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勺糖

火树银花的心动，在声波里漾开

◎半勺糖

在一个晴好的初秋夜晚，许怡兰被表白了。规模还是很浩大的，毕竟对方在宿舍楼前耗时两小时才用红烛摆好了5米宽的爱心。不仅如此，学校最拉风的乐队也被请来支援。

彼时还是路人甲的许怡兰提着两壶热水，路过现场的时候还围观了几十秒，她在羡慕之余不禁腹诽：演偶像剧呢！直到确定捧花的男主是向自己走近，许怡兰健硕的肱二头肌突然变得绵软无力，五百度的近视逼得她挤眉弄眼才把对方看清楚—没错，这是和她一起去做家教的学长。她定了定神，最终还是在一片哄闹声中婉拒了学长的心意。

其实许怡兰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故事要退回到16岁那年，许怡兰操着一口别扭的地方口音进入了本市最好的高中。她一开口就会引来阵阵嬉笑，是的，她的普通话很蹩脚。

许怡兰第一次注意到林森，是在学校的广播室。一些细枝末节迄今都还无比清晰，她记得那天空气里的氤氲潮气，记得窗外扑面而来的青草芳香，还记得伏案疾书的少年。逆光的许怡兰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突然转晴的雨后日光出奇得明朗，男孩的侧脸隐隐藏在柔和的光线里，温柔如暖阳。许怡兰羞涩地将手里的广播稿递上前去，对方微笑着接过，轻轻说了声“谢谢”，就在他浅棕色的瞳仁向她看来的时候，许怡兰忽地听到心底花开的声音。

她极力压抑内心的欢喜，没有说一句话却在关上门的刹那笑成了傻瓜。你看，那个人的出场远没有今天学长这样受人瞩目，那日的天气也不是天朗气清的初秋，不过是最寻常的夏日午后，不过是清浅的一眼，和林森四目相对的几秒钟里，某些火树银花的心动就已经开始。

“许怡兰，你的眼睛好小，笑的时候世界都眯成缝了吧？”林森歪着脑袋打量这位小学妹，她站在录音室里认真阅读稿件，碰到不大好断的长句也会把自己逗笑，平平仄仄的发音缱绻着柔软的女声，甜甜糯糯的，倒是出奇得好听。许怡兰慌张地抬头，后知后觉地拿下耳机，不知道自己别扭的普通话有没有被林森听了去，素净的小脸唰地染了一层绯色。

自从加入广播站，许怡兰就成了林森的小跟班，有关发音的问题总是被拿来开涮，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根本不理会许怡兰逐渐暗下去的眸子。而每当这时，林森则会很快进入师哥的角色。原本性格温润的男孩，现下突然黑了脸训斥这些无聊的谈话，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然后无不扫兴地散去。许怡兰的心情从灰暗到明朗，不过在林森的三言两语之间。

在那个晴朗有风的早晨，林森假借感冒的由头鼓励许怡兰负责周一的升旗仪式。她接过林森递过来的话筒，感觉身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那里隐含着林森太多的期许。

林森站在50米外的台下目光如炬，他长久注视的眸子里分明掺杂着不一样的情绪。许怡兰发软的双腿莫名安稳有力，她深呼了一口气，开始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主持。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森为了冲刺高考不再主持和播音，把自己的工作逐渐转交给许怡兰，曾经遇事胆怯的女生，那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偶尔碰到突发状况，也能机智地救场。

林森在高三下学期拿到保送生的名额，学校展示栏里，林森的照片耀眼夺目，他的小虎牙露出来，平添了几分可爱单纯。许怡兰站在原地挪不动脚，她望着那张照片，欣喜之余又有些遗憾，其实那次在录音室里，她听到林森的话了，可是她太害羞不知道如何作答，许怡兰想告诉林森：我笑的时候世界眯成缝了，但那里面都是你啊。

现在是2016年的11月，许怡兰正在全力为明年交换生的名额做准备。许怡兰想啊，总有一天，会再见到林森的，那时的她会褪去生涩和自卑，以全新的样子和林森重逢，有关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她要坦率地说给他听。关于那些百转千回的缱绻，随着记忆里的声波发酵，岁月也无法将之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