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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

2017-06-14郭宏冰

福建文学 2017年6期
关键词:剃刀王师傅剃头

郭宏冰

运河水在小镇绕了几道弯后,终于在王氏剃头店门前打了一个转儿,缓缓地向东边的天王庙流去。

王氏剃头店坐落在太平巷的西面。早前太平天国的军队,路经此地,便停驻下来,安营扎寨。太平巷由此得名。历史像运河一样蜿蜒,时间又像运河水一样奔流不息。几经春秋,太平巷改名为和平巷,和平巷又改回为太平巷。老人故去,老人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孩子离开了太平巷。巷子里老的粮油铺、铁匠铺、竹篾店都关门大吉、纷纷易主。沿着运河边新开了一圈饭店、酒吧、咖啡馆。最后,只剩下王氏剃头店的木头招牌还高高地挂在门楼上。

周边的邻居,不管是新的旧的,或者那些打过王氏剃头店店铺主意的人,都知道剃头的老王是个倔脾气。那些吃过他“话头”的人都一副讪讪又不服气的模样。“我没死,店就在。”听到这样的话,他们有的哼一声,讥讽的鼻音里有股酸味;有的愤愤地骂一句“老不死的”;有的觉得可惜了,啧啧地叹息:“多好的地方浪费了,开个小茶馆不要太有情调嘞。”

这一天,王氏剃头店的门前迎来了一位客人。此人上身着灰色夹克,下身穿英伦裤子。一手插兜,一手抽烟。从他的发型、站姿以及手背上的文身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怎么说呢?有的人身上就是有一种可以对号入座的气质。

盯着那块遍布裂纹的“王氏剃头店”门匾看了一会儿,年轻人重新点了一根香烟,在店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几遭,终于恶狠狠地吸足了一大口,然后把剩下的半截烟屁股甩到了路旁的草窠里。

年轻人跨进门内,先环顾了一周。剃头店门面不大,但胜在高轩宽敞。南面的两扇雕花窗户,吸纳了一部分初冬的阳光和拐角处的一小片绿波。镜子、椅子、水盆、推子、剪刀,都像是考古队员刚刚从土里清理出来的,喑哑凝重,在阳光下反射出湮远昏黄的光泽。墙上最显眼的地方贴了一张美人图,那是老上海歌舞厅里唱《夜来香》的舞女。旗袍,盘髻,吊梢眼,还有眼睛里流露出的妩媚且天真的神情。店里,一进门的地方,还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写字台,一位精瘦干练、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端坐在写字台前,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杯茶水、一叠报纸、一把剪刀、一卷胶布。听见有人进来,他头都没抬,继续往一截枯枝般的手指上缠着胶布。“剃头吗?”老人问道。

年轻人干咳了一声,“听说你这刮脸?”老人又问:“剃头吗?”年轻人果断回答:“不剃!”说完对着墙上的镜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镜子里便浮现出一个正在欣赏自己发型的年轻人的脸庞。老人终于扭过头看了年轻人一眼,“坐吧!”

年轻人犹疑了一下,试探地坐在了一张老式的木制雕花椅子上。椅子“咯吱”响了一声,年轻人一惊,动作敏捷地从椅背上跳了起来,起来后才发现不是自己的椅子响,是老人站起来,他坐的那把藤椅“咯吱”响了一声。年轻人故作镇定地挠挠头又坐下了。“东西虽然老,但还结实着呢,最不结实的是人。”老人又说,“坐吧。”

一张热腾腾的毛巾扑面而来,年轻人本能地向后缩。“别怕,不烫!”年轻人的头不动了,僵在那里。“以前没刮过脸?”“没有。”声音被闷在毛巾下面,听起来有点胆怯,又有点柔软。

一会儿,年轻人的脸上堆满了冰凉凉、滑腻腻的肥皂泡。年轻人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到了圣诞老人,他有点想笑,看到老人佝偻着腰走到镜子旁的鞴刀皮上磨一把木头柄的剃刀,他的表情又严肃起来。鞴刀皮挂在镜子旁的一个铁环上,铁环虽然生出了一大把光阴的铁锈,鞴刀皮却依旧垂直、油亮,挺拔而体面。

老人站到年轻人的一侧,俯身,推高年轻人的下巴,准备下刀。年轻人紧张地吞了几口口水,喉结连续滚动了几下。老人说:“眼睛闭上,死不了人。”年轻人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初冬的阳光穿过玻璃上少了一撇的“剃”,少了一捺的“脸”,慷慨无私地铺洒进来。于是镜子、铁环、刀刃,还有美人的脸不再土黄,都像涂了一层蜜蜡般莹润、光滑。老式的挂钟抖抖擞擞地走着,“滴答滴答”,像投石入水,聲音一个圈一个圈地扩散开来。除此之外,就是“嚓、嚓嚓、嚓”,细小而缜密的声音,仿佛啮齿类的小动物正沿着脆饼咬一圈花边。

