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

一遇小哥误终身

高考结束后某个下过雨的午后，我约了闺密徐雨婷到学校门口的奶茶店一聚，好好筹备我们即将开始的大学四年。

說好了，只是两个人的独聚，结果她还是把她弟带来了。我只好把许多少儿不宜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奶茶和蛋糕倒是吃了不少，余光中看到坐在我斜对面，也就是徐雨婷她弟，一直在盯着我看。因为是小正太一枚，我顿时兴趣就上来了，想着调戏一下这个跟屁虫，谁叫他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我转向他，眨巴眨巴眼睛，问他，“小帅哥，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呀？”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林钦宁，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瞬间被撩到的我，差点老脸一红，在心里不免嘀咕，此人以后必是情场高手，必定会祸害好多家姑娘。

我开心地向闺密炫耀，“听到没有？听到没有？连你弟都夸我美呢！我想我可能已经遇到了我人生的另一半，小帅哥，我要等你长大！”

小帅哥天资虽高，但道行还是浅的，听了我的话不免红了脸。雨婷制止了我的恶作剧，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小帅哥，“别理林钦宁那个老妖婆，帮我打通这关游戏。”

我们继续说着垃圾话，没多久，雨婷的手机响了。她拿了手机就往奶茶店外面走，想必是接某男生电话去了，怕被自己的老弟听见，向爸妈告状。

我见小帅哥的视线又望向了我，就对他说，“我会看手相喔，我帮你看下手相要不要？”他乖乖地把手伸了过来。

“咦，你手还挺好看的。喏，看到没有，这条生命线是直的，说明你这一生会平安健康;旁边这条是智慧线，看得出来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双商挺高的……”

“那我的感情呢？看得出来吗？”小帅哥冷不丁打断了我的胡扯瞎掰。

哟，小小年纪就这么猴急了，有前途啊，小子！

我故作沉思，指着另一条线说，“你看，这是感情线，这里出现弯曲，说明你的情路颇为坎坷，但还是有许多人喜欢你的，只是你看上的人会难以攻破。”

那时我怎么都想不到，这话一语中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慌了，追问，“那怎么办啊？”

“看你造化呗。”

说了大半天，我看雨婷也准备回来了，才认真地对他说，“小帅哥，以后有女孩子跟你要手看手相时，一定要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全是在胡说八道，我只是想摸摸你的手，以后不许被别的女生占了便宜。”小帅哥的脸红了，显得更加可爱了。

雨婷回来后，支支吾吾地说是要出去一趟，让我先送她弟回家。

“果然，在美色面前，友情啥的都是浮云。”我收拾桌子上的东西随口嘟囔了一句。

小帅哥抛了个白眼，让我自行体会，“你知道就好。”

过马路时，宽大的街道，无奈路灯倒计时只有20秒，我只好拉起小帅哥的手，狂奔而过，想想都是很狼狈的模样。

到他们家楼下时，我摆了摆手说再见，小帅哥喊住了我，“喂，我叫徐长卿，长卿是一种草药，很好记的。”

我点了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子

世界真小，小到我和雨婷又成为同班同学、室友，甚至上下铺。我很怀疑我俩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约定，闹得这辈子纠缠不清。她白天忙着谈恋爱，和男神上下课、吃饭，而我除了上课时间，都在兼职，都说人比人气死人，还真是。

晚上没有自习的时候，她爸妈会逼着她开视频给她弟辅导高一功课，实则是监督她的夜生活，也是悲催。

有次，我洗完澡，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瞥了一眼电脑，看见屏幕那端小帅哥正在奋笔疾书，一副三好少年的样子。我随口问一句，“雨婷，你不是说你们家娃个顶个聪明吗？怎么还要这么麻烦，天天开视频辅导？”

“谁知道呢，或许是他一天见不到我就心慌意乱的，你说对不对啊，老弟？”

小帅哥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他姐冷哼了一声，“想得美。”

“我已经开始教他高三的知识了，你过来看一下，这题还有什么解法？”

……

大一寒假，机票贼贵，我俩就坐了火车，说是特快，结果还是晚点了。到站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一下火车迎接我们的就是刀割般凛冽的寒风，在外的游子总是分外想家，可是我没等到来接我的爸妈，可能他们根本不记得我何时放假，又何时回来。

没想到的是，小帅哥来接我们了，站在出站口，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穿着一身长长的黑色羽绒服，戴着毛绒帽，脖子上围着一条羊绒围巾，少年气息扑面而来。半年不见，小帅哥长高了一大截，已高出我不少，真是惭愧。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我们，他原本疲倦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眼眸里似无垠的星空，让我也不由得为之一震。小帅哥笑着向我们大步走来，把帽子摘下给雨婷戴上，又小心翼翼地把围巾套在了我的脖子上，他离我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急促而又温热的呼吸。

