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敏+邱慧

（1解放军装备学院 基础系，北京 101416；2中国人民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2）

摘 要： 科幻电影《月球》与《源代码》在克隆技术、平行宇宙等科学理论的基础上创作出新颖的故事和奇幻的时空，同时对人类面临的资源匮乏、恐怖主义等问题展开了思考，这使得两部电影具有了超越商业科幻片模式的创造性。

关键词： 科幻片 《月球》 《源代码》

《月球》与《源代码》是英国导演邓肯·琼斯拍摄的科幻电影。自20世纪初诞生以来，科幻电影的主要身份是商业片。《月球》与《源代码》是科幻电影里的另类，它们既有科技带来的故事和视觉影像的魅力，又有对人类社会重大问题的思考，体现出欧洲作者电影的特征，即导演对商业操作体系的最大可能的脱离。

一、影片讲述的故事

《月球》里，致力于月球能源的开发的“月能公司”在月球设置了一个基地，这个基地只需要一个人类就能完成所有工作。为了节省运送、劳务、健康、福利等方面的成本，月能公司根据一个叫山姆的人研發了数量庞大的克隆人，一次性把所有克隆人运送到月球基地。克隆人的生命只有三年，由一个机器人负责每三年激活一个克隆人。这些克隆人都叫山姆，并拥有同样的记忆：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但是，影片开始不会轻易让观众了解这一切，观众所见的是，山姆是月球采矿基地唯一的工作人员，他已在月球生活了三年，并归心似箭。在还有两周就要离开月球的时候，山姆遭遇了一起事故。基地里的机器人以为这个山姆死了，于是激活了另一个山姆。刚被激活的山姆六号非常聪明，他找到了前一个山姆，发现了他们都是克隆人的事实。最后山姆六号回到了地球，发起了对月能公司征用克隆人的控诉。

《源代码》的故事建立在这样两个解释的基础上：当一个人死去后，他的脑磁场不会完全消失，脑部仍保留着某种电流的回路，记录着死前八分钟的记忆；另一个解释是来自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导致的平行空间。电影里，通过所谓的原始码程序，电脑系统可以把一个人送进原始码开创的另一个平行空间。电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美国空军科特上尉在阿富汗执行任务时牺牲，但他的脑细胞仍部分地活着。某反恐军事机构利用科特残存的脑细胞活动，通过电脑系统开创的源代码，把他送上一列已经被某个恐怖分子成功引爆的列车上的一个人的身体里。这个人已经死了，但他还保留着列车爆炸前八分钟的记忆。在这八分钟里，科特要完成找到恐怖分子的任务。科特完成了任务，成功地阻止了恐怖分子制造下一起爆炸案。但是，那列另一个空间里的列车却注定爆炸。影片的最后，科特决定再一次返回平行空间里的那列火车，以拯救列车上乘客的生命。

二、时间与空间

二十世纪以来，人类显著的文化心理特征之一是强烈的时空意识。人类对时空的理解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受到特定文化、历史条件的影响，烙印着人类知识、经验的痕迹。邓肯·琼斯的这两部科幻电影同样是当代社会文化问题的隐喻。

1.时间。《月球》和《源代码》里的时间呈现出与西方传统时间的差异性。古代欧洲有两种时间观，即古希腊的时间观和犹太教的时间观。古希腊人将时间认知为“周期性的，或者循环性的事物”。毕达哥拉斯派、斯多葛学派、柏拉图派都认为“宇宙持续反复，永劫回归”。犹太教的时间观则认为，时间在直线上从起点指向终点，即时间是有限的，其中发生的事件是一次性的。犹太教强调生前死后的联系，在这样的时间里，每个事件的意义都是在与过去、未来的关系中被体现的，因此它是可以被事先安排计划的结构化的时间。犹太教的时间是近代欧洲的时间观。现代的欧洲的时间是启蒙时期之后由科学观带来的无限的时间，它是一条直线，从不确定的过去向未来无限延伸。

《月球》和《源代码》里的时间不是古希腊人循环的时间，也不是犹太教有始有终的时间，以及现代性意义上的从不确定的过去向未来无限延伸的时间；《月球》和《源代码》里的时间是关于“现在”的时间，现在无缘无故地来到面前，又被无缘无故地延长，它与过去和未来无关。《月球》里的克隆人山姆的生命只有三年，对那个月球基地、基地里负责激活山姆的机器人，以及月能公司和观众而言，克隆人山姆的时间是无限重复的，他不断被激活、工作，然后在三年后死去。《源代码》里，科特不断被派往那列处在另一个空间里的列车，科特的时间没有过去、未来，只有他在列车上的那八分钟。

