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锋

今年25岁的聂凤是重庆市的一名女理发师，因为对美发事业的热爱，她在看似普通的洗剪吹工作中取得了惊人的业绩，两次代表“国家队”出征世界技能大赛，成为首位获得该大赛美发组冠军的中国人。后来，她成为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被破格提升为副教授，实现了青春的逆袭。面对蜂拥而来的赞誉，她却悄悄地在“朋友圈”中写下：“即使前途光明，也要脚踏实地。”

叛逆女孩，

我想成为“美发师”

2015年8月16日，第43届世界技能大赛闭幕式在巴西圣保罗举行。世界技能大赛有“技能奥林匹克大赛”之誉。此前，我国选手从未获得过金牌。此次，年仅23岁的聂凤获得了美发项目冠军。身披鲜艳的五星红旗，这位“辣妹子”热泪盈眶。她兴奋地给父母打电话：“爸妈，我赢了！”

1992年，聶凤生于重庆市渝中区，父母对她万分宠爱，视若掌上明珠。然而，“假小子”一样的她喜欢和伙伴一起玩，成绩单却始终“波澜不惊”，父母很是着急。

父母越是焦急，聂凤越是散漫。别看她性格大大咧咧，却对自己的发型很在乎。即使上课，她也会瞅着老师走神的空当，照一照小镜子。聂凤很喜欢学校附近的一家理发店，排队的人再多，理发师也会仔仔细细地剪、推、修、刮。

聂凤问理发师：“如果你减少一点环节，或者修剪不那么精细，不就可以多几单生意吗？”理发师边熟练地剪发边回答她：“从我店里走出去的顾客，都在为我做宣传。如果我剪得粗糙了，砸的是我的牌子！”聂凤听后，不禁肃然起敬。

初中毕业后，聂凤放弃了读高中这条路。她对父母说：“我想学理发！”母亲被女儿气哭了，擦着眼泪问她：“天天给人洗头擦脸有什么出息？”聂凤不这样认为，她说：“行行出状元，理发师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有什么丢人的？”

父母屡次做女儿的思想工作，聂凤始终没有改变学理发的决心。她准备在重庆市一家比较知名的理发店学艺，需要学费300元。父母不给钱，聂凤的犟劲上来了：“我不要家里一分钱，我要靠劳动养活自己。”

聂凤先到店里打工，给顾客洗头、吹风，等赚够了学费，就成为正式学徒。为了省钱，她节衣缩食。身为南方人，她吃不惯馒头，但馒头比米饭便宜。聂凤饿了，就啃馒头充饥。秋风渐起，一天比一天凉。聂凤没有棉衣，她不好意思向父母求援，就把三件T恤全部穿在身上，外面套件外套。她很为自己的“发明创造”得意，心想：“有着如此的乐观主义精神，还有什么难关过不去呢？”

难关“一个接一个”，因为顾客较多，最多的时候聂风一天要洗42个头。由于长时间泡在水里，加上洗发膏的刺激，聂凤的手起了皮，皱皱巴巴的。

几个月后，聂凤第一次拿起理发剪。顾客是个中年男人。虽然在头模上练习过多次，也在同事头上试验过，但是真正理发，她心里还是不由地打鼓。最后，头发是理成了，却用了一个多小时。男顾客显然很生气，质问聂凤：“你怎么这么磨蹭？”聂凤又羞又气，扔下剪刀，跑到角落里失声痛哭。

半个月后，聂凤的初中同学考入重庆五一高级技工学校。两人见面闲聊，说起理发的事。同学告诉她，学校有位“美发名师”叫何先泽，是美发与形象设计专业学科带头人，带出了不少高徒。

下班后，聂凤上网搜到了何先泽的消息。原来，何先泽是全国美容美发行业第一个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人，被评为全国“技术能手”和“十佳发型师”。看着名师的照片，聂凤心里打鼓：“我什么都不懂，他会收我为徒吗？”

精雕细琢，

四年剪头模2800个

“反正我是新手，即使他不收我，也没什么丢人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试一试！”聂凤鼓起勇气，到何先泽的工作室登门拜访。

听了聂凤的来意，何先泽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问：“你今年多大？”聂凤拽拽衣襟：“15岁。”何先泽笑了：“那你还是童工啊！既然想当美发师，有没有想到再读书深造一下？”聂凤听出了何先泽的指点之意，认真地点点头。

复习一年后，聂凤考入重庆五一高级技工学校就读，成为何先泽的徒弟。每天，她都早早地来到实习室，直到深夜才赶回宿舍。很多同学一下课就走了，聂凤却将地面的头发打扫干净，关好电灯、门窗后才离去。

尽管如此努力，聂凤还是觉得自己底子薄，需要强化训练。她请求入驻恩师的工作室，何先泽同意了。这样，每天上完课后，她就在工作室里给自己“开小灶”，练习时间超过12小时，直练到腿脚失去了知觉。