小帅哥顺手拉过我们的行李箱，领着我们上了出租车。先是到了雨婷他们家楼下，看着雨婷把自己的行李拿下车，我刚想和师傅报地址，就看见小帅哥又上了车，坐在我旁边，十分自然地和师傅报了我家地址。

“小帅哥，人真好，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我谄媚道。

小帅哥撇了撇嘴，“哼，你才知道啊。”

“切，我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你知道就好。”

“……”这尖酸刻薄劲儿一定是学了他姐，牙尖嘴利也没谁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我姐谈过多少个男朋友？”

这问题有诈，但我这种人肯定是不会出卖队友的，“不就那一个吗，她男神。”徐雨婷的男神多了去了，天知道我说的是哪一个。

“嗯。”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那你呢？”

“小孩子不可以管大人的事。”

“林钦宁，你只比我大三岁……算了，那换你问我。”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切，谁想知道你的桃花债啊，还不是和你姐一样，铁定是天天糟蹋别人的主儿。

“哦，那你说你抛弃过多少个纯情的妹子了？”

“我是那种人吗？”他好像有点生气了。

“哦，不是……吧，我猜。”

他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You know nothing.”

下车后，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谢啦，到家让你姐给我打电话。”

他立马从车上跑下来，拿出手机，“你号码多少？”

“13xxxxxxxxx，你姐不是有我号码吗？”

“万一她睡了呢？”

“也是哦，那你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把你弄丢我可就把我自己赔给你们家了。”

“想得美，弄丢我很难的。”

我爱你

洗完澡，我刚上床躺着，就看到了小帅哥的视频聊天请求。

“小帅哥，到家了呀？你姐呢？”

“嗯，刚到。她睡了。”

“噢，那你也睡吧，晚安。”

“等一下，那个……我后天有篮球赛，你要不要过来看？和我姐一起。”

“没问题，睡了。”

“好。”

篮球赛那天下午，阳光正好，不好的就是徐雨婷又放了我鸽子，真是死性不改，我就说她哪能这么轻易安分下来。恐怕只是找借口溜出家门，找她男神去了。

我坐在观众席，看着一群犯花痴的迷妹大喊某某某加油，感叹这正是她们的好时候，单纯地喜欢着一个人，哦，或几个人。没有回应也好，比起没有喜欢过别人的我，简直要好太多。

途中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球赛已经结束了，小帅哥不知从哪位迷妹手里拿来了两杯咖啡，插着红色吸管透明塑料的那种奶茶杯。后来，他要去换衣服，我就坐在观众席里捧着两杯咖啡，一口一口地抿着，好舒服。

有一两个小少年过来搭讪，“哈喽，你是徐哥的女朋友吗？”

我尴尬一笑，摆摆手，“不是，我是他姐。”

两人显然不相信，“别骗我们了，他姐我们见过，凶得要死，才沒这闲工夫看他打球呢。”

“那你们的意思是我很闲吗？”

两人连忙解释，“不不不，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八卦一下，徐哥第一次带来看球赛的人是何方神圣。”

“这不明摆着嘛，小仙女一枚啊。”

“……”

我们三人又胡扯瞎掰了半天，才等到他回来，看起来他脸色并不是太好，我们就默默地一边走一边喝着咖啡。一直送到我家楼下时，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只当他是打球打累了，说完再见后就上楼了。

回到家咖啡见底，我刚想把杯子扔进垃圾桶，不经意一瞥才发现杯子外面竖着写了一行英文，“I love U”。

它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估计是想用咖啡的颜色掩盖住，咖啡喝完了才能看到字迹全貌。希望对方能偶然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倒也是很小心翼翼的性格，怕是被拒绝吧。我想，迷妹们的小心意不能被辜负，就用手机拍了照给他发过去，附言道，“喏，你的小迷妹给你的。”

对方几乎秒回，好像一直在等我，“没，那是我写的。”

“你写这个干吗？”我下意识地就这么回复了。

“我都这么明显了，如果你还是不懂，那我就没办法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宛如晴天霹雳，我脑子一团浆糊，冷静下来，我问，“为什么？”

我一直盯着屏幕，系统提示对方正在输入，好久，没有看到我期待中的长篇大论，而是短短的“你下来，我在楼下”。

我打开窗户，探头出去，看见楼下的他正仰头望向我，我只好往楼下走，以一种壮士赴死的心态。我傻傻地走过去，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嚣张气焰，“如果我没看到那句话，你打算要站在这多久？而且……而且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啊，你知道的，我们没有可能。”

