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雪［山西大学戏剧影视学院， 太原 030006］

论电影《蓝》的叙事模式

⊙张小雪［山西大学戏剧影视学院， 太原 030006］

基耶洛夫斯基所拍摄的《红白蓝三部曲》，在世界电影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红色代表博爱，白色代表平等，蓝色代表自由，而《蓝》作为三部曲之首，所要传递给观众的是自由与禁锢的讯息。本文将通过《蓝》的叙事主题、色彩运用以及非常规的镜头语言这三个方面来论述《蓝》的叙事模式。

《蓝》 叙事模式 蓝色 自由

象征博爱的红色，炽热而真诚；象征平等的白色，自然而纯洁；象征自由的蓝色，阴郁而忧伤。在《蓝》这部影片中，囚禁与自由是对立的，女主人公跨过一道道沉重枷锁的束缚，最终获取了真正的自由。蓝色，以其独特的表意方式深化主题，非常规镜头的运用，不同程度地渲染了气氛，造成观众的视觉震撼。

一、叙事主题

基耶洛夫斯基以法国的三色国旗——红、白、蓝，作为影片灵感的创作来源，从而拍摄了经典的《红白蓝三部曲》。而《蓝》这部影片里面充斥着自由与囚禁两个相互抗争的主题。以囚禁点亮自由的主题，以自由来加重囚禁的意味。

当汽车撞上树的那一刻，朱莉的丈夫和女儿生命戛然而止，当朱莉睁开眼睛，医生沉静地告诉朱莉她的丈夫已经在车祸中去世了，朱莉的内心是何其悲痛。但她的心里仍然有生命的微微光亮，于是，她问医生：“那安娜呢？”然而医生悲痛地告诉朱莉，安娜也去世了。朱莉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活着的人往往是最痛苦的”，生活和朱莉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一瞬间，朱莉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女儿。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丈夫和女儿是她生活的中轴，当医生告知这一噩耗的时候，朱莉的世界都坍塌了。朱莉完全承受不了这种痛苦，她渴望解脱，渴望重生。于是，她抱着一颗求死的心吞下了一大把药，却因为实在难以吞咽求死不成。朱莉说了一句“我不可以……我不能……”此时的她已不再一心向死。

朱莉看似没有了家庭的羁绊，重获自由之身，但事实上，正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自由，给朱莉的心灵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禁锢。既然死不成，就以封存记忆的方式摆脱过去，禁锢心灵，让以往的种种都消散在空气中，不去触碰，不去回忆，过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可是，这谈何容易？回忆是朱莉最痛的伤疤，就算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试图去忘记，伤疤都无法抹去。朱莉试着去放任自己，以放任自己的方式来泯灭内心的纯净。于是，她选择和喜欢她的奥利弗做爱，她本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心灵的解脱。但事实上，她并没有因此得到解脱，她依旧徘徊在痛苦的边缘，所以，当她搬着东西离开的时候，经过长满青草的石头墙时，手握拳头，用拳头划过墙壁，指间留下了斑驳的血迹，只是身体上的伤远不及心头的伤，这种痛太痛了，痛得朱莉只想逃离，回避过去。于是，她试图在陌生的环境下重新生活，她抛弃了所有与过去有关的东西，卖掉家具，卖掉房子，扔掉曲谱，选择在新环境下重新生活。尽管她用尽一切办法想和过去说再见，想和回忆说再见，但生活的编剧又岂能如此轻易地放过她？你越想逃，生活越要把过去的种种摊在你的面前，折磨你，囚禁你，让你无处遁形，无地藏身。于是，目睹车祸的安东尼找到朱莉，归还十字架，并且说“现在试着咳一下”，这个是什么意思？朱莉陷入回忆，绽放出笑容，但回忆的背后却是血淋淋的现实。朱莉的回忆甜蜜而又痛苦，接下来的镜头便是朱莉在蓝色的游泳池里奋力地游泳，昔日的回忆铺天盖地滚滚而来，疼得她试图在泳池中沉溺……

“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要，我不要拥有任何东西，也不要回忆，不要朋友和爱情，它们都是陷阱。”这是朱莉在剧中对失忆的母亲说的一段话。不曾拥有，就谈不上失去。朱莉不愿意再接受失去的痛苦，于是，她选择禁锢自己。但人生的主题往往不会止步于此，基耶洛夫斯基也参透了其中的道理。于是，导演给朱莉安排了一个别具匠心的扭转，朱莉偶然发现丈夫在外还有一个情人，而且这个情人还怀了丈夫的孩子。本应歇斯底里地大闹一场，但善良的朱莉，内心却平静地一览无余。终于，可以在回忆中舒缓一口气了。被背叛的感觉让朱莉的内心获得了全新的解放。当逝者已矣，当爱情不再沉重地压在胸口，当偶然间发现自以为忠贞的爱情早已遭到背叛，这一刻，朱莉选择了自救，也在这一刻，朱莉的内心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蓝色代表着自由，但基耶洛夫斯基所要传递给观众的究竟是自由还是囚禁？在笔者看来，《蓝》中以囚禁为正题，通过囚禁的正题来反证自由，反题即为自由。通过囚禁的正题和自由的反题来升华自由与囚禁的共同主题，以达成合题的效果。

二、色彩在电影中的叙事作用

从影片刚开始，急速行驶的汽车车轮的大特写就充斥着近乎黑暗的压抑的蓝色，给人一种阴郁和悲剧的色彩感。随后，飞舞的蓝色塑料纸随风而逝，导演在影片开头就以低影调的方式给观众传递出一种不祥之感。

