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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齐鲁女儿在新疆

2017-09-02

祝你幸福·午后版 2017年8期
关键词:拖拉机姐妹被子

去新疆

我是1952年6、7月份,在山东参军来的。我是山东济宁市的,我们那里解放得早,1946年就解放了。我们家是个大地主家庭,听说新疆来招兵,什么成分都行,只要是女的,未婚青年就行,我就报名了。当时我有两个感觉,一个是想脱离家庭,一个是觉得女同志参军可不简单,穿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装,光荣得很。那时候也就是十七八岁,我就把父母甩在一边,去报名。

父母不反对,但也不怎么赞成。因为觉得新疆那么荒凉,什么都没有,我们小学的时候看地图,新疆那么大,都是沙漠。

我们报名参军以后就决定要走,各自带着随身的衣服,你要有被子就拿个被子,没有就不拿。我记得我们一个区队就没有几床被子,我带了一床薄薄的被子。我们8月1号从济宁坐汽车到兖州,在兖州上的火车。我记得我们坐的汽车还是内燃机,烧木炭的。我们好像都没见过汽车。到兖州市60里路,早晨出发,一会儿就到了,到了以后当天下午就坐上火车了。那时候的火车可脏了,倒不是闷罐车,是客车,反正都是硬板子。我们一看这是坐的啥呀,也没坐过嘛,高兴得不得了,我们就唱歌,“嘿啦啦啦呀嘿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还有“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唱着唱着就到了西安,然后下去又坐汽车。坐的是苏联的卡车,大道吉,一个车上坐35个人,挤得腿根本都不能动,又盖着篷布,有时候悶得没办法,我们是8月份来的嘛。屁股底下坐的是机器,有的是面粉厂的机器,还有其他的机器,咱也不认识。再一个坐的是大饼,西安的那种大饼,锅盔,用袋子装上,都坐到屁股底下。我们带着家乡的咸菜,大罐子装的,饿了就吃一点。走到一个地方,有打前站的做饭,做好了后面的人来了吃,然后在庙里或者是学校里住一住。

一个车上还有几个男的保卫,架着机枪。老兵跟我们说,过了星星峡就有土匪了,把我们吓得不轻。翻六盘山的时候,驾驶员不叫我们往下看,六盘山那时候的路多难走啊。我记得到六盘山还住了一晚上,摇辘轳摇出来的水都是稠乎乎的,就那样喝。那一路上可真是受罪。9月5号才到的石河子。

那时候确实苦得不得了,吃吃不上,喝喝不上,别说洗澡了,连脸都洗不上。不知道走在哪了,有个渠,我们就下去洗头、洗身上。哎哟,真是太苦了。哎,也没感觉到想家、哭鼻子,好像都没有。我记得在兰州患了打摆子(疟疾),发高烧,一会儿热一会儿冷,非要让我留在兰州,我说不行不行。我们这些姐妹们那时候确实都团结得很。

当上了拖拉机手

我们来了以后就开始学习,学习政治,就是解放军的纪律,要服从组织分配、要搞好军民团结,咱们这个部队是一个生产部队,应该一边生产一边战斗,又是生产队,又是战斗队,又是工作队,发挥三个队的作用。学习了没有多长时间,我们就分到第二大队,就开始拾棉花。

第二大队的驻地就在现在纺织厂的家属区那一带,就在那里我们挖的地窝子,住的地窝子。住地窝子以后,有好多姐妹们都想不通,都感觉到太荒凉了,太苦了,本来说是来到这里“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怎么是这样?在那一年的八月十五那一天,下大雪,下得可大了,我们住的地窝子都开不开门了,冻得我们不得了。那时候还没发棉衣,老同志把棉衣、被子都给我们送去。我们拾了没有多长时间棉花,就要分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

