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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的几个问题

2017-07-28冯波

神州·中旬刊 2017年5期
关键词:苗医苗药基础理论

冯波

摘要:今天,社会各界对苗医药的关注度不可谓不高,苗医药的相关研究不可谓不繁盛,似乎一片花团锦簇。但另一个尴尬的事实是,苗医药研究和社会认可度上存在严重的“跛脚”现象,即一方面对一些疾病,苗药显示出其独特的疗效,以其用药奇特、见效快,被人们所称道;但另一方面苗医总是处于一种漩涡之中,对其高度称赞的有之,对其贬斥认为不过是忽悠的亦有之,苗医的社会认可度并不高,与苗药的社会认可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关键词:苗医;苗药;基础理论;研究;哲学

一、中国当代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的背景

在中国的民族医药中,可能没有哪一种向苗医药一样,医与药的发展存在严重的不平衡。一方面苗药发展的形式喜人,但另一方面苗医院、苗医执业人员的发展及地位却相当尴尬。

但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社会各界从不同角度基于不同目的,纷纷将眼光聚焦于苗医苗药。一些学者认为,由于其中不可避免夹杂了经济利益的动因,这会让苗医药研究,特别是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充斥着浮躁,容易被经济上的短视所影响,从长远上会有害于苗医药基础理论的研究。笔者对此有不同的看法:笔者首先亦承认当下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中存在一定的浮躁,且与经济利益的驱动密不可分。但不可否认,在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中许多研究者是抱着“赤诚”的学术之心进行研究的,不少项目支助资金来源于政府,而政府的目的虽然一部分是为促进本地经济发展,但更多的是对民族历史遗产的挖掘与开发。另一方面,不管基于什么原因,社会的共同关注本身也是利大于弊的。

另外,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中,也存在一个不太寻常的现象。那就是,苗医药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苗药发展到一定程度,出现了瓶颈,而这一瓶颈就是苗医基础理论的缺位所导致的。为了突破这一瓶颈,不得不关注苗医的基础理论研究。到此,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的逻辑是苗医基础理论研究在一定程度上不得不说是为苗药进一步发展而服务的,苗医的发展不是一种自觉主动式的,而是被动式的。

二、是否存在苗医的理论之争

由于这种奇特的“跛脚”现象,因此有的学者认为,只存在苗药不存在苗医。因为苗族的“迁徙”特点,苗族同胞为对抗疾病过程中吸纳了“迁徙”之路上所能接触到的一切医药知识,同时凭借大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药物知识经验,因此形成了今天苗药“简、便、效、廉、奇”的特点,也由于此原因造就了苗药加工简单,苗医擅长治疗外伤、虫蛇咬伤。但在医学基础理论上,苗医不像藏医、维医等那样在借鉴古代印度、古代阿拉伯等医学知识的基础上诞生出具有自身特点的医学。相反其中充满了大量“巫术”这类在今天看来完全不科学的因素,其较为可取之处中可以看到许多中医的影子。另外,持此种观点的学者亦提出,当代苗医在基础理论上也呈现四分五裂的状态,彼此之间存在较大的差异,很难调和,也没有哪一种理论具有足够压倒其他理论的优势,获得广泛的认可。笔者对此种观点并不赞同,笔者认为:首先,从医药的逻辑关系上来讲,不可能出现存在大量的苗药不存在苗医的局面。笔者承认,无医学理论支撑,仅仅为药物使用经验的积累和传承在人类历史上是存在的,这种情况下注定药物使用情况是零散、无体系化的,就是一种经验的简单堆积。但今天苗医在针对外科、内科、妇科、儿科、传染病的预防和治疗上,均有自己独特的诊疗方法。比如苗医正骨、蛇伤疗法及九节茶治疗头晕、骨折、风湿疼痛等项目已经被列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次,苗医之中的确存在这一些远古“巫术”的因素,但这恰恰说明其产生时间久远,符合人类医学产生的客观规律。因为苗族处于“迁徙”之中,注定其作为一个团体存在时,是较为封闭的,因此苗族的一些传承已久的文化可以延续到今天,这其中也包括了苗医。第三,今天苗医基础理论不统一,彼此之间冲突较为激烈,甚至有的观点可能在后世看来是谬误的。但这只能说明苗医由于苗族所经历的特殊的历史原因,无法像中医、西方古代医学等可以在从容发展文化的基础之上诞生成熟的哲学体系,进而为其产生做好充分的铺垫。医学从本质上来说与其存在的社会所普遍承认的哲学相一致,哲学是从千千万万的具象中抽象出最普遍的一般性规律。因此具象是客观存在的,最普遍的一般性规律也就存在,只是现阶段暂时还未抽象出令人信服的最普遍的一般性规律,苗医亟待解决的问题正是如此。

