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豸

一

我是一个胆小内敛的女生，在班上寡言少语。可即使这样，同学们也不肯放过我，只要有机会，他们就爱捉弄我。于他们而言，可能只是一次玩笑，但对我来说，却是一种伤害。我想摆脱这样的窘境，但不知要如何做？面对这样的事情，只有沉默地面对。

二

蓝冰转学来的第一天，一脸自信地站在老师身旁向大家作自我介绍，话音才落就博得了如雷般的掌声。看着他微笑的脸，我心生羡慕，他可真行，才刚来就那么受欢迎。我还听到身后的两个女同学在悄悄地说他长得帅。我抬起头再瞥了他一眼，确实，他那张脸长得真好看，特别是微笑时，像极了马天宇。

我怎么也没想到，老师会安排他坐在我旁边，而让我原来的同桌“小辣椒”吕澄，一个总爱高声喧哗的女生坐到后边去。“凭什么是我走呀？”她骂骂咧咧，一边整理书本，一边挤兑我，临走还故意踢了我一脚，低声说：“让你赚到了，老鼠妹。”我讨厌她叫我“老鼠妹”，但全班都这么叫，我也抗拒不了。蓝冰走过来时，我紧张而兴奋，却故意背对他。“你好！”他坐下来时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但我太紧张了，屏住呼吸不敢应声。见我没反应，他径直坐下，接着说：“以后请多关照，我刚来。”“嗯！”我觉得再不吭声，实在说不过去，就吭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他笑了。我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瞟他，看見他灿烂的笑脸时，心里暖暖的，就像寒冬里喝下了一大杯热水。在这之前，还没男生这么礼貌地对待过我。他们总是开口闭口叫我“老鼠妹”，或是想出坏点子捉弄我。看我气得泪珠噙在眼眶才罢手。

蓝冰的人缘好，才来没几天，就和班上的同学混熟了。特别是那些漂亮女生，—下课就爱围过来，把我们的位置围得水泄不通。那些平日里跟我从不说话的女生这时也像老朋友一样挤在我的座位上，搂住我的肩膀和蓝冰谈笑风生。吕澄最明目张胆了，她每次过来都会对我说：“这个帅哥可是我看上的，帮我看着点，别让人抢走啦！”什么人呀？当我是丫环吗？我心里生气，但不敢表露出来，早习惯用沉默面对。

我心里并不甘愿，怎么说蓝冰也是我的同桌，凭什么让她们来占着我的位置把我挤走？何况蓝冰对我彬彬有礼，我不能总不回应他，让他以为我是那种不好相处的女生。我是一直以来都胆小如鼠，内敛自卑，但我也有感知，有喜怒哀乐，也会生气和嫉妒。

三

吕澄一如既往地命令我，要我这样，那样。

又一次，她告诫我：“老鼠妹，这个帅哥可是我看上的，你别打主意哟！”我不悦地应了一句：“你看上他，他看得上你吗？”

吕澄欺负我惯了，没想到我会当众顶撞她。在一片哄笑声中，她涨红脸，恼怒地叱道：“老鼠妹，你说什么？”然后冲过来扫了我一记耳光。我积压在内心的怒火即时喷发，也举起手甩了她一耳光。

所有人愣住了。大家没想到，一惯老实胆小的我居然敢还手打“小辣椒”吕澄的耳光。事情的突变，让吕澄无地自容，她“嘤嘤”地哭起来，边哭边骂我：“好你个老鼠妹，扮猪吃老虎，居然敢打我。”说着，她又要扑过来，还好被其他围观的同学拉开了。

事情的经过也就一会儿，蓝冰当时也在边上，他看着哭泣的吕澄，轻声说：“都是同学，何必这样？”吕澄哭得很可怜，泪水涟涟，边哭边骂我。

我木然地坐在位子上，眼神荒芜。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变了一个人，平时面对别人的欺负我都隐忍不言，这是我第一次作出了反击。班上的同学都在私下议论，说我平时都是装老实，还说我是喜欢上了蓝冰才变得这样疯狂。流言蜚语袭卷而来，瞬间将我笼罩，我不说话，不争辩，坚持不让自己的泪涌出眼眶。

