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睿

随便在网上搜搜，关于云南旅游的吐槽、投诉比比皆是。究其缘由，“零负团费”等不合理低价游的市场模式难辞其咎。11月初，云南省启动“不合理低价游”专项整治行动，将整治重点伸向备受诟病的购物环节。

11月20日，国家旅游局会同公安部、国家发改委、质检总局、税务总局、工商总局组成联合督查组进驻云南，启动对“不合理低价游”的专项督查，同时责成20余个以云南为旅游目的地的主要客源省份旅游主管部门同步展开整治，实现“不合理低价游”利益链上下游一体化治理。这是近年组织的对单一省份参与部委最多、人员规模最大的旅游市场专项行动。

不少业内人士坦言，只有通过市场严管倒逼产业升级，用“放心游”换来美誉度，才能让云南旅游产业良性发展。

导游逼游客购物

今年国庆节期间，我们抱着对七彩云南的向往，从河南省安阳一家旅行社报团参加了“云南昆明版纳双飞六日游”。事前安阳旅行社保证只有自愿消费，绝无强制购物。但结果是，6天行程，4天购物，进了两家茶叶店，3家翡翠（玉器）店，一家傣寨银器店，一家花市，当地导游对游客竭尽威逼侮辱要挟敲诈之能事，强制游客消费，要求每人必须消费5000元以上：以游客交团费较低如不购物即是骗吃骗喝相侮辱，以不购物必须补交团费相要挟，以不購物即解除合同让游客下车相威胁，以购物达不到数额即是仇人相恐吓，以云南贫困需要游客以购物来扶贫博同情……

每从一家购物店出来，导游都会在门口对游客购物金额逐人统计，上车后对购物情况进行通报并对不配合其完成所谓业绩的游客发飙辱骂。更可恶的是，行程一半时换导游。新导游以“前任导游的业绩完成我的还没完成、我也要生活”为由，又开始新一轮流氓式强制消费。西双版纳勐满村傣族村寨的银器高达29.9元一克，而正规商场只有10元一克。最后一天，我们因为怕赶不上飞机，在经工作人员同意的情况下，放弃参观鲜花市场，结果在机场候机时，接到昆明当地旅行社打来的电话，对方以我们没有参观鲜花市场为由，要我们补交团费，被我们拒绝。

我们在昆明坐出租车时，当地司机说，那些翡翠玉器店、银器店都是专门宰你们外地游客的，我们本地人都不会进去买。

这是一段云南跟团游的记录，可谓斑斑血泪，处处陷阱。

从“不交钱刀架脖子上”强推自费项目，到辱骂游客“不买东西比卖淫可耻”，以及要求游客“诚意买满、件数买满、金额买满”，威胁不购物“别想走出云南”，云南旅游辱骂游客、胁迫游客消费事件屡见不鲜，不少到云南的“旅游团”变成了“购物团”，云南“低价游”引发的旅游违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旅游行业的健康发展。

积弊沉疴现危机

其实，这些年来，云南基本上已将旅游行业的全产业链都“整治”过一遍。但各种旅游乱象“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甚至陷入曝光、查处、通报再曝光的循环。

对“零负团费”，许多从业者甚至管理者认识上并不一致。有人认为会吃亏，把游客拱手让给别处，统计数字会掉下来，这低估了旅游冲突的巨大口碑伤害，等于把问题击鼓传花；还有人认为那么多人来旅游，“出几台事也难免”。

对习惯“零负团费”的旅游从业者来说，这个模式可谓是一笔“富贵险中求”的好买卖。

“零负团费”产生的根源在于购物等环节的高额“回扣”。一些合法甚至非法的旅游购物点和自费项目经营者组成非法利益链，通过高价格、高“回扣”的方式，诱导旅行社、司机和导游率团消费，旅行社、司机和导游也成为非法利益链的一环，从中分得一杯羹。

譬如，一般旅游团队安排的晚会价格在170—220元/人之间，其中120—150元/人可由旅行社和司导人员瓜分；旅行社安排游客购买水晶、中药材、土特产等，购物店不仅按人头80元左右给予旅行社和司机停车费，还按购物总额15—70%的标准以现金方式“返点”。