三、当代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的常用方法

1、根据历史文献进行实证分析

苗医从目前的历史考证来看,具有悠久的历史,不少历史文献都有记载: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指出:“西汉刘汉《说苑》说上古有人名苗父……这个苗父就是黎苗族的巫师(巫医),巫师治病主要是祈祷禁咒术,但也逐渐用些酒草等药物。” 伤寒病发狂兼发斑疹的治疗,在《验方新编》一书中记录了苗人用癞蛤蟆贴敷治疗之秘方。“凡伤寒发狂,眼直舌强,或发斑疹,急用铜钱于脊背、两手弯、兩乳旁、两腿弯刮出青紫色,随取癞蛤蟆一只(目红、皮红、腹无八字纹者勿用),破开去肠肚各物,贴心坎上,取蛤蟆肝煎水服之。并用煮熟鸡蛋,去壳,于刮伤处乘热滚擦,随滚随换,其病顿减,有起死回生之功。滚过鸡蛋埋入土内,不可使鸡犬误食。此苗人秘方也。”《贵州苗族医药研究与开发》介绍说:“经欧志安研究统计,《神农本草经》苗语记音的药草达1/3左右;欧氏尚发现,明代李时珍的名著《本草纲目》第一册有17种苗药,第二册有27种苗药。《本草纲目》还记载了不少苗族药物的形态、采集与药用经验。”这个介绍,一方面肯定了苗族医药在久远的古代就对中国传统医药知识体系建构产生了影响,同时,也是认同了欧志安先生为代表的“从古老医书研究苗族医药”的方法。这种研究方法试图复原历史上的苗医,还原苗医的本来面目,并常常与同时期的苗族历史研究有着一定的关联度,但却存在着一种为了追求历史感而在一开始就没有自己独立知识体系和相应说明方法的缺陷。

2、从现存临床病例治疗经验入手进行实证分析

前文已提过现存苗医大多文化水平不高,在传承上多为家庭内部成员之间进行,不少苗医在传承过程中丢失了治疗方法基础理论,却保存了有关疾病的药方,所以在对疾病治疗过程中对病理及治疗基础理论无法进行清晰的阐述,当然更别提基于经济利益的考量在阐述时的保留。同时,由于经济利益的驱动,不可否认在民间也存在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情况。因此,采用此方法的学者在资料收集时不得不面临这样的难题:一、资料庞杂,且其中真伪难辨,特别苗医药传承上具有一定的保守性,要从中选出具有代表性的,真实的材料,具有一定的难度,且在材料的选择上保持中立,不被其他因素所影响也是对研究者的考验;二、收集苗医药的第一手资料最好的地点是在苗族聚居的,苗族文化保持较完好的苗族村落,而当地往往使用苗语,且为保证材料的“原滋原味”,往往要求研究者对苗语有相当的了解,但从事相关研究的学者通晓苗语的不多,因此常常存在解读第一手资料时就已经存在失真;三、由于收集资料源于基层苗医药行医者或家中所传的已保留不多的医药知识,或在个人长期行医过程中所形成的个人心得,因此这些材料过于零散化,过于具象化,在收集资料后必须要进行普遍性论证,但在具体操作中,由于前两个原因的存在,使得这一工作的完成困难重重。因此,从材料的收集、整理、分析,到对研究者本身所应具备的能力要求来看,客观地说,目前作为研究苗族医药基础理论的资料,还远远不够的。现有研究成果在深度和可信度,还难以让人信服。endprint

3、创立苗族医药理论

一些苗族医药研究者依托“八代苗医大师龙玉六秘传生成哲学与交环学说”,进行了一种带有哲学意味的理论建模,并演绎了一些试图解释其相应医理逻辑合理性的诊治原则和方法,其影响不小。

笔者认为,不同的研究方法如同盲人摸象,仅为人类在认知上具有局限性的情况下不得不采用的从不同路径认识事物本源的无奈之举,但不管采用哪种研究方法,都应建立在历史上已有的和现存的苗医药的各种具象基础之上。

四、苗医药基础理论的几种代表学说

1、三界说

苗族医的三界学说是在苗族民间长期流传的一种人体功能区划分的学说,是一种类比自然界中物类相互关系来解释人体三大区域之间的联系的朴素理论。该学说将人体划分为树界、土界、水界三个区域,三界之间具有紧密的相资和相制的联系。树扎根于土壤,必须从土壤之中获得养分,土壤孕育着生命,但有赖于水的滋润才能肥沃,水是生命之源,但也有赖于树的运转和土的吸纳才能鲜活、灵动。只有三者协调人体才能发挥正常的功能,否则一损俱损,疾病产生。