一刻钟后,老人停刀了,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说:“好了。”年轻人的眼睛霍地弹开来,他的眼睛一亮,像钻石的无数个切面一起反射光,或者是窒息的鱼儿被放入水中的那一个激灵。之后便是如梦初醒般的茫然。仿佛刚才的时光里,他被老人催眠,在梦里回到童年,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锦瑟年华,无忧无虑。一睁眼,现实纷至沓来,冷静而凄厉。他就是用这样一双迷离且茫然的眼睛看着老人说,“爷爷,我能求你帮个忙吗?”

隔天早晨,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又一次出现在了太平巷的牌楼口。八九点钟,几个坐在巷子口晒太阳的老人家一起看到了王氏剃头店的老王,他夹着一个人造革的老式皮包急匆匆地往牌楼口走,前面领路的是个穿着棕色上衣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老人们向老王打招呼:“王师傅这是去哪啊?”老王答:“出去办点事。”老人中的一个又问:“前面的是你家亲戚吧?”老王答:“我先办事,咱们回头聊!”

老王上了车走了。一个老人口齿不清地说:“什么……亲,亲戚,他,老哥一个。”“听说无儿无女,老婆也早早病死了。”另一个补充道。“我说他怎么死守着一个店面呢,还以为这世上真有不会享福的人。”其中一个哑嗓子问道:“他今年有八十岁了?”“八十?他起码八十五了。”这时酒吧里跑出来一只穿着花棉袄的小狗,它迅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没人再去提老王了。

车子很快拐进了老城区一片破败的民居里,王师傅随年轻人跨进没有门板的单元门,又喘着粗气爬上了四楼。挂着401门牌的门虚掩着,年轻人推开门,一个老女人和一股酸腐的气味一道迎了出来。“妈,我爷爷还行吧?”年轻人问道。“这几天都不好好吃饭了。告诉你了别乱跑、别乱跑,几天又不见影子。”女人追着年轻人抱怨,面对王师傅又不得不牵起一丝招待客人的笑意。年轻人朝里屋喊了声:“爷爷,我回来了。”里屋传来了两声虚弱的咳嗽声。

老人的房间看起来还算整洁,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床边是一张轮椅和小方桌,小方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细看全是药瓶子。左侧并排摆着两个衣柜,一个高一个低。高的上面塞着一个破箱子,低的上面立着一个玻璃匣子,匣子隔开几层,透过玻璃盒盖能看到里头摆着一套老匠人的剃头工具。匣子上方挂着一张遗像,黑相框里的男人死的时候很年轻,你看那眉眼神情和站在王师傅身边的年轻人几乎一模一样。东面空白的墙上挂着一幅大字,红木框子,金色绫边,框子里的两个大字写得大刀阔斧,颇有点剽悍之气。

冬日的阳光仍以融化冰山的热情照耀着世间万物,屋里的老人像一株枯瘦的海棠被斜插在轮椅里。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梅雨天里咸鱼的味道。袖管里露出的半截手臂,让人联想到某部恐怖电影里故弄玄虚的干尸。他的眼睛紧闭着,嘴唇紧抿着,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段醒不来又喊不出的噩梦里。年轻人走上前贴近老人的耳边喊:“爷爷,我请了个师傅来给你刮脸。”老人依旧紧闭双眼,细瘦的手臂微微举起,晃了晃。年轻人又喊道:“这次的不一样。”

年轻人说完看了王师傅一眼,王师傅并没有接收到年轻人眼中的信号——颇复杂的一束目光。他正缓慢地拉开他的人造革皮包,然后把一件一件工具仔细摊开,严谨得像是在为某次外科手术做准备。也许人造革皮包太久没用了,也许那些剪刀木梳密封了太久,不一会儿,房间里便散发出一股香醇而悠远的老味道,像撒了一把陈年茶垢。于是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那些死亡的、陈腐的、酸臭的气息活跃起来,大口大口地吞噬着新鲜的味道。

敷面,热毛巾袅袅的水汽化不开老人坚冰般的痛苦。洁面,肥皂泡滑腻腻的柔软也舒缓不了老人紧锁的眉峰。王师傅拿起刀,脸上的神情是医生走上手术台才有的凝重和庄严。年轻人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把刀。那柄刀非金非银,古朴而钝拙。一只布满了青筋和老年斑的手握了上去,那柄刀像一块冰,越变越亮,越变越薄,越变越小,最后消融在了老人的掌心里。