被大家孤立于我是一种常态。只是我没有想到，蓝冰会在这个时候对我说：“张洁，为什么要打架呢？难道你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吗？”我疑惑地盯着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眼眶中隐忍的泪再也无法坚持，我哽咽着说：“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和他们都一样。”一直以来，他们都捉弄我，命令我，明明是她们欺负我，还问我为什么要打架？我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理睬蓝冰了。

四

蓝冰似乎看不出我对他的生气，每次下课他都会主动与我说话，但我不想再理睬他，他和我始终都不是一路人。他人缘好，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我是怪物，是活该让人欺负，让人捉弄的。

有一天自习课，班上的几个男生趁老师不在，又开始捉弄我，他们扯我的辫子叫：“老鼠妹的麻花辫！”他们只顾着笑，把我扯疼了，我恼怒地回头瞪他们。他们依旧嘻皮笑脸地逗乐我，引得哄堂大笑，我无助地趴在桌子上哭了。

当时蓝冰正投入地想问题，直到听到我的哭声才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来。

“你们怎么这样？”蓝冰看见后说。

“我们经常都是这样和老鼠妹开玩笑的，一会就没事了。”领头的男生说，接着又扯起我的长辫子。

“你放手，向张洁同学道歉！”蓝冰说得义正词严。

见蓝冰一脸严肃，那个男生脸上挂不住了，他不屑地说：“你是她谁呀？管什么闲事？”

“你这样欺负女生就是不对。你扯张洁的辫子就是对她的不尊重。”蓝冰固执己见。

“是呀，快道歉，就是你不对。”几个女生附和着。

那男生下不了台，就狠狠地冲过来推了蓝冰一把。蓝冰没站稳，整个身子一下子压到我身上。那群男生顿时哄叫起来。蓝冰气极了，他站起来后，一下猛扑过去，把那男生摁在地上。两个男孩顿时打成一团。老师进来时，整个教室快闹翻了天。她站在讲台前，冷冷地盯着大家，好一阵子才说：“你们就这样自习呀？打架的同学都跟我到外面去。”

教室里刹时安静下来。看着蓝冰被老师叫走了，我的心紧张得不知所措。我早已擦干泪痕，只担心老师批评蓝冰。他都是因为我才打架的，我内疚不已。那天放学后，我一直站在校门口等蓝冰。也不知道老师对他们说了什么，我看见蓝冰出来时，还和刚才那个与他打架的男生一路说着话，俨然好朋友一般。

看见我还等在校门口，蓝冰先和我打了声招呼，然后那个扯我辫子的男生也走过来对我说：“张洁，对不起！”我愣愣地看着他们，糊涂了，搞不懂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没事啦，以后大家都要做好朋友。我们已经讲和了，你们也讲和。”蓝冰说得云淡风清。看着他脸上洋溢的笑容，再看着他真诚的眸光，我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蓝冰具体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以后在班上真没人再叫我“老鼠妹”，单单这一点就让我无限感激。班上的女生也因为上次我和吕澄打架再没人会来招惹我，就连吕澄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我不再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了。

我感觉班上的每个人对我的态度都在改变，变得友善和热情了，再也没有人会来捉弄我，甚至他们有时玩游戏，也会热情邀请我参加。刚开始，我忐忑并且还有些排斥，但几次后，我感觉到了他们对我的真诚，于是渐渐融合到班集体中。

五

下课时，蓝冰一如既往地主动找我说话。有同学邀他出去玩时，他也会叫上我。我不再拒绝，就像蓝冰对我说的，为什么要关闭起自己的心扉？蓝冰还告诉我，要尊重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不过分忍让，也不要针锋相对，找到一种最适合自己的，最真实的方式去与人相处。当沉默不能解决问题时，就要说出来，积极面对，而不是没原则地缩在自己的壳里。

人总是要长大的，学会如何与人相处是一生的功课，我们都要认真学习。但我希望自己能够像蓝冰一样，做个热情友善、受人欢迎的人，这样的人生一定很快乐：至少在现在，我过得很开心，因为我再也不必像过去一样孤单一人了。

陈淑君摘自《黄金时代·学生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