹豫但还坚持说他在餐厅里等，卡特没出现；于是卡特使用了共鸣的策略，说：“我说了在后面……算了，没关系了，我迟到了，你也迟到了，没关系，我们谈生意吧！”最后炸弹贩子只能说：“下次别再迟到了。”卡特答应道：“我不会迟的。”卡特通过纠正型面子策略，既保全了自己的面子，又保证了两人对话氛围由紧张到轻松的转变，所以犯人最后才会放下戒心，把犯罪的罪证——炸弹显现出来。可惜，两人的“交易”被路边的巡警打断，机智却鲁莽的卡特最终虽然逮捕了炸弹贩子，但也造成了巡警受伤、半条街被炸毁、交通严重堵塞的后果。

3.3回避&保全面子；调笑&威胁面子

在洛杉矶警署内，卡特正和警察同僚吹嘘自己抓捕炸弹贩子惊心动魄的过程，他形容自己英勇的姿态：“Ten people just jumped out of the trunk， and I started slapping and throwing them everywhere. Then two stupid cops came from nowhere and messed their thing up. I had to save their life. It might be in the paper. I saved their life and then I started running and trying to get the bomb.”不但虚构了自己跟10个犯罪分子搏斗的火爆场面，还期望自己救下巡警的事迹被报纸大肆报道，殊不知巡警受伤算是他间接造成的。不过，他的一番说辞虽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正体现了卡特对团体面子和能力面子的需要，可能他内心也对抓捕行动造成的严重后果惴惴不安，所以他尤为需要一种集体融入感和同事的赞许。接着警署内唯一会和卡特多说几句话的女警探约翰逊走了过来，开始拿卡特开涮，二人的对话由此展开。

约：I cant believe you went without me！

卡：Hey，Ill talk to yall later all right. Im telling you the best part after work.

约：You know this is why nobody will work with you， man. Youre the only cop in the department without a partner.

卡：Johnson， look， first of all， if you want to go on a date with me， youre gonna have to wait on the list like every other woman， OK？ And second of all， I work alone， and I dont want no partner. I dont need no partner. And I aint gonna have a partner. Did Kojak have a partner？

約：He had The fat guy.

卡：He wasnt never with him. Did Columbo have a partner？

约：Captain Diel ordered me to go with you but because you needed bomb squad backup. But once again， you screwed me and you screwed yourself.

约翰逊一开口就责怪卡特为什么不找她支援，毕竟她的专长就是拆解炸弹，所以局长才安排她做卡特这次行动的搭档。约翰逊的责备对正和其他人吹嘘自己的卡特造成了面子上的威胁，所以卡特马上使出预防型面子功夫，保护自己的形象。他不正面对上约翰逊的问责，而对其他人说：“等我下班，再讲最精彩的部分。”但约翰逊补上一句：“难怪只有你没有搭档，没有人敢跟你合作。”卡特的面子持续受到威胁，于是他开始积极的面子防御，着手保护自我形象。他先用幽默的口吻开起约翰逊的玩笑：“第一点，你想跟我约会就得排队，像别的女人一样。”再挑衅：“第二，我一向单枪匹马，用不着搭档，也不想有搭档！”他的话语和行为激怒了约翰逊，她直接说：“你需要爆破小组支援才找上我，把我惹毛对你没好处！”

根据Albers， Kellar-Guenther， 与Corman 1996年发表的研究结论，调笑是非常普遍的社交行为，虽然往往造成面子丢失的结果。调笑的主题与产生的消极反应并没有多大关联，麻烦在于当副语言提示被误解时，调笑的意图会被曲解。他们还发现：首先，有幽默感的人，不一定会把调笑理解为幽默；其次，不是所有人都有幽默感，17%的研究对象就反映自己没有幽默感；再次，在众多场合中，工作场所的调笑行为造成的问题是最多的。endprint

在对话当中，卡特与约翰逊两人都处于针锋相对的状态。约翰逊当众下卡特的面子，卡特就开起约翰逊的玩笑来，嘲弄约翰逊对他的关注是因为想和他约会；还挑衅地强调自己单枪匹马，无须搭档。双方在交际互动过程中都只顾及自己的颜面，并不主动保护对方的积极面子，反而持续威胁、损害彼此的面子，这样的行为造成的影响是负面的。所以虽然卡特通过共鸣的策略，用两个傻问题稍微缓和了两人的对话气氛，约翰逊还是气得不轻，并放话“把我惹毛对你没好处”。

3.4跨文化面子冲突&纠正型面子策略

问题警探卡特被派去“协助”李工作。卡特是带着负面的情绪开始和李打交道的。他去机场接李，却发现李貌似不会讲英语，两人连沟通都做不到，这时卡特的情绪可算是沮丧加懊恼。一段搞笑的追逐战之后，卡特惊诧于李会说流利英语的事实。

卡：All of a sudden you speak English？

李：A little.

卡：A little， my ass. You lied to me！

李：I didnt say I didnt. You assumed I didnt.

卡：“assume？” I kick your Beijing ass. I aint scared of you.I know you know that tricky shit. Come on！

李：Im not responsible for your assumption.

卡：You full of shit， you understand？ You full of shit.

李：Not being able to speak is not the same as not speaking. You seem as if you like to talk I let people talk who like to talk. It makes it easier to find out how full of shit they are.

卡：What the hell did you just say？ “I like people to talk because its easy...” So Im the one full of shit？

李：We both full of shit.

卡：You full of shit. Im kicking your ass. Dont nobody do that but me.You want me to kick your ass， dont you？

审慎、内敛的李和张扬的卡特处事风格截然不同。在机场时选择沉默、不予回应，是因为他察觉到卡特的负面情绪，沉默是他对横冲直撞、直言不讳的卡特的一种防备。一番追逐战下来，李发现卡特是一个精力充沛、喜怒形于色、出口带脏字的警探，但是有干劲，有想法，一往直前，于是李打算好好和卡特合作。每当卡特习惯性“出口成脏”时，李会用预防型及纠正型面子策略保护自己和卡特的积极面子。当卡特责怪李隐瞒会说英语，两人先是为维持自己的面子，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指责，卡特说李骗他，李说是卡特自己笨；接着李就无意识地使用了糾正型面子策略，通过挑衅——给予——接受——感谢四个步骤修复两人皆受到损害的面子，为两人稳定、可信赖的搭档关系的建立打下良好的基础。李先说：“不说话不等于是哑巴。你这么爱说话，我就让你说个够，反正你说的都是屁话。”这一长篇挑衅的言论让卡特目瞪口呆。接着李向卡特抛出橄榄枝“我们都一样”，这既是共鸣策略的体现，又是李在给卡特台阶下。所以卡特很快恢复了活力，还欠揍地说：“我要揍扁你，这一招我也会，你真是欠扁，是吧。”面对卡特的毒舌，李只是微笑，他知道卡特已经开始正视自己这个搭档。

4.结语

电影《尖峰时刻》中还存在许多体现面子管理理论作用的例子。深入了解和认识该理论的知识，可以使人们在碰到面子冲突的情况时，选择最有效的面子冲突处理策略，确保现实生活中的交际活动得以顺利进行，从而拥有更和谐的人际关系。

参考文献：

[1]Cragan. J. F. & Shields. D. C. Understanding Communication Theory（the Communicative Forces for Human Action）[M].Boston， London， Toronto，Sydney，Tokyo，Singapore：Allyn and Bacon，1998.

[2]金芳颖，蔡荣寿.跨文化交际中的冲突与面子维护[J].浙江传媒学院学报，2011，18（2）：115-11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