山姆和科特与过去、未来无关的现在时间，首先揭示了当代人没有“未来”的生存处境。关于人的存在，萨特和海德格尔都强调人在时间维度上的未来性，他们认为人不是他所有的一切的总和，而是他所没有而可以有的一切的总和。与萨特、海德格尔不同，电影《月球》、《源代码》表现出对当下时间的强调，处在不断重复的“现在”的人物其实是没有未来的，他们所有的只是被延长、重复的现在。也就是说，山姆和科特所代表的当代人没有未来的可能性，而没有未来的可能性的人是没有希望的。其次，《月球》、《源代码》里不断重复的当下时间，体现了人们对被结构化的整体意义的拒绝。犹太教的时间可以被预先计划，这种计划强调某种整体的意义，否定个体的自主选择。比如科特的爱情不同于传统的爱情，清晰地反映了当代人对生命有限性的感触：生命如此短暂，它的每一个瞬间都值得珍惜。

2.空间。对现在时间的表现，使得《月球》、《源代码》里的空间是情境化的空间，即故事发生的情境是相对单一和固定化的空间。

这两部影片里的空间不同于欧洲文化里以往的空间。过去，古希腊人的世界是以希腊本土为中心，并与埃及、非洲大陆北部、波斯、俄罗斯南部等地相互交易和发生战争的世界。因此，希腊人居住的空间是面向外来文化的开放空间，其界线不论是在经济、军事还是文化方面都是能够超越的。中世纪的欧洲，基督教的精神使得欧洲人不断走向陌生的地域，以提倡普遍的救济原理和合理的正义观念。资本主义兴起后的欧洲，由于资本主义的特征是无止境地扩大再生产，它的活动原则必须超越国界，必须无限地扩张领域。

今天的欧洲和西方随着科技的发展，其空间世界具有更高的开放性：不仅是对地球上别的地域的开放，更是对地球之外的星体的开放，对现有时空之外其他时空的开放。《月球》和《源代码》在继承欧洲人开放性空间的同时，赋予了空间另一种现代的特征：由技术创造并被技术包裹的空间。《月球》里山姆生活在月球上，他的呼吸、生存全部依赖人造的基地及其附属器械。《源代码》里的空间同样是被技术原理、方法、数据限定的空间。值得注意的是，技术是人工的产物，它的背后必然是人类对权力的原始的追求及复杂的资本运作系统。因此，被技术牢牢包裹的空间，在扩大人类的信息资源的同时，在某种意义上失去海德格尔追求的栖居地的丰富性和创造性。

科技推动了人类历史的进步，但人类欲望成了人类的牢笼。因此，人类生活的空间仍然是福柯意义上的空间，它一直被权力塑造着。

三、逃离与超越

《月球》和《源代码》里重复性的当下时间与被技术、权力包裹的空间的意义，在于把现代人生活的缺失状态极度地强化，在极度的强化中表达的是逃离与超越的愿望。逃离与超越是人类的古老命题之一，个体之所以选择逃离和超越，是因为自由的缺乏。

这两部影片里逃离和超越的命题，强烈地体现为现代人对人的工具属性的超越。《月球》里的克隆人诞生的唯一意义就代替人类在月球上完成人类难以忍受的任务。《源代码》里科特已经死亡了，但他的脑细胞还没有完全死去，于是他成了国家反恐事业的工具。科特极度拒绝这一身份，他认为士兵已经在战场上为国家捐躯，在死后他没有责任第二次为国家捐躯。山姆和科特都是权力的工具，都选择了对工具性身份的逃离、超越。克隆人回到地球发起了对月能公司的起诉；科特在真实的世界里死去，但在由源代码开创的平行宇宙里獲得了新的身份。这两部电影还包含另一个层次的超越意义，即对于商业科幻片模式的超越。商业片侧重观众、票房，因此商业电影追求故事的简单明朗，叙事的流畅，对观众的抚慰和满足。商业电影常回避沉重的话题，其形式要高度透明、毫无理解的障碍，让观众忽略形式，轻而易举地看懂那个故事。可是，艺术电影总是涉及人类面临的各种难题，并不断增加形式上的障碍，导致观众理解的困难。

首先，《月球》和《源代码》涉及人类面临的许多问题，比如地球上可用资源的匮乏、克隆人的生存权利、恐怖主义危机、士兵与国家的关系等。这些问题中的许多是由科技因素的引入而产生的。其次，这两部影片的形式包含理解的难度。这种难度是由科学知识的引入导致的，影片并没有为观众理解障碍提供唾手可得的解决途径。

邓肯·琼斯执导的《月球》、《源代码》是近几年科幻片里的独特之作，它们在克隆技术、平行宇宙等科学理论的基础上创作出新颖的故事和奇幻的时空，同时对人类面临的资源匮乏、恐怖主义等问题展开了思考。这两部电影既具有商业科幻片的大场面、好故事的特征，又具有艺术电影反思人类生存现状、讲述形式复杂的特征，这使得它们既获得了票房的成功，又具有超越商业科幻片模式的意义。

参考文献：

[1]童强.空间哲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2]吴晓东.从卡夫卡到昆德拉——20世纪小说和小说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