人间已远。所有的纷杂、熙攘、喧嚣,男人爱女人的故事退避三舍,整个小屋里的人和物都消失了,只留下冥冥中某种奇妙的感知。“嚓”,那是春风吹醒了第一枝柳条。“嚓嚓”,那是坚冰裂开了第一道伤口。“嚓”,那是雷鸣于野,大地的回应。“嚓嚓”,那是命運与刀刃交锋时的嘶吼。“嚓嚓嚓”,那是一条条神经拉紧了弦,一个个毛孔吐出了气,一寸寸肌肤感受到了爱、光、冷、热、温存。年轻人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也听不到心脏的跳动,他只听到了一把刀时而舒缓、时而剧烈的喘息。他看不到窗外的蓝天,也看不到翔集的鸽群。他只看到了一只手,展翅为蝶,翻飞出万点星光;皎洁如月,弥散出千种柔情。

这时候,时间早已化身为一只胖软的春蚕。它卧在一张碧绿的桑叶上蠕动一会儿,停一停,啃噬一会儿,睡着了。又一会儿,它懒懒地拖出一根细滑而绵软的丝线,绕上了光阴的年轮。

刀停了。

年轻人最先缓过神来,他忐忑地上前拍了拍他的爷爷。他的爷爷像是睡熟了,舒展的眉心,光润的面颊,以及安详的姿态,让人怀想起母亲、摇篮,或柔软的躯体慢慢坠落的浊音。一会儿,年轻人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叹息,老人“吁”了口气,霍地一下弹开眼睛,他的手微微地颤抖,声音抖得更加厉害,“去,去,把我的金剃刀请出来!”

年轻人的眼里也闪出一道光,他说:“爷爷,你把金剃刀藏哪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常年在太平巷牌楼底下晒太阳的老人家们,又看到了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了太平巷的马路边上。它霸道地占据了大半个青石路面,过往扶着手推车,以及行动不便的老人,便在路经它时咒骂几句,或者露出了他们路经酒吧时才会露出的嫌恶神情。

王氏剃头店内,年轻人捧着一幅装裱精良的大字站在王师傅的对面。他应该刚刚剪过头,所以看起来要干净清瘦些。他的右胳膊上带着一块黑色的孝布,所以看起来要稳重得体些。年轻人进来时,王师傅在看报纸,看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地问:“剃头吗?”年轻人笑着答:“是我。”王师傅抬眼看了年轻人一眼,问:“爷爷走了?”

“嗯,你离开的当天夜里走的。”

王师傅放下手中的报纸,定睛看年轻人:“下次,代我在他坟头上炷香。”年轻人踌躇了一会儿说:“爷爷,我还想求你一件事。”王师傅不说话,老挂钟“当当”敲了两下。

“你想要回金剃刀?”王师傅不答反问。

“不是要,是换!”

“换?”

“换!我用这幅大字跟你换!”年轻人答。

“不换。”

“换吧?你别小瞧这幅字,大元帅写的。当年他的脑袋任何人碰不得,凡是给他剃头的师傅都让他杀了,只有我爷爷活了。他还给我爷爷写了两个字。嘿嘿,你看看这两个字写得多么霸气!”

“哼哼。”老人从鼻子里发出两个音节,似笑非笑。

“求你了,就换了吧?”

“不送了。”

“爷爷,我赌钱输了。用祖传的金剃刀押了二十万,人家可说了,见不到金剃刀,就得拿命抵。金剃刀就还我吧!求你了。”年轻人说着说着哭开了。

“出息,不就是个死嘛。滚吧,我不换。”

两只手背把眼泪一抹,年轻人瞪视着王师傅,两道眉毛拼命往中间聚,眼睛里起了一层霜,鼻翼边拱起两只老虎。他一个挺子站起来,“哐当”,王师傅的面前立了一把刀,刀柄“嗡嗡”乱颤,半天才定在木桌子上。

“不换,不换就一起死!”

“哈哈哈哈。王”师傅大笑起来。“来,来。朝这来!”王师傅把胸脯挺成了一面鼓,一根一根老骨头列起了队,如同整装待发的勇士。

再看年轻人,老虎跑了,眼睛里的那点冷霜也就散了。霜一散,他的人也就矮了下来,最后“扑通”一声跪下了。

“那刀是我爷爷的,凭什么给你?给你,你好意思拿吗?我才是他亲孙子。我要去法院告你,告你。”他边哭边说,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个成年。

“你真想要金剃刀?”

年轻人眼里含着泪,虔诚地看着老人点了点头。

“好,拿去吧!”老人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走到镜子前拿起了自己用的那把剃刀递给了年轻人。

“爷爷,你别逗我了。”年轻人咧着嘴又要哭。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呵呵干笑了两声。“你爷爷那把刀是金的不假,但不是金剃刀。”他长吁了口气,接着说,“当年名满京城的剃头师傅金济川曾扬言要把祖传的金剃刀留给手艺最高超的弟子,拜在他门下的弟子众多,大家都想要金剃刀,但谁都没亲见过。后来打仗逃亡,大家死的死,散的散。师傅咽气时只有我跪在他身边,他临死前是传给我一把刀——”老人的手一指,“就是我平时用的这把!”