在学校就读的3年，即使春节，聂风也很少回家。别人在鞭炮声声中辞旧岁，与家人团聚，她却独自对着一个头模盘、卷、修剪，细心琢磨。经过几年苦练，她的日记本上记录的头模完成品有2800多个。

何先泽提醒聂凤：“要想成就美发师的梦想，天赋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熟能生巧。”聂凤把一个完整的发型分解为许许多多的小块面，每个小块面都要练习数百遍，再把小块面组合为完整的发型，练习几百遍。

在众多的学员中，聂凤很快显示出了与众不同。只要拿起剪刀，她像打了“鸡血”。那个认真劲，让顾客觉得她不是在理发，而是在精雕细琢一件玉器。

重庆五一高级技工学校是重庆美发技能培训基地，聂凤成为了第一批参加全国选拔赛的选手。她一次次地想象着，自己站在高高的冠军领奖台上，脖子上挂着黄灿灿的金牌，耳畔响起雄壮的国歌。可那次的全国选拔赛中，她只获得了第三名，没能代表中国队出征。

2013年7月8日，第42届世界技能大赛在德国莱比锡落幕。韩国代表团获得12枚金牌、5枚银牌和6枚铜牌，位居奖牌总数第一。而中国代表团仅获得1银、2铜和13个优胜奖。对于这样的成绩，聂凤想：“我一定努力站在世界舞台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中国人是好样的。”

何先泽给聂凤分析她此次失利，主要是因为她夺冠心切，导致了细节、标准化上没有达到完美。按照比赛规则，只要有一根头发丝的流向不正确就要扣分，整个发型纹理形状不到位会被扣分，甚至做完造型后不扫地也会被扣分。

聂凤把每项规则和标准都牢记于心，而这近乎“变态”的标准，也令她一天天强大起来。

比赛需要长时间站立，聂凤每天沿操场跑6圈，以增强体能。她还有意创设一些小范围的技能比赛，邀请陌生人模拟评委打分。

终于，2014年，聂凤再次入选国家集训队，备战两年一届的世界技能大赛。每天早上，她7点准时起床训练，晚上10点才休息。为增强心理素质，她还连续参加市级、国家级、国际级比赛20多场，很多人说她是“赛霸”。聂凤却认真地说：“我可以输，但我決不放弃。”

坚持20小时，

执着女孩站上世界之巅

2015年8月16日，聂凤在巴西圣保罗市代表中国队参加了第43届世界技能大赛。比赛有8个发型项目，时间为20个小时，分4天完成。

聂凤把心态调得很淡然从容，似乎此次而来，仅仅是为了服务几个老顾客。8个发型项目中有两个是规定动作，5个自选，还有一个抽签决定。其中，有个男士发型设计项目，如果染发有一根发根没染到，评委就会扣分，还有染膏不能超过发际线，多余的染膏不能超过10克等苛刻要求。她提醒自己：“无论选手实力如何，你只管投入地做好自己就行。”在娴熟准确地完成了所有项目后，聂凤有种莫名的喜悦和轻松。专注的她甚至不知道其他选手的表现。

第二个阶段，选手被禁用剪刀，要以原发型为基础，创作夸张而时尚的发型。有基础发型打下的良好基础，聂凤以一头个性短碎发成品，赢得了裁判们的一致赞同。凭借这项高分，她夺得了金牌！

在一群蓝眼睛、高鼻梁、金头发的外国美发师中，聂凤娇小玲珑，并不光彩夺目。可面对零失误的她，一直气势逼人的“美发强国”法国、韩国的选手都对她刮目相看。那次大赛，中国代表团斩获5金6银4铜和11个优胜奖！

载誉而归后，聂凤留校工作。2016年上半年，因为她教学方法灵活，学生技能提升较快，被破格聘为副教授。年底，她又获得了国务院特殊津贴。聂凤却很淡定，还是每天如一日地拿起剪刀，磨炼技术。

有人问她的父母：“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不都是些搞研究的专家吗？一个剪头发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呢！”父母打来电话核实时，聂凤笑了，说：“国家对拥有一技之长的技术人员的奖励有很多。杭州有位汽车喷漆项目选手还是教授呢！妈，现在时代不同了！”

不过，为了让父母一同分享女儿的荣誉，聂凤还是把在国外比赛的照片制作成影集，特意寄回老家，让乡亲们看看。

很多到技校学习的学生文化成绩并不出色，聂凤就常给学生打气，笑着说：“咱们当不了学霸，就当技术尖子！”而当许多明星经纪人纷至沓来，邀请聂凤为明星做造型，甚至开出不菲的年薪时，聂凤却婉言拒绝。同事们很奇怪，悄悄地问她为什么。她淡淡地说：“如果我给明星做发型，我只是为他一个人服务，并没有推动行业本身，也没有影响到我的学生。”

2017年6月，中国国际技能大赛在上海举行。这是我国首次组织的大规模国际性技能赛事，有35个国家和地区的227名选手参与了21个项目的角逐。聂凤被聘为中国国家集训队教练。对于比赛，聂凤寄予厚望，她期待更多的中国选手能够像她一样，走上世界的舞台，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