分配工作是按个人志愿,也根据文化程度。我的志愿就是开拖拉机。当时有的开拖拉机,有的当阿姨,也有的去学校、医院、商店等等,我就要开拖拉机。原来看到报纸上人家开拖拉机,扎着白羊肚毛巾,那么威风。那一年的11月份开始集训,就在人民电影院,学了三个多月。在实习当中,我第一次坐到拖拉机上,激动得呀简直没办法。挂挡没有力量,踏不下去,挂挡就响,教练就说你使劲踏,咬着牙踏,踏上去了,把挡一挂,砰嗤的一下跑了。哎哟又吓又激动,感觉威风得不得了,高兴得没办法。那时候都是戈壁滩,没有柏油路,随便往哪里开都行,就这样学了。

那时候陶峙岳司令员对我们女生组特别关心,经常到我们这个组来看看,“姑娘们,累不累?”“不累。”实际上那蚊子一胡拉一把,把人咬得。我不怕咬,也不起疙瘩,有的人脸上都是疙瘩,又是土,又是草木灰,弄得不像个样。就这样,我在拖拉机上干了十五六年。

后来我开到农八师石河子总场去了。开拖拉机确实苦。在上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初,我在地里工作的时候没有睡过床,都睡在地里,就是割芦苇搭个棚子。有时候有发的蚊帐,一人一个,女的在中间,害怕嘛,狼啊、野猪啊多得很,一烧荒,那狼和野猪乱窜。在我的记忆里,好像还没有因为害怕或者累啊哭鼻子。我就有一次真是哭了,长虫跑到我身上了。

那是1956年8月份,打草,我们拖拉机拉着改装的割草机割草去。我把车开过来,其他人走着过来,只能坐一个人嘛。我困得没办法,想睡一会儿,就把草踏一踏,躺在那儿。咋感觉到身上这么凉啊,一摸,这么一甩,哎哟,一个一尺多长的长虫,跑到我的轮胎底下去了。把我吓的呀,不行不行的,又想得把它打死,我知道它钻到哪去了,就拿个撬棒,眯着眼就捣,给捣死了。这时候班长他们来了,我就狠哭。班长还把我熊得啥一样,还不让我哭。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蛇,一直到现在都是。

我那个车子开了7年,完成了20年的耕作任务,节约油料5万公斤,给国家创造财富8万多元。这种成绩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我的车子还在,现在放在博物馆里。我是自治区三八红旗手、兵团二级劳模,还是十二面红旗之一。

不图名不图利

婚姻这块,我们流传着一个说法:刚来的时候开联欢会,喊“解放军叔叔你们好!”结果都跟解放军叔叔结婚了。因为年龄的差异,我们现在丧偶的人很多。

我是自由恋爱的。那时候为了工作也不想找对象,一天忙得连觉都睡不够,还谈什么恋爱呢。我们两个人一开始大家也是开玩笑的,好像我们比较般配一些,他长得也特帅。我们在一个车组,天天见面,也有好感,就这样谈上了。后来慢慢地经过领导同意,我们1957年才结婚。我这一辈子是坎坷,我们在一块儿只有15年时间,他41岁就没了。我在婚姻上很满意,但最后就是这么个结局。两个孩子都挺孝顺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两个都不是我生的,但是我感觉比亲生的还好。

他们都说我性格很开朗,乐观通达得很,到哪都是笑呵呵的。其实要不是这样,我也活不到今天,反正这一辈子就这样过来了。我感觉我们这一代人太苦了。我们老姐妹聚会的时候,社会上还有些人不理解、不支持,有的说这些老太太干啥,是不是要闹事?我们姐妹们特别争气,381个人,没有一个说怪话、发牢骚的,这些姐妹们觉悟太高了。我们在新疆真是“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我们这里边有拿60块钱工资的,都没有一个说亏得很。我去年拿500多块钱,现在拿686块钱,我就感觉着满足了,为啥?农场里还没有我这么高的呢。姐妹们确实太好了,不图名、不图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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