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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湖山踏春

2017-07-14曾锐

神州·中旬刊 2017年2期

下午,阳光微煦,天地清明,云淡风也轻。我们几个“行者”相约邵东佘湖山踏青,开启一场说走就走的初春祈福之旅。

佘湖山,不高,海拔才496米;不大,方圆区区200公顷。山上少有老干槎枒的古树,石头多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山脚奔流的蒸水也远没有三湘四水那样大气,与磅礴巍峨的五岳相比,佘湖山只能算得上天地间的一个小盆景。

佘湖山应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美学理念,不高,可以凝聚大格局;不大,可以洋溢大气象。《宝庆府志》载:公元前333年,昭阳侯国汉帝子胄封疆域之时,在佘湖山凤凰峰修建"雷祖岩祠"。从此,许多采药炼丹的药师、术士从四面八方出发,穿越千山万水,朝着佘湖山集结。《体道通鉴》载:唐时,洛阳道士申泰芝辗转寻到小云山(今佘湖山),采药济世,修炼长生宝丹。尝以雪丹活命宫廷陈氏,一时名动京师,人称大洛菩萨。公元749年,唐玄宗封申泰芝为大国师,御笔亲书"云霖祠庭",悬挂在其修炼之地佘湖山,并钦赐"云山观"大牌匾。顷刻之间,这方小小的山水再一次腾地升起熊熊的道家火炬,使得僻处江南的佘湖山光芒四射,溢彩流光。

濡染着一身古风史韵,我们沿着一条新辟的盘山公路向上,谈笑间进入岑寂苍茫的佘湖山深处。抬头望去,初春的山林峰青峦翠,在阳光的辉映下,光影浮动,绿意莹莹,无需三杯两盏,微熏的醉意先自漾上心头。都说绿能养眼,为不辜负这满眼的碧绿,我努力睁大双眼,尽情地消受这份绿色的净化和滋养。

一路行来,山崖上一株兀秃的大树牵引着我的眼球。也许是睡得太深,徐徐的春风还没能把它唤醒。树的周身没有生长一片叶子,硕大的树干满目葱绿,丛生的枝桠泛着闪亮的青色,向四周发散伸展,旁逸斜出地划向空旷辽阔的天穹,骄傲地展示着它与山体一样的坚硬和苍劲。置身于这势薄云天、浑厚凝重的情境,谈笑风生的我突然噤声失语,瞬间觉出了自己的苍白庸常和渺小孱弱。

经过遗世独立的飞仙石,那里传说是当年申泰芝羽化飞升之地。我们一步步临近山顶,站到了佘湖山之巅的观宇前,仰望着门额上“云霖寺”大牌匾,“开元盛世”時唐玄宗手泽宛然在目。我冥想着汉唐以来络绎不绝的药师、道士历经艰辛赶赴此地,兀兀穷年地采药炼丹、救死扶伤,一种不同凡俗的气场和气韵威严地向我逼来。我凝神屏气,幻觉中分明有一种千年如斯的肃穆气氛瞬间将我笼罩。此时,我感觉连破空而过的山风也有了汉唐的气息和味道。怯生生踅进寺边的商店,买了香烛纸钱,我希望能借烛光和香火表达自己的虔诚和敬畏。轻轻地,我走进寺内,学着记忆中母亲祈福的样子,对着大洛菩萨的金身躬身下拜,什么也不祈想,什么也不念叨,我生怕自己此刻任何一丝不慎,都会是对古贤先师的惊扰和亵渎。

下山,我不再多说话,绕过传说中永远不盈不亏的抽水泉,缓缓地行走在被岁月磨光、蜿蜒迤逦的石径上。静静地聆听,只有我们自己的足音在深邃的山中轻轻回响。仿佛每走一步,我都能感受到佘湖山的心音。不知名的虫鸟在草丛里、林木间吟唱鸣啭,嫩绿的树叶在春风里喁喁私语。这袅袅的天籁带给我不尽的感动和感念。中国历代文人总是进则为儒,出则为道,在儒学里不能张扬个性,转而在道学中寻求真我。佘湖山,这个多少带点神秘色彩的地方,极有可能触碰到了一种古代道家中人的隐秘世界,这种隐秘世界可能表达着一种清静修心而又普济终生的世态人情。

思想中,一种难以释怀的缱绻意绪弥漫开来,让我对天边的暖红霞晖浑然不觉,神思陷入了佘湖山跌宕起伏的褶缝中。真想让光阴凝结在这初春的黄昏时分,我想化做山径间一块小石板,长长久久地躺卧在这莽莽苍苍的佘湖山中,做着一个千年不醒的庄周蝶梦。或者,变成一只小鸟,浸染着这千年浓烈的道墨药香,怀着一腔虔诚和感恩,匿身于草丛林间永不停息的鸣唱……同行的呼叫声把我拉回现实,我意识到,我只是佘湖山身后芸芸众生中一道须臾的风景,一个必须离去的踏春者。

佘湖山,戊鼎般雄厚悠久,方尊般沉静灵秀。现在,当地政府正在修复和开发佘湖山生态旅游公园,每天山上也少不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是,我总觉得,在热闹之中,佘湖山正以它清朗的背影和冷峻的情调,期待一种更深远博大的碰撞与叩击,等候着在湖湘大地亮出历史一样浑厚、春天一般绚烂的身姿。

作者简介:曾锐,男,45岁,大学文化,供职湖南省邵东县政府办,笔耕20年,散文多见诸报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