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斯来

作为一名兼职摄影师，王咔会将自己拍摄的作品发布在新浪微博上，比如一些日系风格的照片和动漫展会的现场图片。但没隔多久，他发现几乎每一套图片都会被微信公众号、淘宝店家或新闻网站盗用。

为了解决侵权问题，王咔曾经找过律师咨询，对方建议也只是让他不要继续追究。“一个案子打下来起码得几个月，自己还得垫付前期费用。再加上赔偿金额太小，律师也不愿意接。”他表达了无奈。

直到去年10月，一家叫计易数据的创业公司找到王咔，向他推荐了一款名为“图盾”的产品—在图盾注册后，该公司会在全网监测他的图片是否被盗用；一旦被盗，这家公司还会出面与侵权者交涉，维护作者的图片版权。王咔没有拒绝，很快便在网站上提交了自己的2000多张作品。两个月之后，图盾监测到一个商业类微信公众号盗用了他的20张图片，经庭外协商后，他收到了一笔4000元的赔偿。

图盾担任的正是这些摄影师的权利代理人角色。简单来说，通过自主研發的图像算法，图盾能够从图片中提取特征转成存储在数据库的变量，24小时监测全网的海量图片，并基于数据库完成对比。一旦发现签约摄影师作品库中的图片被盗用，图盾将作为中间协调者，和摄影师及侵权者联系。

如果侵权方态度强硬并坚决不肯支付报酬，摄影师可以委托图盾到公证处对侵权事实公证，再交由合作律师事务所到法院起诉，走庭审程序，最终版权获赔费用由计易数据和摄影师分成，比例从50%到60%不等。根据计易数据透露，该公司去年获得由上海伯黎基金、新诤信投资的300万元天使轮融资，今年上半年开始盈利，营收达到300万元。

一直以来，和图库签约是原创摄影师获取收入的常见方式。他们将版权交给图库代理，从图库的售卖所得中分成，或者由图库一次性买断版权，此后图库再推出套餐销售给企业。随着移动互联网时代到来，目前中国有2000多亿个网页，即使每个网页只用一张图片，也有数以千亿的图片流通，对于没有签约图库的摄影师来说，他们很难监测到图片是否被盗用。

因此，要在全网实时监测已签约的几十亿张图片中是否存在被盗图的情况，图片“秒识”能力显得至关重要。传统图库也能做类似的工作。他们有摄影师的图片库，但缺少“目标图库”，每一次核实图片都得上传一次文件，这种“以图对图”的速度自然慢。此外，如果在同一个地方的风景，两个摄影师在同一个角度拍摄了两张相似的图片而盗图者只用了其中一个摄影师的图片，系统必须能够辨别出来究竟用的是哪一位的。

计易数据创始人马计国曾经在知识产权服务公司新诤信担任技术总监，负责开发公司内部大数据平台。为了解决传统图库的识图盲点，他设计了一条更简洁的监测路线，以摄影师作品库直接与实时更新的本地“目标图库”对比。

图像对比的关键，在于版权覆盖是不是足够广泛，最初的两个月，马计国基本上专注于对目标图库的开发。他使用自己设计的图片爬虫程序，从企业官网、大型门户网站、认证微信公众号等商用网络平台采集图片，凭着每星期3亿张的积累速度，图盾的数据库很快形成了30多亿张图片的规模。

图盾没有使用“以图识图”的方式，而是以一种类似指纹关键点比对的方法来识别图片。他们会对每一张图片“印指纹”—在图片中选择一些特征区域块，以自己开发的核心算法提取出特征数据，每个特征点由无数的RGB红黄蓝像素组成，图盾需要分析的就是这些像素的组成参数。“比如一张人脸我们会先忽略掉背景，在脸部找一个区域，计算这块区域的特征向量。”马计国解释道。

按照马计国的说法，他们会从每张图片中选择十多个区域块，形成完整的“指纹”。这样一来，只要两张图片“指纹”吻合，即使某些区域有水印，但特征块的像素点数量没有变化，都可以认定为图片被盗。

和传统的图库相比，这些“指纹”向量的数据量远小于原图，使图盾的目标图库可以低成本地存储在自己的本地服务器上。这样一来，图盾可以在一个上午完成800万张权利人图片和50亿张目标图片的对比，这样的工作量和工作速度是普通图片库无法完成的。

截至目前，该公司的数据库拥有5000多万张图片数据和600多亿条分析数据，可以保证8秒内在数百亿张图片中搜索到目标图片，而传统图库的速度是仅单机1张对比5张图片就需要一秒。“现在的存储规模可以用好几年，用云服务器得花1000多万，我们自己组装的硬件，只投了四五十万。”马计国说。

在建立图盾“目标图库”的同时，马计国考虑从一些中小型原创图片库合作开始，为它们提供检测和维权服务，形成第一批种子用户。这些图片库虽然签约了一批摄影师，也拥有图片所有权，但他们没有精力和时间自己维权。马计国没花很大的力气，就与美好景象图片库达成合作，之后又陆续签约了蓝牛仔和布兰卡等原创图片库。

对盗图侵权的监测只是第一步，更艰难的工作是线下的维权。最初，图盾只是把侵权线索提供给摄影师，但这种方式根本行不通，当摄影师拿着侵权线索去找律师，律师都不接案子，因为赔偿额度太低了。对于摄影师来说，钱没有要回来，还得自己掏钱去公证。

到最后，图盾只能选择以公司的名义帮摄影师与侵权方交涉。如果交涉不成功，图盾再走诉讼程序，提交经过公证的证据，这意味着被盗图片、原图、相关法律手续都得提交到公证处，这一步也被称为“证据固化”。

这个阶段，图片公证成为繁琐而必要的一个环节。但在此之前，公证处从来没有接到过数以千计的图片公证需求，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也没有专门针对图片公证的工作方案。马计国花了几个月时间，跑了上海几十家公证处，没有一家公证处愿意处理他们的需求。正当马计国觉得图盾快做不下去的时候，去年年底，一位学姐引荐了上海两家公证处给他，计易数据才获得了公证处的对接服务。

快速维权的另一个核心要素是律师网络。这类案件大多涉及异地侵权，如果没有全国范围的律师事务所网络支持，最后到手的收益很难覆盖成本，律师事务所都不愿意接手也在于单起案件的赔偿额太低。在律师网络的建立上，马计国委托自己的几位律师朋友，说服了20多家律师事务所接受计易数据的案子。到了今年年初，图盾每周能有4000多起盗图案件给公证处，分发超过700起案件给全国120家律所。

不过马计国也意识到，“小而散”的图片维权业务无法形成规模。图片使用者大多没有版权意识或者图方便，直接从公开渠道扒图，侵权案件一般都会走到公证环节。初期就能和解成功的案件少之又少，这样就会带来高额的前期费用。“只要走法律程序，成本就会很高。虽然数量多，我们能覆盖开销，但这样只能微赚，很难做大。”马计国说。

在盈利模式方面，马计国为图盾构想的长期规划，就是搭建一个图片社区，靠采购包盈利，采购包要低于传统图库的售价。为此计易数据准备建立自己的摄影师图片库“图蛙”，签约摄影师入驻后，需求方可以直接采购图片，而图盾提供后续的监测服务。另一个方向则是为传统媒体如电视台和纸媒提供文字和图片内容监测服务，他们也设计了一款叫做“版监”的产品，将在5月底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