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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在林梢

2017-06-14米丽宏

中学语文·大语文论坛 2017年3期
关键词:绒花名媛柳枝

米丽宏

除却严寒,我所在的小城,一贯都是妩媚清爽的。这清爽,是由各色树木带来的。淡淡的风,卷裹着当季树木的清芬,一波一波,叫人欢喜得不知怎样呼吸才好。春天不缺绿色,夏天不缺浓荫,秋曰不缺斑斓,就是阴寒漠漠的冬天,露着筋骨的树,也是如此如此地有看头。

小城之春,由岐山湖大道旁的柳樹悄悄捎来。开初那两天,像有喜事瞒着,树们秘而不宣。一夜东风,柳枝串了一串柳米,像我们小时候淘气,用草棍儿串蚂蚱,憋登登,饱鼓鼓,袖珍爆竹似的,随时都要炸响,“啪”“啪”“啪”,就把春天绚烂的场面给引爆了。

我看这些柳,总是很亲切,因我们在同一年,落脚小城。那一年,我迁居岐山湖大道旁一座平房里;柳树则像孩子般,被领养在路旁,一人一个坑儿,排排队,站直了,往上长。从此,每天上班下班,它们目送我来来去去,缓缓走完这道长街,到长街另一头上班。我在风声雨声里沉浮,它们在人声车声里枯荣。十几年,互相安慰,彼此疼惜地相看两不厌。看着看着,我走到了中年,它们也已合抱粗细。

我总记着柳树的一个典故。园艺工人育苗,若将柳枝正着插,育出的苗儿,便是普通的柳;若是倒着插,就是垂柳。头向上,也长;倒栽葱,也长。涝也长,旱也长。柳那股子劲头儿,可真是没说的。你拿它的生命力,简直没有办法。所以,人也一样,顺也好,逆也好,要记得对一株柳树微笑,它淡然地向你讲述着生命的本质:世间诸事,自在人心。你心里若没风雨,这世上便尽阳光。

兴临街道旁有悬铃木。我步行经过,喜欢去抚摸其中一棵。它们是树的族群中富有童心童趣的那一类。不管年华几何,心,永远是孩子的心。它们晚发,春末才上路。可是,一出发便是一股子爆发力,叫人吃不消。用不了几天,便叶子青郁,枝桠葳蕤。它们把圆圆的摇铃挂满手臂,孩子气地向你炫耀。

幸福路西段,最好莫若梧桐。四月始开花,花开满树,是名媛云集的盛大舞会。花型若酒杯,盛红酒的那种。名媛,红酒,高脚杯,还有春天圆舞曲,贝多芬的春,门德尔松的春,佛教音乐的春,一时都归结为一种情绪:乡愁。芬芳的花杯,它们承载乡愁是一样的满。细雨下起,累累繁复,盛情妖娆的梧桐花,叫人百感交集却又不知所措。

南街的巷子里,有几株老洋槐,很家常。五月挂朵,能把人香透。雅致的牙白,蝴蝶的装扮,活灵灵的现代派,依附的偏是古旧的枝。花叶是新的,枝干是旧的;花朵是甜的,枝叶是苦的。洋槐树,就这样把错综厚重的种种,集于一身。

小城最繁华的通镇路西段,有绒花树。看绒花,须禁得起考验。它的小叶子,一对对,在枝条排好队,春天已走远了。绒花,更晚些。它似乎不屑于一窝蜂赶花集。雨水、清明、谷雨,多适宜打苞绽蕾啊!你们挤吧,我不急。好时光悄然过去了,但过去也就过去了。人活,是活个心情,花开,是开个风情,往前看,想必更精彩。

春末夏初,绒花梦一般降落枝头,香艳无双,花俱叶,昼开夜合。你看了,会觉得梁祝爱情又回来了,正在人世的树上延续呢。

城北,通往黑城那条窄窄的公路旁,植了密密的白杨。几年前,我常来往于那条路上。晚秋,黄叶翻飞,我布衣布裙,行走在印象派的画布上。那些叶子在脚边,散而合,合而散,一叶一叶都是与在岁月深情耳语。汽车驶过,空气也顿时纷乱起来,卷起两道叶子的河,追逐着车轮,翻卷着向前。那凄美的旋律、灵巧的舞步,直教人怔怔的,不知把自己搁到哪里才算安心。

读树,读到了人世。人世的清纯,人世的丰满,人世的高深与莫测。它们会让人收获一种快乐,心,舒展,打开,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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