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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狗分财

2017-06-27刘桂芹

金山 2017年6期
关键词:陈默狗蛋委托人

刘桂芹

我是根据委托人的遗嘱来分配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委托人只是告诉我,他是根据他姐姐家的一条狗的态度来分配遗产的。

这天傍晚,陈奶奶正吃晚饭,忽然听到狗在外头急切地叫,像是来了生人。出去一看,还真是个生人,一个干瘦的老头站在大门口。

陈奶奶问,你找谁啊?

对方带着哭腔说,姐姐,我是狗蛋啊,你不认得我了?

陈奶奶揉揉眼睛,仔细一瞧,真是狗蛋,眼泪不觉就流下来了。我的弟弟啊,这么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说着张开两臂,迎上前去。

姐姐!来人一下扑到跟前,抱住陈奶奶的腿放声大哭起来。

来人是陈奶奶的亲弟弟,小名狗蛋,大名陈默,现年72岁。陈奶奶叫陈梅。40多年前,因为家境贫困,陈默娶不起媳妇,父母打算用陈梅给他换个媳妇。当时陈梅已经和现已去世的丈夫相好。但为了弟弟,她还是勉强答应了。后来,陈默越想越觉得不能毁了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就在结婚前一天的夜里,他突然不知去向。几十年没有音讯,都以为他已经客死他乡了,谁知突然从天而降。

陈奶奶把弟弟拉進屋里,急不可待地问,这么多年,你都去哪了?你怎么过来的?

陈默说,我先跑到宁夏,在黄河滩上拉纤,后来又到了青海,给人家放羊,还去过新疆,包地种棉花,在那里挣了几个钱。几十年来,走过了五个省,几十个地方,最后在内蒙的赤峰市买了两间房子,住了下来。现在老了,干不动了,身体也不好了,越来越想你,想在入土之前再看一眼姐姐。

陈奶奶又流下泪来。又问他,那你也没成个家,娶个媳妇?

陈默说,年轻的时候到处漂泊,居无定所,娶不起,后来生活安定了,岁数也大了,也没那心思了。40多岁那会儿,和一个寡妇同居过,过了一年多,她就得痨病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奶奶喜孜孜地给三个儿子打电话,告诉他们舅舅回来了,没什么事必须回家吃中饭。

陈奶奶的住处,院落虽小,收拾得倒也干净,一条小黑狗拴根铁链条,卧在大门口。孩子们都不在家住,看来平时,这条狗就是她的个伴儿了。陈奶奶搬来两个板凳,姐弟俩坐在院子里说话,看弟弟打量狗,就说,它叫小黑,养狗就图它个耳朵,可灵了。

正说话间,外头有脚步声。小黑忽然兴奋地满地转圈,还把两条前腿抬起来,嘴里“哼哼”地叫着,无比欢欣的样子。

准是老大回来了。陈奶奶说。他一来,小黑就这个样子。

进门的果然是陈奶奶的大儿子春生,两只手里满满拎着肉菜。到了陈默跟前,叫了声舅,说你来了,转身就进厨房忙活去了。陈奶奶要去帮忙。他说,不用,你和俺舅多年不见了,好好拉拉话。

老大挺腼腆啊。陈默说。

是啊,打小就是个闷葫芦。陈奶奶说。

大门外又有人走动。小黑站着,全身不动,汪汪汪叫着。

陈奶奶笑眯眯地说,这回是乐生回来了。

老二乐生进门来,手里提着两瓶酒。看见陈默,笑容满面,大声问好。陈奶奶让他陪舅舅喝茶,自己也进了厨房。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小黑突然毛发高耸,汪汪地狂叫,中间还夹杂着“呜呜”的吼声,身子往上一蹿一蹿的,把拴它的的铁链条绷得直直的,像要抻断了。

来生人了?陈默问。

是老三吧。乐生嘻嘻一笑。

陈奶奶的三儿子吉生,穿得锃亮,夹着个公文包,昂首进门来。一面朝陈默道歉,舅啊,我来晚了,和人签了个合同,耽搁了,对不起啊!一面吆喝着那狗,不认人的畜生,找打!

春生正好把菜都上齐了,大家就坐。席间觥筹交错,乐生能说会道,吉生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可不知为啥,乐生和吉生总觉得舅舅对那木讷的春生比对他们热情。

住了几天,陈默要回去了。陈奶奶苦留不住。临走,他拉着姐姐的手,咱俩都是七十多的人了,见了这回,不一定能见下一回了,你多保重。两个人泪涟涟地分了手。

一年之后,陈默去世。他去看陈奶奶的时候已经得了重病,只是没说。

一个律师来到陈奶奶家里,他受陈默委托来分配他的遗产。陈默有二十几万的积蓄,外加一套住房卖了几十万,共给三个外甥留下了一百万的财产。

这一百万,由老大继承六十万,老二继承三十万,老三继承十万。

你……你这是怎么分的?都是一样的外甥,为什么差距这么大?老三先是惊讶,然后怒不可遏地质问律师。

律师推推眼镜说,对不起,我是根据委托人的遗嘱来分配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委托人只是告诉我,他是根据他姐姐家的一条狗的态度来分配遗产的。

小黑?大家惊讶地叫道,往院子里望去。

小黑闻声也抬起头看着他们。

它那两只黑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把整个世界都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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