他沉默了很久，我不抬头看他的表情，但我感觉到他周围的气息开始变冷，好似严冬的到来。

“迟来总比没有好。我自倾心，你且随意。”他还是开口了，说出的话有点让我惊讶。

我想他可能只是情窦初开，刚好撞上离他最近的我，有了情感寄托。我还不懂爱呢，他怎么可能懂？真是好笑。

“那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我质问。注定没有结局的事，为什么要开始呢？

“因为我藏不住了，我喜欢你，即使嘴巴堵住了，我的眼睛也会泄露;而眼睛闭上，我的心跳会泄露;纵使心跳掩饰住了，我的小动作还是会露出马脚，所以我忍不住了。”

“你……”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听我说，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觉得，人活下去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不过到后来，我发现活下去，也许就会找到有意思的事。就像你找到了我，就像我找到了你一样。林钦宁，其实，我早就认识你了。我姐带回家里所有有你的照片，我都有备份，我一直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你整天和我姐混在一起还没有被带坏，真是难得。

“有那么一天晚上，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给我姐打电话，是我接的。可你还没确认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就开始哭，上气不接下气的。你还说有很多人爱你，却没有人喜欢你……我每每想起那个夜晚，想起你的哭声和你说过的话，我的心就揪着疼。也就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每天旁敲侧击地向我姐打探你的消息，翘课去高中部看你的啦啦操比赛，奶茶店和学习辅导也是我故意的，我想着即使没有回应，能多看看你也是好的。我知道你会看手相纯属瞎掰，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我和你之间有没有可能？

“我已经在申请保送名额了，我想快一点到你的身边去，想着到时候再告诉你。可是，我改变主意了，让你去看球赛是个错误的决定，有很多人来问我你是谁，有没有男朋友，是的，我嫉妒了，也开始害怕，我怕一切来不及。

“换衣服回来时，我看见你被他们逗笑，很开心的样子。我就在想，‘她在笑，她笑什么呢？她怎么可以和别人坐在那里，还笑得那么灿烂？在我为她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的时候。”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一定哭得很狼狈，为他的喜欢，也为自己的抱歉。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子的，原来拒绝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又是这样子。不好，一点都不好。

末了，他还说了一句，“如果未来你会选择将就，希望你能把我列在名单的第一位。”

这世上总有些遗憾开不了口，开不了口的就默默成为永久。

你就是我最爱的人

大四那年，我拿到了留学的全额奖学金，拖着个行李箱转眼就飞到了大洋彼岸。

刚好，他来了，我也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在逃避些什么，或许我是害怕，害怕那个一眼就能看穿我支离破碎的心的少年。徐长卿，你嘴上说喜欢我，却又让我这么难过。

第二年平安夜，异国街头，下雪了，我看着一路的火树银花和人来人往，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看来我对于这个世界也是可有可无的。

除夕夜，我接到他的电话，“新年快乐啊，林钦宁。”

隔着那么远，光是听到他声音，都倍感温暖，我还是想家了，“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电话那边停顿了好久，久到我一度想先挂了。末了，他还是说了一句，“你我假如生生不见，又何必岁岁平安？”

我啞然，是啊，假如生生不见，何必岁岁平安。

“对不起。”还是那句对不起。

我听到他自嘲的笑声，“林钦宁，多希望我知道如何放弃你。”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接到雨婷的电话，“阿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收回我当年说的话，去他的姐弟恋，只要是你，底线和原则统统滚一边去，我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

我听着她哭哭啼啼地说完了这些话，直觉告诉我她还是知道了一直以来我努力隐瞒的秘密。

“阿宁，自从你走后，那小子就没有笑过，不是学习就是打球，昨天我整理他的房间时发现了一堆你的照片，一夜没睡，才想明白他当年连跳几级是怎么回事……我错了，阿宁，你一定要原谅我啊。”

毕业，我婉拒了导师推荐的工作和升博建议，毕业典礼结束那天就飞回国了。

我想出卖队友这种事也就徐雨婷能做得出来，那不然站在我面前的人为什么不是她，而是她弟？他又长高了不少，却瘦了好多。

“你还要逃吗？如果是的话，那我继续追好了。”

我笑着摇摇头，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看得不像话。

“那回国有什么打算？”

“相亲啊，在那边没找到适合的，所以回来了。”

“你说真的？”

“是啊，如果不能跟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那跟什么人在一起都无所谓。”

“那……那你为什么不选我？”

“因为你就是我最爱的人啊，傻瓜。”

话刚落音，他猛地一个急刹车，险些害我撞头。

“你刚刚说什么？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I love U two，I love U three.”

我又说了一遍，结果一路上就循环在这白痴的对话中了。

婚是我向他求的，因为自知亏欠他太多。那天路过民政局时，我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娶的人是我。”

然后，然后我们就走进了民政局，成为了合法夫妻。

离开时，我还傻傻地回头问了一句，“下次离婚也是在这儿吧？”

只听见他咬牙切齿地说，“想得美，你这辈子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