作为市场买卖的双方，游客的参团心态也是“零负团费”屡禁不止的助燃剂。一位匿名受访的业者称，旅游产品本应是件奢侈品，可现在很多游客出游只想占便宜，“几百块钱来昆大丽游玩，还要双飞，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不合常理！可还是有那么多人抱着占便宜的心态参团，也让‘零负团费有足够的生长空间。”

但是游客被骗被骂后，大多数人会心怀不满，选择“用脚投票”。

数字能说明问题。据报道，今年国庆，成都旅游收入近100亿元，超过云南全省，是昆明的近8倍；贵州旅游总收入也是云南的两倍。原因不能都算到“零负团费”头上，但不妨想一想：如果游客如临大敌般地捂紧钱袋，旅游收入能有多少？如今来云南的游客，团队和散客的比例，约在3：7——因少数不愿消费的游客，影响市场声誉，实在不划算。再看成都：国庆期间接待游客人次同比增长3.0%，旅游收入却同比增长23%，说明消费意愿何等重要。

行业内外该警醒了，这事关旅游的竞争力和长远发展，甚至会影响全省产业转型升级，决不能畏难不前。

出重手斩断利益链条

11月初，云南省从严打低价产品，遏制“不合理低价游”势头；严查合同，切断“不合理低价游”链条；严查购物场所，堵住“不合理低价游”源头三个方面来进行整治。还派出联合督察小组，对全省各州市专项整治开展情况进行督察。

国家旅游局从10月中旬起，对在线旅游企业下架的涉嫌“不合理低价游”供应商进行全面排查，锁定了一大批云南涉嫌“不合理低价游”旅行社的线索，并于11月中旬进驻云南，启动对“不合理低价游”的专项督查。

对此，云南省内多家旅行社负责人表示欢迎，希望能从根本上整治“不合理低价游”。

11月20日，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要求当地旅行社主动下架线上线下不合理低价游产品，发布了主要旅游线路及产品诚信指导价。

11月底，云南省成立旅游购物退货监理中心，被业内人士认为是斩断“零负团费”利益链条的关键之举，“我参加低价团，即使在途中被逼购物，回头就到监理中心退货，这将倒逼旅游从业者主动戒掉‘零负团费的毒瘾。”

“不合理低价游”是一个完整的利益链。就旅行社而言，涉及“组团社”和“地接社”。由客源地的组团社以低价招揽游客，输送到目的地的地接社，云南“不合理低价”的违法主体，不仅是云南的地接社，也包括各省的组团社。

只打地接社，各省组团社逍遥法外，还会源源不断向云南输送客源。只打组团社，云南地接社毫发无损，便会无穷尽向全国输送利益。如果云南“不合理低价游”整治不彻底，全国范围有效治理“不合理低价游”就是一句空话。而全国范围不實施联手整治，云南的“不合理低价游”利益链也很难切断。

最终的结果是，过去只对单一省份、单一经营主体的整治行动，像割韭菜一样，割完一茬又长一茬。

只有“全国一盘棋”，上游、下游同步开战，客源地、目的地同步调查，地接社、组团社同步打击，才能形成对“不合理低价游”的围剿之势。

为此，六部委的工作会议要求，20省与六部委督查组建立案件线索平行移交机制、联合查办机制。在云南发现的组团社线索，要及时移交给所在地旅游质监执法部门，而在客源地发现的云南地接社线索，要及时移交给督查组，由督查组责成云南同步开展调查。

按业内人士说法，云南只有越早趟进治理的“深水区”，旅游越有望“数量和质量齐飞，知名度和美誉度一色”。若一味迁延，恐怕只会在竞争中被越甩越远。

链接：“零负团费”昨出现的？

所谓“零负团费”，是指地接旅行社接待价格低于或等于成本价的团队接待模式。

●1995年，泰国游开始出现“零负团费”，并很快波及到新加坡和马来西亚。

●2000年，中国、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在昆明举行四国联合治理地区旅游市场的部长级会议，就维护我国旅游者的合法权益达成相关协议。

●2003年下半年，海南游大量出现“零负团费”模式。

●2004年9月，欧洲游向我国开放！首发团就有旅行社采取“零负团费”做法。如导游“自费”50%，个人往返欧洲机票费用作为买团的“人头费”。

●2004年底，“不合理低价游”在云南泛滥，甚至出现“北京一昆明大理丽江6日双飞”1700元的团费。

●2005年，华东五市游、九寨沟成都游也频繁出现“零负团费”模式。

●随后，“零负团费”现象波及全国。