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小伯

2017-07-31俞传美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7年7期
关键词:含泪巫溪小妹妹

俞传美

小妹妹在广州给我打电话说:“大姐,我想小伯。”她在电话那边哭,我在电话这边哭,我没有办法安慰小妹妹,我们都想去世的小伯,小伯是我们的——妈妈。

小伯活着的时候,永远在梯田里忙,把辣椒种成辣椒树。永远在猪圈里喂猪,伺候母猪下崽。卖钱送我读书、买花衣服,长大了。我长翅膀飞了,小伯永远伺候她的孙女和孙子,小伯事情多,不计较白天和黑夜地劳动。四年前,我的小伯走了,农历二月十一日是她的忌日,我心如刀绞,只是强忍着泪,小伯已经去世四周年了。

四年里,我在中原生活,一直有个奇怪的想法,就是觉得小伯没有去世,还在关庙河半山腰梯田里忙碌、伺候小孙子、喂猪、砍柴、站在楼房边眺望等待我回家过暑假……

我和小伯在巫溪生活了二十多年,后来我辗转到中原,她大病后住在巫溪协和医院,医生认定她的各个器官在衰竭,我们用最好的药抢救小伯,小伯终于康复了,康复的第二年,我回娘家过暑假,那天,小伯没在家,上山砍柴去了,带着三个孙子、孙女,那天中午小伯给我掐了斑鸠叶子,做了斑鸠豆腐,我含泪吃了很多,那是母亲的味道。

小伯大病康复后的第三年,小妹妹打电话说:“小伯病看不好了……”我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茫然不知所措,我固执地认为,小伯永远不会去世,我恨“去世”这两个字,在小伯的病床上,她很安静,我和她躺在一起,我轻轻拍着她的身體,她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她睡着的时候,我就偷偷地哭,哭久了鼻涕出来了。小伯说:“传美,你莫哭嘛,你的娃娃儿都大了,你日子好过,我死了眼睛闭得紧紧的……”二月十一日,小伯走了,再也不要我了,我躲到花岩坡小时候和小伯捉迷藏的地方大哭一场。

记得,每年暑假回家看小伯,每晚抱着小伯的手臂睡觉,她还是咳嗽,是生我在月子得下的病,不咳嗽的时候,她呼吸均匀,我像个幸福的安琪儿躺在小伯的怀抱里,我爱看书,眼皮子一跳,小伯就笑我说:“她一想我,我眼皮就会跳。”后来,我嫁到了中原小城教书,睡不着的时候,我和小伯有心理感应,我想她的时候她也在想我。

我的书房挂着小伯的照片,她慈祥地在看着我,我常在写作时,突然能听到小伯在叫我,叫得很真切:“美儿、美儿、美儿……”一听到叫声我似乎回到童年,我便习惯地朝相框扭过头去。因为每一个暑假我妈坐在小伯的那个房间的床上看书、写作,小伯在我身边轻脚轻手地走动,舍不得出声,她一直深情地看着我,看得时间久了,她叫我一声,“传美啊,睡瞌睡,你天天写,好久才能写完啊,你天天写字,你要写一辈子字啊?莫天天写,二天腰杆疼,肩膀疼哟。”我含泪说:“要得。”

想起小时候小伯用竹竿火把照着我写字,怕我烧着我的脸和头发,她的影子在土墙上不断地变换。回过神来,我自言自语,冥冥之中小伯还活着。我便对着小伯的照片流泪,又安慰小伯说:“小伯啊!我写字腰杆不疼,肩膀不疼,我喜欢写字。”

整整四年了,我零零总总写过小伯和我的故事,写了小说《守望大巴山的母亲》,还在修改中,始终感觉语言苍白无力,小伯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有读过书,但我是小伯生命的延伸。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再不为她的病而提心吊胆了,再没有人在电话那边啰啰嗦嗦地叮咛着这样叮咛着那样,有适合小伯穿的衣服和帽子,我还想买,能寄到天堂去吗?

在小伯的家里,小伯住过的房间,小妹妹没有动一件家具,一切摆设如初,而我再也没看见过小伯的身影。我一次又一次难受着给自己说,我小伯真没去世,她还住在关庙河半山腰。今年的春天不暖和,小伯咳嗽病又该犯了吗?我想给她寄回家一瓶止咳宁,恍惚间小伯在梯田挖洋芋、摘黄爪去了,我含泪呼唤:“回来吧!小伯……”

责任编辑:蒋建伟

猜你喜欢

含泪巫溪小妹妹
在十八梯遇见巫溪
“巫溪洋芋”拿到出口欧盟“通行证”
我有小妹妹啦
清明为父上坟
“救死扶伤”的小妹妹
我有一个小妹妹
一位妈妈的含泪讲述:孩子发烧当心川崎病!
“含泪的笑”——《欢乐喜剧人》对喜剧的重新诠释
《青铜葵花》:含泪的微笑,诗意的苦难
天上掉下个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