2、四大筋脉说

苗医认为,筋与脉是人体两个关系十分密切的重要系统。它们既是各自独立的系统,同时彼此之间又具有紧密的联系。四大筋承担着指挥、组织、带动和协调人体运动的任务,四大脉则是向四肢和各组织供应其所需物质的主干,“筋为气道,医有脉行血”。筋脉与疾病的关系由于筋脉的重要生理功能,四大筋脉在疾病的产生和治疗中往往有着特殊的作用。筋脉的特点是“以通为用,以畅为安,以塞为病,以绝而亡”,而外伤、内损都有可能导致筋脉受损。苗医的筋脉理论与中医的经络学说有明显的不同。它在形态上相对模糊,不像中医的十二经脉、奇经八脉那样线路清晰而具体;但在功能上却较为明确。

3、苗医毒学说

苗医认为“毒为百病之源”,有“无毒不生病、无乱不成疾”之说,故对毒的治疗极为重视,也因此给其他地区的人民以苗人擅使毒的印象。苗医认为,毒祛病消,因此将除毒邪作为治疗疾病的主要手段。苗医药经过长期发展,积累了较为丰富的祛毒邪的方法,主要有:解毒法、攻毒法、排毒法、拔毒法、克毒法,表毒法、赶毒法、清毒法、败毒法等等,被称为“去毒九法”。苗医根据不同性质、不同部位、不同程度的毒邪采用不同的祛毒邪的方法。

4、生成哲学与交环学说

该学说强调一切事物由搜媚若、各薄港搜、玛汝务翠三大要素组成,即物质、能量和条件,三者不能缺一的苗族生成哲学。该学说认为人体生理、病理、病因、疾病的发生发展与转归都与生成哲学密不可分。在病因上认为毒、亏、伤、积、菌、蟲是致病原因。

笔者认为,前三种代表学说过于肤浅,因为解决医药学基础理论的认知问题应当首先回应关于世界本源的问题,即世界是有什么构成的。不管是传统中医还是现代西医对此问题均做出了回答,并在此答案的基础上构建了完整的医药学基础理论:中医认为世界的本源是阴阳五行,人体的构成与平衡也离不开阴阳五行;现代西医从分子、细胞等现代物理、化学、生物学的角度认知世界,进而认知人体的构成与疾病。这种对世界的认知和对人体与疾病的认知形成统一,从哲学的角度对医学给予了有力的支撑。第四种代表学说笔者认为,生成哲学并不是建构在苗族传统文化基础之上的哲学范式。首先从其源头来说,其真实性是有待进一步考证的。根据相关学者论文记载,生成哲学源于龙玉六传唱的苗族古老话《万物生成共源根》。但作为论证生成哲学的重要依据,首先在万物起源与构成的记载上,其真实性笔者是有所保留的。关于世界的起源,在苗学界公认的是“邃古之初,古老昔时。天地粘连在一起,日月贴合在一块。世间黑漆漆,宇空暗幽幽。”“重公”、“黎公”用锤和钻把宇宙打开的,而不是《苗族生成学》译文所说的“盘古就分了天和地;先安日月,后配星斗,山、水、气都齐备。”“天气罩人,地气托天。其次,生成哲学一分为三的哲学模型在笔者看来不过是对中医的“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哲学模型的另一种稍作变化了的表述,其核心思想与苗族民间的各种各样“医文化现象”和“药文化现象”所遵循的传统知识体系的哲学思想是不同的。

五、结语

苗医药基础理论的构建应当放在一个更大的场域中进行探讨,即苗族的哲学问题探讨中来,这也是笔者认为在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中长期以来存在的一种缺憾。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需要各个方面苗族问题研究者的共同合力,苗医药基础理论研究者在研究时眼光同样应当关注其他领域中关于苗族哲学问题的研究。历史研究表明,医药学问题同样是世界的认知问题,人们在认知世界的同时认识自己——包括身体和心灵,另一方面在认知方法上会以已获得的认知外部世界的经验去认识自己,因此最终医学必将导向一种哲学问题。

参考文献:

[1]麻勇斌,论苗族医药基础理论研究的缺陷,贵州社会科学[J],2006年1月第1期

[2]杜江、胡成刚、赵俊华、韦波,苗医“三界”学说探析,中国民族医药杂志[J],2009年03期

[3]杜江,苗医“四大筋脉”学说的探讨,中华中医药杂志[J],2006年第10期

[4]田华咏,中国苗族医药域间学术特点比较研究,中国民族医药杂志[J],2007年12期

课题名称:苗族医药的哲学模型研究

项目编号14GH008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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