蓝色的糖果锡箔纸，是朱莉女儿最喜欢吃的糖果的包装纸，它代表着关于女儿的回忆；蓝色的玻璃吊灯，代表着家庭的回忆；蓝色的乐谱，代表着与丈夫的回忆；蓝色的游泳池，代表着朱莉自我沉静之地……笔者将以蓝色的玻璃吊灯和蓝色的游泳池为例分析色彩在电影《蓝》中的叙事作用。

（一）蓝色的玻璃吊灯在影片中的叙事作用

第一次出现蓝色的玻璃吊灯是在朱莉回到蓝色的房间时，看到玻璃吊灯时，她疯狂地拉扯它，这时的朱莉一个人回到熟悉的地方，然而物是人非，她不愿意接受现实，只能疯狂地拉扯玻璃吊灯，透露着一种与过去诀别的意味。第二次出现玻璃吊灯是在朱莉搬到新家时，朱莉将它挂在新家中，她望着玻璃吊灯发呆。她努力地与过去说再见，她呆呆地望着蓝色吊灯，她在犹豫，在迷茫，在思考，这样，真的就能忘记吗？痛苦的回忆真的能离我而去吗？答案是否定的，唯有自救才能重获自由的新生。第三次出现玻璃吊灯是在妓女来拜访她时，偶然间发现玻璃吊灯，再次触碰朱莉的回忆。痛苦席卷而来，但此时的朱莉已经麻木了。她呆呆地有些出神，这时回忆带来的创痛已经没有起初那么痛得令人窒息了。第四次出现玻璃吊灯是她完成欧洲联盟曲谱之后，准备离开家前往奥利弗家时镜头慢慢地带出了蓝色玻璃吊灯。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折磨后，朱莉终于学会了释然，一种超脱的心境油然而生。在镜头慢慢拉出玻璃吊灯的时候，导演是要在诉说一件事情：朱莉终于获得了真正的自由，超脱的自由，蜕变之后的自由。在这里，蓝色的玻璃吊灯是朱莉在获得自由道路中的一种见证，它见证了朱莉的痛苦以及浴火重生之后的自由。

（二）蓝色游泳池在影片中的叙事作用

在影片的三十四分零三秒，朱莉在咖啡厅喝完咖啡之后，镜头第一次出现了朱莉在蓝色的游泳池里仰泳。蓝色游泳池是她心灵栖息之地，在这里，她可以暂时放下回忆，暂缓痛苦。此时的她是一种仰泳的姿势，是努力尝试放下过去种种的表现。

在影片的四十五分五十二秒，安东尼送还十字架，朱莉不愿意回忆过去，所以拒收十字架。在此之后，影片第二次出现朱莉在蓝色游泳池中自由泳的镜头，游到泳池边时，耳边音乐响起，朱莉试图在蓝色游泳池中沉溺。

在影片的一小时二分十八秒时，朱莉借邻居的猫去捉家里的一堆老鼠（朱莉最害怕的动物），在此之后，镜头第三次出现朱莉在蓝色的游泳池中游泳，摄影机以俯拍的机位设置，此时的朱莉在游泳池中奋力游泳，脸深深地埋在池中，毫无换气的感觉，那是一种对所害怕事物的畏惧，面对恐惧，朱莉还是哭了，眼泪和水混合，分不清到底是眼泪还是池水。在妓女的帮助下，镜头里出现了一堆小孩子，小孩子代表着希望。朱莉选择了面对令她恐惧的老鼠，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一种消极变为积极的扭转。

在影片的一小时十九分三十二秒，在朱莉见到丈夫的情人之后，影片第四次出现朱莉“噗通”跳入蓝色的游泳池中，短短几帧之后，朱莉便出画，镜头开始慢摇找寻朱莉的身影，朱莉一下子从游泳池中冒了出来，一向善于游泳的朱莉却被水给呛着了……呛水，是一种表征，原本以为忠贞不渝的爱情却遭到了背叛，她被自己呛着了，苦苦地坚守最终知道一切毫无意义，她还是呛着了她自己，这一呛，也是她人生的转折点，是她重获新生的转折点。

自从蓝色的游泳池第一次出现在影片中之后，影片在十一分钟左右之后便会再次出现蓝色游泳池的镜头。而且每一次出现时，朱莉在蓝色游泳池中的泳姿几乎都不一样。不同的泳姿代表着朱莉不同的状态。对朱莉而言，水上是禁锢，水下是自由。在水之上，朱莉必须面对现实的残酷，在水之下，朱莉可以暂时忘记苦痛，重获新生。

无论是蓝色的玻璃吊灯、蓝色的墙壁，还是蓝色的游泳池……在《蓝》这部影片中，蓝色是导演勾画这部影片的主色调。通过大量蓝色的铺陈，让观众了解到蓝色对于朱莉是一种痛苦压抑的回忆，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囚禁。只有影片回归到正常的色调时，朱莉才能暂时放下心结，略微在回忆的重压之下喘口气。同时，通过蓝色的色彩处理也给这部影片带来了与众不同的心理效果。

导演基耶洛夫斯基通过独特的镜头语言和色彩处理来渲染所要表达的叙事主题：自由唯有经历了浴火的淬炼，才能够成为真正的自由。能囚禁住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唯有自我解救，才能够释放自我。

[1]戴锦华.电影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2]卡曾斯.宽银幕：观看、真实、人物、在别处[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1.

[3]石衡潭.自由、交流与爱——《蓝色》《红色》主题解析[J].艺术广角，2000（2）.

作 者：张小雪，山西大学戏剧影视专业在读本科生，研究方向：影视美学和戏剧理论研究。

编 辑：李珂 E-mail：mzxslk@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