年轻人不相信,摇着头说:“不可能,你骗我?”老人不解释,一双眼睛炯炯地盯着他看,像磐石一样。年轻人又看了看眼前的这把刀,木头柄经过手油手汗的长年浸润,已看不出木头的纹理,刀刃脆薄,也许年头太久,有的地方已经出现齒刃。他看了看老人,又想起那天它融化在老人掌心里的情景。年轻人突然哭得更凶了,“你们干吗都来骗我?我爷爷让我学剃头,拿金剃刀骗我,害我在外面吹了牛。你也是,你们都是骗子,大骗子。”

老挂钟“当当”又响了两声,余音伴着哭声,飘出了窗。窗外云影静默,彼时江海东流,兀自欢唱。王师傅绕着店铺已经走了几圈,最后他定在了墙上的美人图前,一滴清泪就从眼角飘坠下来。年轻人这时倒不哭了,他说不出那滋味——王师傅看美人图上的美人的那滋味,他觉得比他还要伤心,比他还要难过。

王师傅用随身带的一把小钥匙开了写字台的抽屉,翻了两下,取出了一块宝蓝色丝绒小包,一层一层打开,露出了一枚铜制的小钥匙。然后他又用那把铜钥匙打开了抽屉旁边的另一层抽屉,取出了一个四角见方的首饰盒,打开盒子,一对玉镯和两只翡翠耳环就跳出来了。两件首饰的下面还压着一张老照片,年轻人斜着眼睛瞄,一下就看出那是挂在墙上的那张美人图。墙上的那张大,首饰盒里的这张小。

老人用一双干裂的老手摩挲了一会儿玉镯,又捻起翡翠耳环端详了一阵。然后他把玉镯一只一只小心翼翼地拈出来,放到了写字桌上的玻璃台面上,两声脆响,好像敲在了谁人的心上。

“拿去吧!和你换了。”

年轻人犹疑了一下,拿了东西。“没骗我?”他捻起玉镯仔仔细细地端详,弱弱地问了一声:“真的假的?”

“滚!”

年轻人慌了,把东西塞进了内衣口袋里,就跑,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突然站定了。

王师傅说:“东西忘了?”

“大字不要了,送你了。我——”年轻人脸憋得通红,半个身子在店里,半个身子在店外,整个人像被嵌进了门框里。

“不是,我,我其实……还想刮个脸。”

王师傅把头向后仰,老藤椅“咯吱咯吱”唱起了歌。

“你想学吗?这门手艺。”年轻人一下愣住了,很快嘟哝了一句:“那我还是滚吧。”老人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年轻人的背影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人愿意的事天不愿意啊!”

如果你是太平巷的老住户,或者是王氏剃头店的老顾客,你该知道剃头的王师傅今年八十有六了。向阳取耳、捶背拿筋这类活他做不动了。即使这样,他的老顾客没有一个走掉的,尝过甜头的新顾客没有一个不留恋的。恋什么就死在什么上,没有意志可以抗衡。但王氏剃头店的顾客还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了。老的是病了死了,年轻的——他们恋的东西太多了。所以走过路过,那些老顾客们都会往店铺里面瞧一瞧,带着一股好奇又不服气的心性。老王还在吗?那幅美人图还在吗?哦,都在啊!那么就好了,放心了。还有什么比这舒心的?你看堆放在墙角,写着“大师”两个字的墨宝已经蒙尘了,但王师傅的剃头刀还雪亮地握在手上呢。老人们笑了,刚转身又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自己的那点舒心还是别的什么。

古老的运河载不动千年的沧桑,金银流水的繁华不见了,薄幸背后的酸楚消失了,就连“帆桅连樯,舟舰鱼贯”的场面也写进了书本,成为历史的想象。于是一些风物、人物、故事停在了原处,而另一些人和事被浑浊的河水裹挟着冲走了,不知会去向哪里,也不知会停在何处。所幸王氏剃头店的木头招牌还在,寒来暑往,它的大门还敞开着,迎接着古老的运河以及放不下故事的人。

此刻,清晨的太平巷又一次从夜晚的狂欢中冷却下来。酒吧里宿醉的几个年轻人最早发现了立在王氏剃头店门口的小木牌。有人小声地读出了木牌上面的字:

招学徒,

供吃住。

德艺双馨者,

赠送祖传金剃刀两把。

嗨,谁去吗?金的呢!年轻人说着笑着,看一眼离开了。

责任编辑 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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